第53章 母星 白日做夢

法拉米就這麽纏了他一晚上。

郁延叫苦不疊, 這家夥精力無限,根本就不用睡覺,幾乎每隔一分鐘就要問一句“老婆你改變主意了嗎”。

最後郁延終于忍無可忍, 轉過身正對着他,手指抓住法拉米越界到自己這兒來的金發,語帶懇求:“讓我睡一會兒吧,好不好?”

那時候他都已經困迷糊了, 講話綿軟, 咬字不清, 聲音也不像自己的。

郁延不太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麽, 總之, 法拉米好像突然被施了定身符咒似的,安靜下來,也不再鬧人了。

只不過把他摟得更緊、更緊。

郁延都快喘不上氣了, 他半夢半醒之間想着, 過去認定自己一定會戰死沙場,再不濟也是航行中出了事故從此與群星為伴。

總之沒有一種是死于令人窒息的懷抱。

本以為第二天起來會繼續遭受折磨,沒想到的是, 當他起床時,法拉米竟然沒有像之前的每一天一樣摁着他再多睡一會兒。

确切來說,法拉米已經醒了,并且起床了。

法拉米經常會在他一天結束工作回來時為他準備好晚餐,他已經逐漸習慣了;但是這不包括早餐。

何止異常, 簡直離譜。

小龍崽和絨靈獸簡直賴床大王, 喊都喊不醒, 又怎麽可能主動起來呢?

絕對有詐。

郁延狐疑地吃完早餐, 為了節省時間, 開飛行車送小朋友們回森林。

這期間,同樣沒有遭到任何包括但不限于“帶我一起去嘛”的請(耍)求(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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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拉米甚至主動回到龍的形态,還讓寧寧坐在自己的脊背上,對郁延滿口保證一定會照顧好絨靈獸,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樣。

有的在裝傻,有的是真傻。

總之,怎麽看都不正常。

很、不、對、勁。

奶龍靜悄悄,必定在作妖。

郁延心知肚明這個小家夥一定在耍什麽花招,但他沒有時間了,去母星的班機很快就要啓航,很多人都要走,不可能為他一個人等待延誤。

他同小朋友們再見了三遍,才坐上飛行車離開。

一路上都在想萬一出事兒的應對策略,可算是體會了一把熊孩子家長的操心程度。

郁延到達船塢時,離艙門關閉只剩下五分鐘了。

畢業已經半年多了,來了諾厄星兩次,每次都是私人飛船,這還是他第一次坐大型的通行艦。

盡管和戰鬥型的“HE-CA-永樂園號”、科考型的“HE-SR-阿爾忒彌斯號”、商貿型的“HE-BT-白瓷號”這三艘帝國最頂尖的艦船無法相提并論,他擡頭望着這艘專為常規旅程而設計的通行艦,通體銀白,造型圓潤,以渺小的人類視角來看,依舊壯觀。

郁延登上艦船,和同樣回母星的士兵們打了招呼以後,在第一排預留出的舷窗旁坐下。

窗外諾厄星的風景逐漸渺小,深紅和濃綠重又出現在眼前。

郁延也仍惦念着法拉米。

他別無所求,只希望自己回來的時候,龍崽別把諾厄星啃得只剩一半,就足夠欣慰了。

郁延乘坐的航班預計下午三點到達,彭遇軒等不及,十二點就已經停泊港。

等待是一件既苦又甜的事兒,尤其等待對象是暗戀了四年、那麽近又那麽遠的室友。

彭遇軒本來想買束花兒,又覺得好像不太适合郁延的性別和性格。

換成甜點吧,他倆都不是什麽甜食愛好者。

想來想去,買了兩杯熱咖啡。

他唾棄着自己缺乏儀式感,又惶惶然,要那麽多儀式感幹什麽,他只是來接風,又不是要表白。

他永遠不可能表白的。

以郁延的外表和能力,在學校當然不會缺乏追求者。只不過都被郁延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連敷衍帶糊弄通通打發了。

郁延回到寝室後偶爾還會困惑地問他,他們為什麽要在第一軍校做這種浪費時間的事情,尤其還是自己這樣不解風情的人。

彭遇軒每次都應和着說對對對,好好學習,談什麽戀愛,愧對軍校愧對帝國。

然後在郁延離開後深深地嘆息。

誰會想到自己也是這些白日做夢的人群中的一員呢。

是的,郁延只是他做過的一場持續四年的美好的夢,說出來,除了毀了這個夢和他們的友誼以外,毫無幫助。

郁延這個人,天賦異禀,又格外刻苦,點滿了優異的軍校生、乃至未來首屈一指的指揮官所有需要的技能。

偏偏忘記了稍微學習一下如何去「愛」。

彭遇軒就這麽在等候大廳白白消磨了三小時,卻不覺得枯燥,滿腦子都是過去四年的點點滴滴。

等到熱咖啡變成了冷的,他又重新買了兩杯。

走出咖啡店,擡頭正巧看見大屏上信息刷新,顯示郁延乘坐的艦船已經進港了。

半小時後,他朝思暮想的人提着小小的行李箱,從人群中走出來,對他微笑——和記憶與夢中完全一樣的笑容:“嗨。”

彭遇軒的鼻子有一點點酸,手也有點兒抖,好在他沒忘了自己還端着兩杯新鮮出爐的滾燙咖啡:“……嗨。”

