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木盒裏是一封信。

信下面, 壓着一本書。

陳妄的注意力,全在那封信上。

他将信取出來,迅速拆開。

康平見狀, 識趣要走, 卻被陳妄叫住。

“你等等。”

“殿下還有何吩咐?”

康平轉過身, 就見陳妄臉色陰晴不定。

陳妄拿起那張信紙,眉頭緊鎖。

他語氣半是疑惑, 半是生氣:“李望舒,這是在罵孤?”

康平擡眼, 看向李望舒留下的那封信。

信上只有三個字——你真爛。

康平:“?!”

“說話。”陳妄不耐煩道。

康平滿臉為難:“啊,這……”

看着确實像,但或許李望舒不是這個意思呢!

康平正絞盡腦汁, 想着怎麽圓這個問題時, 陳妄卻怒了。

“李望舒竟然罵孤?!她憑什麽罵孤?”

陳妄壓抑的憤怒,在看到這封信時,頓時悉數噴薄而出。

“你說, 孤對她李望舒不好嗎?自從她跟了孤之後,孤錦衣玉食養着她。她不喜歡戴那鏈子, 孤便不讓她戴了;她要睡孤的床, 孤也破例恩準了;她要出宮,孤不但允準,還派了暗衛去保護她。孤對她這麽好, 她為什麽要背叛孤?她為什麽要這麽對孤?!為什麽?!”

陳妄像是一只歇斯底裏的困獸,無助又惶然的咆哮着。

關于李望舒突然一聲不響, 就偷偷跑了的這件事, 康平也想不通。

他只能将原因, 歸咎到李望舒在吃醋。

“殿下, 或許是因為您與戚小姐成婚在即,望舒公主心裏難受,所以才偷偷跑出去散散心,說不定,等過一段時間,望舒公主想明白了,她就……”

“她心裏難受?!”

陳妄憤聲打斷康平的話:“她昨日還在說,讓孤成婚後,好好待戚紅纓。你覺得,一個因孤和戚紅纓成婚而難受跑了的人,能說出這種話嗎?”

康平頓時被陳妄問住了。

這好像是不能。

陳妄額頭的青筋猛地迸了迸。

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李望舒在逃跑之前,有這麽多反常的地方,而他竟然毫無察覺。

一念至此,陳妄憤然起身。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時,突然聽到哐當一聲。

陳妄垂眸,原本放在他膝頭的木盒子,随着他起身的動作,摔到了地上。

一本書從匣子裏掉了出來。

陳妄神色一頓,彎腰拾起那本書來。

康平看見那書時,愣了下。

他隐約覺得,那書有點眼熟,但一時沒想起來。

盒子打開後,陳妄的注意力,全在信封上。

眼下才意識到還有本書。

書的封面上,平平無奇,只有三個大字——秘戲圖。

陳妄将書拾起翻開,看見書裏的內容時,他瞳孔猛地一縮,愣了兩個彈指後,頓時被氣的氣血翻湧。

李望舒逃跑之前,給他留了一封你真爛的信,和一封秘戲圖的書。

她這是想表達什麽?!!

“滾!給孤滾出去!!!”

陳妄突然發了脾氣。

康平見狀,再不敢勸,忙連滾帶爬出去了。

直到出了殿外,被涼風一吹,康平才想起來,李望舒留給陳妄的那本秘戲圖,是之前,他拿去給李望舒的。

而李望舒在逃跑前,卻将這本書轉贈給了陳妄。

還留下了那麽一封信,她這不是在戳陳妄的肺氣管子呢麽?

康平頓覺頭大。

而殿內的陳妄,氣的臉色鐵青,他攥着書的指尖泛着青白,幾欲将那書捏爛。

李望舒逃跑了也就算了,她竟然還敢這麽羞辱他。

這口氣,陳妄咽不下去。

所以陳妄當即又追加了一批人,還給他們下了死命令:“若是不能把李望舒抓回來,你們提頭來見。”

而此時的李望舒,并不知道,陳妄被她留下的東西,氣的差點吐血。

此時,李望舒一行人,剛入住一家客棧裏。

這家客棧雖小,但五髒俱全。

用過飯後,李望舒剛沐浴完,房門便被敲響了。

抱玉打開門,門外站着初七。

初七來找李望舒,請示接下來的安排。

李望舒問:“你原先是怎麽打算的?”

