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又是一月争花日,扶桂早起來找郗真,看着他穿戴了一身暗紅窄袖胡服,墨發高束,束冠的金色流蘇混進長發裏,越發顯得少年意氣,英姿飒爽。
扶桂在一邊看着他,道:“今年騎射一項改規矩了,你知不知道?”
郗真搖頭,扶桂道:“原本的騎射只是命人豎個靶子,算誰能命中紅心。這一次的不一樣,他們準備了一批獵物,在山上圈了塊地方,叫你們打獵。獵物上做了标記,甲乙丙丁分別代表十分,五分,三分,一分。最後誰打的獵物多,誰拿的分多,誰就是這一場的第一。”
郗真道:“古古怪怪。”
“誰說不是呢,”扶桂道:“而且場中還有一只獵物身上帶着金環,這一只獵物值二十分,基本誰能拿下了它,誰就是第一了。”
扶桂看着他,“所以你進場之後,要注意一些,別因小失大,錯失了這二十分。”
“知道了。”郗真整好衣裳,擡步出門。
圍獵場外,都是打扮得幹淨利索的少年,每個人都牽着馬,只等一聲令下,衆人翻身上馬,呼嘯而去。山林一時喧鬧起來,驚飛不少鳥雀。
郗真慢慢在山裏晃,馬上也背了不少獵物,他看不上兔子野雞之類,所以獵了不少獐子,花鹿,和狐貍。
忽然,郗真聽到身後傳來窸窣的聲音,他立刻轉身看去。只見叢林掩映之間,一頭花豹弓起了脊背。
郗真心裏一驚,這山裏竟然有豹子。又仔細一看,郗真發現那花豹頸下勒着金環,後腿受了傷,還流着血呢。
他立刻想起來,這就是扶桂所說的那個獵物了。它應該是被人伏擊過了,慌亂逃竄中撞到郗真面前。
郗真勾起嘴角,立刻引弓搭箭,趕在那花豹暴起的一瞬,羽劍“铮”的一聲射出去,紮穿了那花豹的脖頸。
鮮血咕嚕咕嚕流出來,花豹栽倒在地,郗真樂颠颠地走過去,撿起了豹子。
他從花豹脖子拿下摘下金牌,拿帕子擦了擦,放進自己随身帶着的包裏。忽然,他察覺到了什麽,往旁邊看了一眼。不遠處,謝離背對着郗真,收拾了自己的弓箭,翻身上馬。
郗真看了看花豹的傷口,又看了看遠去的謝離,才發覺自己截了謝離的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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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衆人收拾了獵物計算分數的時候,郗真憑借這只豹子以十分之差壓了謝離,成為騎射一項的第一。
回到自己的院子裏,扶桂忙給他倒茶,道:“總算贏了謝離一回,該好好慶祝!”
郗真端起茶杯喝茶,扶桂又殷勤問他,“你那些獵物怎麽處置啊?不如拿給我,我叫人帶到山下去賣。”
郗真捏着茶杯,道:“我用不着,都給你拿去吧。”
“多謝多謝!”扶桂喜滋滋地搓了搓手,他看了看郗真的神色,道:“怎麽覺得你不那麽高興呢?”
郗真放下茶杯,道:“那只花豹,原本是謝離的獵物,已經受傷了,是我截了他的。”
扶桂想了想,道:“這也不是什麽大事,那豹子正好撞在你面前,是你運氣好。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
郗真搖搖頭,“是謝離讓我,他都已經搭上箭了,但是沒有射出去。”
扶桂看着他的神色,道:“你這是覺得勝之不武,不開心了?”
“不,”郗真看向扶桂,眼中燃燒着熱烈的野心,“我在想,美人計真的有用!”
“......”扶桂一時有些無語,道:“那你還有什麽問題?”
“太慢了呀!”郗真道:“這一個月我廢了多少心思,也才叫他讓了我一門第一,想要得到嫡傳弟子之位,還不知道要多久呢。”
扶桂給自己倒了杯茶,“那還能怎麽快,你雖向他表明了心意,但是他又沒答複你。人家相好的,都是親親摸摸之後才說些甜言蜜語,許些海誓山盟。你這邊,還早着呢。”
郗真不知想起了什麽,道:“他也摸過我呀!”
扶桂一口水嗆出來,“他摸你,摸你哪兒?”
“摸我的臉。”郗真道。
“這算什麽,”扶桂平複了心情,道:“你打宣雲懷一巴掌,宣雲懷還覺得是你在摸他呢。”
郗真面露嫌惡。扶桂悠悠道:“要我說,男人只有在床上的時候才是最好說話的。”
郗真看着他,“真的嗎?”
上次扶桂提起這檔子事郗真還很生氣,這會兒态度明顯軟化了,扶桂立刻來了勁,道:“當然啦!這可不是我一個人這麽說的!怎麽樣,要不要買我的催情藥?看在你把你的獵物都給了我的份上,我可以給你便宜點。”
郗真不以為然,“我這麽好看,還用得着你的藥?”
