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一更)

李望舒為什麽會突然離開。

陳妄想過這個問題嗎?

他想過的, 可是卻沒有想出答案來。

他與李望舒在一起五個多月了,這五個月裏,陳妄自認為, 他們都相處的十分和諧。唯一一次鬧矛盾, 是因為老六那個蠢貨, 但那事早就過去了。

所以陳妄怎麽都想不通,李望舒怎麽就跑了呢?

難不成真是因為, 她信上說的那個理由?

陳妄的臉色有些難看。

但裴清琅既然主動提起這個話題了,陳妄想聽聽他怎麽說。

陳妄反問:“你覺得是因為什麽?”

裴清琅:“……”

這不是他該想的嗎?!

可看陳妄那個樣子, 裴清琅覺得,若自己不給提示,只怕陳妄永遠都想不明白。

裴清琅想了想, 換了個方式。

“殿下當真要娶戚小姐?”

陳妄不明白, 裴清琅話題怎麽跳的這麽快,但還是答了。

“戚紅纓與孤的婚事,是父皇賜婚的, 若孤不娶她,那便是抗旨。”

“那望舒公主呢?”

“李望舒不是已經跑了嗎?”

“若是望舒公主沒離開, 殿下打算如何安置她?”

“讓她做側妃。”

裴清琅聽完, 不說話了。

陳妄眉心緊蹙。

李望舒逃走時,康平就曾說過,李望舒是因為與戚紅纓成婚在即, 心下難受,所以才會跑了。

當時陳妄還反駁了他, 可眼下瞧裴清琅這樣子, 好像他也是這麽認為的。

這不由讓陳妄開始懷疑。

難不成, 李望舒真的是因為, 他要與戚紅纓成婚了,所以她才跑的?

“可讓她做側妃這件事,很早之前,孤就同李望舒說過了,當時李望舒也沒反對。”

所以陳妄想不明白。

李望舒為什麽會因為這件事,而逃跑呢?

而且李望舒從來沒說過,她不想自己跟戚紅纓成婚這話。

裴清琅與陳妄一起長大,陳妄說話風格,裴清琅再了解不過了。

他問:“那當時殿下說,要讓望舒公主做側妃這事,望舒公主答應了嗎?”

“她沒反對,不就是答應嗎?”

裴清琅:“……”

這是兩回事好嗎?

陳妄一直默認是這樣。

但裴清琅臉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告訴他,不是這樣的。

所以一開始,李望舒就沒想過,給他當側妃?!

陳妄一臉茫然。

他看向裴清琅,問:“孤是陳國太子,想給孤當側妃的人,從宮裏能排到城門口,李望舒她為何不願意?”

如果是旁人,說這話,擺明是在揣着明白裝糊塗。

但裴清琅清楚,陳妄不是——陳妄是當真不明白。

畢竟陳妄在感情上,就像是一張白紙。

從小到大,除了太後之外,他對別的女子的态度,統一都是有多遠就滾多遠。

裴清琅嘆了口氣。

他側過頭,眉眼清正:“殿下是儲君,身份自是金尊玉貴的。可殿下怕是忘了,望舒公主若沒被送來做質女,她在李國,亦是同殿下一樣尊貴。”

裴清琅輕飄飄的話,像是一記重錘,猛地砸在陳妄心尖上。

陳妄下意識想張嘴反駁。

李國是小國,李望舒的公主身份,在陳國人眼裏,甚至連普通的貴女都不如,她如何能與自己相提并論。

這些話,平日裏陳妄可以信手拈來。

但今天,不知怎麽的,他卻突然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了。

裴清琅見陳妄怔怔出神,便沒再說了。

他起身行禮退下了。

外面暑氣熏蒸,廊外花影重重。

康平立在外面,一看見裴清琅出來,忙上來連連作揖沖他道謝。

自李望舒走之後,陳妄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康平怕他出事,便私下去找了裴清琅,希望裴清琅能幫着勸說一二。

辭別康平之後,裴清琅慢慢往外走。

該說的他都說了,希望陳妄能明白他的本心吧。

裴清琅走之後,殿裏久久沒有聲音傳來,康平不放心,偷偷進去看了好幾次。陳妄始終維持着,裴清琅走時的坐姿,眉眼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康平不敢打擾,只得又退到殿外。

陳妄坐在圈椅上,眉心緊蹙。

他在想,裴清琅剛才說的那些話。所以李望舒離開陳國,是因為自己要與戚紅纓成婚了,而讓她做側妃嗎?

可既然如此,她為什麽不同自己說出她的想法呢!

而是選擇就這麽跑了?

陳妄擡手揉了揉眉心,殿外隐隐有說話聲傳來。

陳妄不耐煩道:“誰在外面吵嚷?”

康平聞聲,忙進來。

“回殿下,是禮部的人來了,說是詢問,去戚家納征一事。”

陳妄頓時整個人就不好了。

“六月初六,不是已經去戚家納征了嗎?怎麽又要納征?”