因為四公主在信中說,李國國內風波未平,讓初七帶李望舒離開陳國後,尋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等李國那邊穩定了,再讓她們回去。

所以初七打算,帶李望舒往南走。

初七道:“屬下在來陳國之前,曾聽人說,文侍君的故鄉在岫雲縣。若公主想去那裏,屬下可以安排。”

文侍君是李望舒的父君。

李望舒的父君,本是陳國人,後來是跟随母親逃難才去了李國。

若有機會,李望舒确實想去她父君的家鄉看看。

但眼下,她皇姐還在李國,也不知道,她現在如何了,所以李望舒暫時沒有這個心情。

李望舒想了想,道:“先不去岫雲縣,咱們回李國。”

初七有些為難。

“可四公主在信中,千叮萬囑讓屬下暫時不要帶您回李國的。”

初七是四公主的人。

可她在被派來陳國之前,四公主便已經明确說過,讓她在陳國,諸事都聽李望舒的。

但眼下,四公主和李望舒說的不一樣,初七就有些犯難了。

李望舒理解初七的難處。

她道:“我知道,皇姐讓我暫時不要回去,是為了我好,但我放心不下皇姐,我想回去看看。”

“可是七公主……”

“你聽我說完,我自幼便來了陳國,即便我眼下回國,能認出我的人也是寥寥無幾。若國中有異,到時候,我還能在暗處,為皇姐助一臂之力,豈不是很好?”

文侍君出身卑微,再加上他英年早逝,眼下四公主能在李國,有一席之地,全是靠她自己掙來的。

若李望舒此時回國,說不定真能在私下幫助四公主。

初七有些動搖了,但她還有顧慮。

李望舒道:“你放心,若皇姐問起來,我會一力承擔所有的事。”

四公主和李望舒都是初七的主子。

眼下李望舒在她跟前,她便聽了李望舒的。

李望舒又道:“但我們不能直接回李國,得往相反的方向再走走,然後繞路回去。”

跟陳妄這麽久了,李望舒知道,陳妄那人的脾氣。

自己留信逃走,按陳妄的脾氣,定然會派人來捉自己,所以她不能直接回李國。

初七道:“好,那屬下來安排。”

李望舒點頭應了,初七起身回去後,李望舒長長嘆了口氣。

抱玉拿了帕子來替李望舒絞幹頭發。

李望舒道:“也不知道,紅纓那邊怎麽樣了?”

“公主放心吧,戚小姐是太後和陛下,親自看中的太子妃。雖然咱們是從戚家逃走的,但當時太後宮裏的人,和禮部官員都在,他們可以為戚小姐一家作證,咱們逃走與戚家無關的。”

李望舒輕輕點頭。

誠如抱玉所說,她從戚家逃走時,戚将軍那裏,有禮部官員和太後宮裏的人,而戚紅纓那裏,更是有一堆女官和教養姑姑,他們都能為戚紅纓父女證明清白。

只是戚紅纓是個愛憎分明的人。

她對自己那麽好,可自己臨走前,卻擺了她一道,紅纓應該會生她的氣吧。

“公主若是怕戚小姐生氣,到時候回國後,給戚小姐寫封信道歉便是了。”

李望舒搖搖頭,聲音悶悶的:“戚将軍是邊将,若我回國後,還和紅纓有書信往來,會令紅纓被人非議的。”

“到那時,戚小姐已是太子妃了,誰敢……”

抱玉說到一半,又猛地收住了。

她神色瞬間有些懊惱。

自己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雖然這一路上,李望舒如常說笑,但不經意間流露的情緒,是騙不了人的。

李望舒佯裝沒聽出抱玉話裏的深意。

她掩唇打了個哈欠,困倦道:“不早了,早點睡吧,明日還要趕路。”

“哎,好。”