“以備不時之需嘛!”
郗真想了想,道:“好吧,你給我來點。”
兩人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扶桂數着手裏的金珠,道:“這藥不烈,或者吃進腹中,或者吸進口中都有用,味道也好聞,跟香丸似的。”
郗真見扶桂那忙着數錢的德行,頓時覺得自己被騙了。于是随手将那小藥瓶塞進了荷包裏,看也沒看一眼。
争花日的第二天休息,但對于謝離來說,是沒有休息日的。他練完劍回屋換了衣裳,剛要坐下喝茶,就聽見窗臺被敲響。謝離走過去,郗真忽然從一旁蹦出來,歪着頭看着他,“大師兄好呀。”
謝離頓了頓,問道:“有事?”
他還是那幅不鹹不淡的樣子,郗真倚在窗臺邊,道:“昨天那只豹子,多謝了。”
“是你自己獵到的,與我無關。”
他不承認,郗真也不在意,道:“今日下雪,又沒有課,我請你去泡溫泉吧。正好昨日跑了一天,松快松快。”
“不去。”謝離說着,就要關窗。
“你不能不去。”
謝離挑眉,“為什麽?”
郗真朝他笑,笑意惡劣,“因為如果你不去的話,我就會纏着你,一直纏着你,煩死你不可。”
謝離頓了頓,他對于郗真這種胡攪蠻纏倒真的有些束手無策。
“走吧走吧。”郗真拉着他的衣袖,“看在我這麽誠心地來請你的份上,給師弟一個面子吧。”
謝離沉吟片刻,終于點頭同意。
九嶷山上有溫泉,就在山頂的一些山洞裏。雪花通過上方的洞窟落進來,又被溫泉的熱氣蒸騰着化掉。這裏被山門中人修繕過,砌了石階,鋪設了木幾屏風,打掃得也格外幹淨。
郗真脫掉了外袍,只穿着中衣坐在溫泉池邊,白皙的一雙腳踩着溫泉池裏的水,時不時的撥弄兩下。
謝離自屏風後頭出來,他還穿着雪白的寝衣,從上到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
郗真正給自己倒酒呢,瞧見謝離出來,挑了挑眉道:“師兄,怎麽泡溫泉還穿着衣裳啊,太見外了吧。”
謝離看他一眼,“你不也穿着嗎?”
郗真是想使美人計,可沒想把自己搭進去。他狀似驚訝道:“什麽,師兄想叫我把衣裳脫了?這傳出去,師兄的名聲可怎麽好啊。”
謝離沒理他,緩緩沉入溫泉池中,溫暖的霧氣萦繞在他周圍,衣裳沾了水,頃刻間便濕了,貼着身軀,越發勾勒出寬肩窄腰的好身材。
郗真暗地裏和自己比,越比心裏越酸。他以為自己只是比謝離矮一些,沒想到衣服下面差了這麽多。
謝離忽然擡眼看向郗真,緩緩問道:“你不下來嗎?”
一瞬間,郗真覺得自己被什麽東西盯住了一樣,後背有些發毛。
“下來,當然下來。”郗真也沉入水中,溫熱的泉水妥帖地包裹着身軀,整個身體都舒展開了。
郗真嬌貴,身上皮肉細嫩得很,被溫泉池子裏的熱水一泡,立刻就泛出了淡淡的粉。從脖頸慢慢到耳尖,再到臉頰,一整個都是粉的了。
郗真把溫泉水面上的浮盤推給謝離,道:“上好的女兒紅。”
酒味香醇,飄散在空氣中。然而浮盤上只有一把白玉壺,一盞白玉杯——那是郗真用過的杯子。
謝離還在猶豫,郗真忽然游到了謝離面前,帶起的水波一層層潑在謝離身上。郗真濕漉漉的黑發,紅滟滟的菱唇,歪着頭看謝離,帶着又純真又惡劣的笑,“大師兄,你不會是不敢吧。”
謝離擡起手,卻不是去拿那酒杯,而是忽然捏住了郗真的後頸,壓着他,迫他靠近自己,“我敢不敢不重要,小師弟膽子倒是大得很。”
郗真不妨他猝然發難,眼睛都睜大了,喉口緊張的吞咽,一動也不敢動。
離得近了,郗真才發現謝離的眼睛是真的好看,眼尾微微上揚,眸子卻黑沉沉的,很攝人。
後頸處的手掌越來越用力,郗真忍不住叫起來,“疼。”
謝離松了手,郗真一下子滑開很遠,警惕地看着謝離。
謝離這會兒倒是從容起來了,伸手倒了酒,用那個郗真用過的白玉杯,自斟自酌起來。
他果然不是個好人。郗真又一次确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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