他把咖啡遞給郁延,接過後者的箱子,來了一個屬于朋友間的、輕柔沒有半點越界的擁抱。

僅僅一瞬,就已足夠。

短暫的擁抱結束後,彭遇軒調整好了自己的情緒,重新回到好朋友的位置。

他後退一步,好好打量一番對方。

琉璃星的氣候其實很溫和,但他自己還是不免曬黑了許多。

然而諾厄星詭異的壞天氣竟然沒有将郁延細膩的皮膚損傷,反而愈發清越靈秀。

仿佛郁延不是在那個艱苦的地方駐紮,而是到什麽度假勝地修養身心去了。

彭遇軒搖搖頭:“我妹妹要是看見你這個樣子,肯定會嫉妒死的。她暑假去海邊玩兒曬黑,到現在還沒白回來。”

郁延笑:“你妹妹怎麽樣了,上大學了吧?”

“嗯,剛大一,去了克羅諾斯星系第一科學院,學數學。”

“你們兄妹倆都很優秀。”

這話絕對是真心實意的稱贊。彭遇軒的家庭條件雖然比郁延好得多,但在遍地精英的第一軍校中,也平平無奇。

普通人家能培養出兩個頂尖學院招收的孩子,的确是了不起的父母。

彭遇軒拍拍他的肩膀:“這個詞可不适用你來誇別——”

他的話頭猛然截住。

那樣傑出、如鑽石一樣閃閃發光、在他心裏一直如同山巅之雲的郁延。

如今又在什麽地方呢。

彭遇軒滿臉尴尬。

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沒關系。”郁延看出了他的窘迫,倒是很淡然,“其實我在那邊挺好的。事實上,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

一些奇妙的相遇,讓所有的不幸,都成了珍惜。

彭遇軒自然不知道關于法拉米的事情,權當好友在寬慰出言不慎的自己,趕緊換話題:“飛了這麽久也累了吧,走,請你吃飯去,我在蘭卡姆多灣發現了一家很好吃的比勒爾菜……”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從進餐廳……不,完全可以追溯到停泊港開始,彭遇軒就一直覺得好像有視線在監視自己。

軍人的直覺通常都是很靈敏的,可惜光靠直覺沒用,他沒找出端倪。

除了有個英俊到發光的年輕男人坐在離他們十幾米遠的角落,一個人,只點了一份小小的甜點,托着腮遙遙望着他。

見他的目光也投過來,還笑眯眯地沖他揮了揮手。

彭遇軒在心底小小地澎湃之餘,也有些疑惑。

要知道他不過是個普通人——可能比普通稍微好上那麽一點兒,但絕對不至于走在大街上能被人搭讪的程度。

尤其是,當他的旁邊坐着郁延。

彭遇軒放到嘴邊的勺子遲遲沒有送進去,郁延注意到了他的走神:“怎麽了?”

“沒什麽。”彭遇軒笑笑,“就是看見個很辣的金發美人。”

放在以前,郁延并不會有什麽特殊反應。他知道彭遇軒的性向,也僅限于知道。

但現在“金發”似乎成了一個觸發的關鍵詞。

郁延一個激靈,也順着對面人的視線向後看過去。

什麽也沒有。

他在心裏松了口氣,意識到自己似乎有些精神過敏了。

法拉米現在應當在森林裏和寧寧打雪仗,或者睡着,或者随便別的什麽。

總之,在遙遠的諾厄,而不是腳下的母星。

郁延收回視線,難得八卦一次:“還沒有找到男朋友?”

彭遇軒有些遺憾,那人剛巧在郁延回頭之前離開了。

看來搭讪什麽的,還是自己的錯覺。

他聳聳肩:“軍隊倒是有挺多帥哥,不過我們管得很嚴,沒時間談戀愛。”

郁延點點頭,有些不知該怎麽接才好。

他抿了口咖啡,想起一件事:“你讓我來,是說什麽?”

彭遇軒怔了下,随即反應過來,壓低聲音:“這裏不方便說。等會兒吃過飯,重新找個地方。”

他說完這話,餘光瞥見那個以為已經走了的金發男人,重新出現了。

不僅出現,還正朝他的方向走來。

走過來了。

站在他們旁邊。

……竟然還坐下來了。

而且是坐在郁延旁邊。

動作、神情都無比自然,好像這兒原本就是屬于他的位置。

“原來你在這裏呀。”那人開口道,聲線低沉而動聽,“吃得這麽香,怎麽不帶我一起嘛。”

和外形、嗓音都不同,話說得像個語帶嗔怪的小姑娘,甚至是撒嬌的。

別說彭遇軒,連郁延都愣住了。

來人把披散的金發随意地紮到腦後,像個成熟的成年人那樣,沖彭遇軒伸出手:“你好,我想我們應該認識一下彼此。”

彭遇軒:?

帥哥你誰?

作者有話要說:

可以不看的注釋:

*三艘頂尖艦船編號的含義:HE=Human Empire,

°戰鬥型的“HE-CA-永樂園號”:CAbat&Action

°科考型的“HE-SR-阿爾忒彌斯號”:SR-Science&Research

°商貿型的“HE-BT-白瓷號”:BT-Business&Trade

*阿爾忒彌斯:希臘神話中奧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掌管狩獵、荒野、野獸、山巒、洞穴、森林、射術、接生、生育、豐産、月亮(自網絡)。星際時代的科考跟拓荒差不多,所以選擇了以她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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