抱玉忙放下帕子,去為李望舒鋪床。

奔波趕了一日的路,李望舒上床沒一會兒就睡着了。

但卻是做了一晚上的夢,第二天醒來時,李望舒眼底,挂着兩個碩大的烏青。

初七以為,是客棧環境不好,導致李望舒沒睡好,便要向李望舒請罪。

而抱玉則是以為,是自己昨晚睡前的話,戳到了李望舒的傷心事,李望舒才輾轉反側一夜難眠。

李望舒沒等她們開口,便先一步道:“昨晚有蚊子,咬的我一晚上沒睡好,我上馬車補覺了,沒事不要叫我。”

說完,徑自上馬車去了。

一進馬車,李望舒臉瞬間垮了下來。

她昨晚做了一晚上的夢。

先是夢到了陳妄和戚紅纓的大婚,他們二人的婚禮錦紅十裏,滿城相賀,辦的十分隆重。

婚後,戚紅纓和陳妄相處的十分和諧。

戚紅纓一改之前的灑脫不羁,變得賢良淑德起來,而陳妄也不狗了,在戚紅纓面前,永遠都是柔聲細語的。

李望舒十分不解。

被迫在夢裏,看他們倆琴瑟和鳴過日子也就算了,最離譜的是,夢的最後,陳妄和戚紅纓三年抱倆了。

醒來後,李望舒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都已經逃離陳國了,為什麽還要讓她做這種令人窒息的噩夢呢!

簾子被掀開,抱玉上來了。

李望舒這才收回思緒,轉身面朝裏睡了。

初七一揚鞭子,馬車飛快朝前駛去。

在李望舒離開陳國時,初七就擔心,陳國人會追,所以一出陳國皇城,她便将她的人分成四撥,分別往四個不同的方向走。

甚至就連老天爺都在幫李望舒。

他們離開的當天夜裏,便下起了一場暴雨,暴雨過後,所有的痕跡全部被沖刷幹淨了。

京兆尹派去的人,便撤回來,向陳帝回禀了這個消息。

陳帝發了一通火之後,便也沒再浪費人去追了。而李望舒逃走的消息傳開之後,主戰派又開始蠢蠢欲動起來,紛紛開始上書,請求與李國開戰。

陳妄尚不知道這件事。

自李望舒逃走之後,陳帝便讓他禁足東宮反省思過,并準備他與戚紅纓的婚事。

說起陳妄與戚紅纓的婚事,中間還有個小插曲。

原本六月初六,是皇家去戚家納征的日子。

但納征納到一半,李望舒跑路了,戚将軍當即便叫停了納征,帶着戚紅纓進宮去找陳帝了。

禮部官員一個頭有兩個大。

太子是國朝儲君,婚儀都是有講究的。

眼下這納征納到一半就被打斷了這事,簡直是亘古未見,所以禮部官員在糾結,要不要向陳帝上書,提一提此事,讓欽天監那邊,重新選個黃道吉日,讓将剩下納征儀式進行完。

陳妄在東宮出不去,但外面的人,卻能進來。

自朝堂上主戰派之風刮起時,裴清琅便來東宮,向陳妄說了此事。

陳妄聽完,冷笑連連。

“李望舒從陳國逃走時,她便該想到,會有這種後果。”

陳妄的反應,倒在裴清琅的意料之中。

裴清琅問:“殿下還在找望舒公主?”

關于抓李望舒這事,陳帝那邊早已将人手撤了回來,但陳妄卻不死心。

他給派出去的人,一遍一遍下死命令,讓他們務必捉回李望舒。可李望舒從陳國逃走後,便像魚入大海,他的人遍尋不得,日子每過一天,希望便少一分,但陳妄仍不肯放棄。

“她戲耍孤,孤要殺了她。”

陳妄指骨捏的咔嚓作響,但裴清琅卻看見陳妄手腕上,多了一條紅繩。

如果李望舒在這裏,她就會一眼認出來,那根紅繩是浴佛節那日,她贈給陳妄的那條。

裴清琅見狀,在心裏嘆了口氣。

他與陳妄一同長大,他太了解陳妄了——陳妄對在乎的東西,總是會格外的偏執。

若是不能及時開解,他很容易将自己困住。

所以裴清琅沒再同陳妄談論政事,而是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臣冒昧問一句,這些日子,殿下您可曾想過,望舒公主為何會突然離開?”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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