“回殿下,六月初六那天,只納到一半,就因為望舒公主失蹤的事,而被中斷了。所以禮部那邊,來請示殿下您的意思。”

這種事,本該去請示陳帝的。

可這幾日,朝上也不太平,先是皇陵的樹被雷擊中,緊接着南方突發暴雨,好幾個縣都被淹了,死傷無數,。偏偏朝堂上,還在為于李國是戰是和而吵的喋喋不休。

陳帝本就不厭其煩。

禮部的人拿這事去上書,當即被陳帝罵了個狗血淋頭,說此事讓陳妄自己拿主意。

結果沒想到,到陳妄這裏,他們也沒讨到好。

陳妄眼下正在氣頭上,逮着禮部的官員,就是一頓狂噴,噴完之後,那兩個官員還是相互攙扶着,從東宮出去的。

陳妄坐下,剛喘了一口氣,康平又從外面進來了。

見陳妄又要發怒,康平忙道:“殿下,太後派人來請您去一趟壽安宮。”

既是太後請他去,陳妄不得不去。

可陳妄沒想到,去了之後,戚紅纓竟然也在。

陳妄去時,太後正拉着戚紅纓的手,滿臉慈祥道:“紅纓,委屈你了。你放心,哀家已經吩咐下去了,讓欽天監那邊,重新給挑個就近的黃道吉日,将剩下的納征過完。”

眼下都六月中了。

他們的婚期定在七月初二,現在再納征,也沒什麽必要了。

戚紅纓正想說時,有人已先一步開口。

“今夏酷暑難耐,來回折騰那些做什麽。”

戚紅纓轉頭,看見陳妄從外面進來,她忙起來行禮。

太後不贊同:“熱難不成連親都不成了?”

“若是皇祖母願意,也可以不成。”

陳妄張口便說,說完之後,自己也愣住了。

太後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她當即呵斥道:“胡說什麽?你與紅纓的婚事,是你父皇親自賜婚的,豈能兒戲?”

殿內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戚紅纓看了看太後,又看了看陳妄,嚅動着唇角,似是想說什麽,但想到進宮前,戚将軍的教誨之後,只得緊緊把嘴閉上了。

陳妄倏忽回過神來。

見太後動了怒,他只得好言好語哄着她。

等陳妄從太後宮裏出來時,天色已經不早了。

臨走前,太後再三叮囑,讓陳妄将戚紅纓送出宮,是以從太後宮裏出來之後,他們倆便順着甬道往前走。

還有二十來天,就要成親的兩個人,走在一起時,卻像兩個陌生人,且兩人此時,各懷心事。

天上雲卷雲舒,落日的餘晖,浮光躍金落在朱紅的宮牆上。

明明是跟戚紅纓一起走着,但陳妄卻不受控的想起了李望舒。

這條甬道,他與李望舒也走了好幾次。

但每次,李望舒似乎都沒意識到,他們兩人身份上的差別,她每次都是跟自己并排走的。

不知怎麽的,陳妄突然就想起,先前,裴清琅跟自己說過的那些話——李望舒若沒被送來陳國做質女,也是個金尊玉貴的公主。

直到此時,陳妄才明白,裴清琅那話裏,還有一層深意——就算李望舒來陳國做質女了,依舊改變不了,她是李國公主身份這個事實。

而他之前,只想着李國既然送了李望舒來陳國,那便意味着,李望舒是被李國放棄的,卻忘了,即便她來陳國做了質女,但她依舊是李國的公主。

一念至此,陳妄猛地停了下來。

陳妄有心事的同時,戚紅纓也有心事。

而戚紅纓就走在陳妄身後,陳妄停下來的時候,戚紅纓還在直直朝前走,等她察覺到,陳妄不知道什麽時候停下時,身體已經不受控猛地撞上去了。

陳妄看見了。

他在心裏,不斷告訴自己:還有二十天,他就要與戚紅纓成婚了,他不能像排斥別的女子那樣,去排斥戚紅纓。

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催促陳妄伸手去扶戚紅纓。

但在戚紅纓撞過來的那一瞬間,陳妄卻是條件反射性躲開了。

而戚紅纓是習武之人,雖然一時沒反應過來,但她的反應還是很迅捷的,身體踉跄了一下後,戚紅纓便迅速站穩了。

站穩之後,見陳妄臉色不大好,戚紅纓便以為,陳妄是覺得,自己冒失,差點撞到他了。

戚紅纓便道:“太子殿下,真是對不住,紅纓剛才差點撞到您了,您沒事吧。”

陳妄不答話,但是臉色很臭。

戚紅纓一頭霧水,自己沒撞到他啊,陳妄這是什麽表情?

“太子殿下,您……”

戚紅纓話還沒說完,就見陳妄猛地向她伸手。

戚紅纓被吓了一跳。

她立刻退後兩步,一臉提防看着陳妄:“你幹什麽?”

陳妄不答話,而是看向他的手。

除了李望舒之外,他還是沒辦法去觸碰別的女子。

陳妄将手收回去,深吸一口氣後,終于做了決定。

“戚小姐,抱歉,孤不能娶你。”

作者有話說:

一更已完成√,去寫二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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