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先天崖今日沒有風雪,碧藍碧藍的天空,晴得不像冬天。郗真坐在樹上,倚着樹幹,胳膊枕在腦後,一只手漫不經心地把玩手上的戒指。他紅色的衣角垂落下來,随風輕擺。

“小師弟,”陳松走到樹下,“下來練劍啊。”

郗真懶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們去吧,我不想練。”

陳松沒有走,笑道:“小師弟不開心嗎?”

郗真看都沒看他,道:“沒有啊。”

他神色懶散,顯然不想與陳松多說話。陳松也不生氣,道:“那好吧,我先去練劍了。”

陳松走向弟子們聚集的地方,迎面對上謝離,見他與自己錯身,往郗真那邊走去。陳松站住腳步,轉過身遠遠地望着。

郗真所在的樹很高,枝幹漆黑,樹上一個紅色的身影便格外顯眼。謝離站在樹下,道:“下來練劍。”

郗真睨了他一眼,神色冷下來,“滾。”

謝離眸光微動,一顆石子破空而來打在郗真腰上,郗真吃痛,從樹上翻下去。

一大團紅從空中落下,衣袂翻滾着,如波浪一般。陳松下意識就要上前去接,可不等他動作,郗真就輕盈地落了地。

“謝離!”郗真的聲音中飽含怒火。

謝離神色依舊平靜,道:“我今日陪你練劍,不還手。”

郗真狐疑地打量他,“你有這麽好心?”

謝離的目光落在郗真頸間,那裏的紅痕還沒有完全消去。

郗真一看見他的眼神就惱羞成怒,道:“好啊,我跟你練劍,可是你說的不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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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離點點頭,看着郗真抽出佩劍。

山崖上的弟子們都被兩人吸引了目光,素來郗真找謝離麻煩的時候多,很少見謝離主動找郗真。

兩人開始對招,郗真的劍法銳意十足,一招一式都透着殺意。謝離且戰且退,步伐從容,卻沒有叫郗真碰到一點。

郗真目光愈深,劍鋒一轉沖着謝離下三路而去。謝離身形微頓,不得不抽出劍,轉守為攻。幾招下來,他站了上風,劍背輕輕敲在郗真手腕上,帶起一陣酥麻。

扶桂在不遠處看着,心道,這才是調情的樣子嘛。

郗真握着手腕,道:“你還說不還手!”

謝離神色自若,道:“是你太促狹。”

郗真冷嗤一聲,轉身欲走,卻被謝離一把拉了回來。

“幹什麽!”郗真惡聲惡氣道。

謝離拍了拍他的腰,道:“下盤功夫足,腰卻無力,以致劍勢滞澀,這是你的弱點所在。”

郗真看着他,不知怎麽臉就紅了,手忙腳亂的拍開謝離,“你,你怎麽能在大庭廣衆之下摸我!”

謝離瞧着他這純情勁,很是稀罕,“你怕誰看見?”

他怕被人知道自己以美色勾引謝離,沒有面子。但郗真沒必要對謝離解釋,于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扶桂見狀,忙跑到郗真身邊,問道:“你這是在幹什麽?欲擒故縱嗎?”

“什麽意思?”郗真有些不耐煩。

“大師兄來找你了,你不理他,不是欲擒故縱是什麽?”

郗真停住腳步,看向扶桂,“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讨厭他呢?”

“糊塗!”扶桂道:“你忘了你的目的是什麽了嗎?之前都是你追着他跑,現在他來找你了,這說明什麽?這說明他要踏進你的陷阱裏了呀!”

郗真陷入沉思,扶桂道:“不如你試試提出什麽要求,看他會不會滿足你。”

第二節 是史課,郗真撐着頭,看着面前之人的背影,夫子的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看就在跑神。徐夫子講了一會兒,叫學生由張良此人做一篇論述,他自己則坐下歇息了。

屋子裏一陣翻紙磨墨的聲音,郗真幽幽地看着謝離的背影,道:“謝離,你知不知道我很不高興?”

謝離動作微頓,沒有說話。他當然知道郗真不高興,以郗真高傲的性格,被他戲弄了一回,怕不是要把這個仇記到棺材裏去。

“我可以原諒你,”郗真道:“你幫我把今天的史課作業做了吧。”

謝離想了想,點了點頭。

郗真勾起嘴角,道:“要先給我做,免得你江郎才盡,後寫出來的不好。”

謝離依舊點頭。

郗真就趴在桌子上假寐,不過半炷香的功夫,謝離就寫好了一篇。他遞給郗真,郗真細細看完,心裏揣摩了一會兒,面上卻道:“寫的什麽呀!你只有這個水平嗎?怕不是在敷衍我吧。”

謝離也不反駁,自己拿過那篇文章去修改。

如此兩次,郗真還是不滿意。恰在此時,徐夫子站起來,道:“時辰差不多了,來個人下去把作業收上來。”

郗真一把抓過謝離改好的文章交了上去。那弟子走到謝離面前,道:“大師兄,你的呢?”

謝離搖了搖頭,郗真暗地裏笑。

徐夫子得知謝離沒有寫完,十分驚奇,道:“半個時辰,不夠你寫一篇文章?是寫不來,還是不願意寫。”

徐夫子掃視衆人,“我知道你們中的一些人天資聰穎,但若因此自滿自驕,免不了落得個傷仲永的下場,好自為之吧。”

徐夫子走了,弟子們相繼散去。謝離轉過頭看向郗真,道:“滿意了?”

他知道郗真的打算,也不是沒有辦法再做一篇,只是不讓郗真出了氣,還不知道他要弄出多少事端。

郗真挑眉,一面收拾東西一面道:“師兄這話說的,好像我故意刁難你一樣。”

早起下了霜,遠看霧氣蒙蒙的,又濕又冷。謝離一早便來找郗真,他走進院中,自窗戶裏看見郗真穿着寝衣,躺在房中的躺椅上背書。

他剛起床,頭發也不束,黑色的、緞子般的長發随意地披散在身後。暗紅色的寝衣寬大柔順,正垂在腳邊,半遮半掩地露出白皙的腳。

屋外寒冷,呵氣成冰,而屋裏卻溫暖如春,叫他衣裳都不好好穿。

謝離走上臺階敲門,随後耐心等待,他聽見裏間搖椅挪動的聲音,那是郗真正從搖椅上起身。他聽見地上傳來窸窣的聲音,那是郗真赤着腳踩過地毯。“吱呀”一聲,門打開了,謝離擡眼,正對上郗真的眼。

“是你?”郗真有些驚訝。

謝離不動聲色,“你以為是誰?”

“陳松啊,”郗真道:“我還等着他給我送早飯呢。”

開着門着實冷,郗真攏了攏衣裳,問道:“你呢,你來幹什麽?”

“陪你練劍。”

“陪我練劍?”郗真挑眉,眼中饒有興致,“我何德何能啊,叫大師兄陪我練劍。”

謝離神色淡淡,道:“去不去。”

郗真輕嗤一聲,道:“去,當然去!”

整個九嶷山,誰堪為郗真的對手?也只有一個謝離了。

郗真換過衣裳,與謝離一起去先天崖練劍。這會兒天色尚不明朗,崖下翻滾着霧氣,撲面而來的風落到人身上就是一串潮濕的水珠。

郗真從沒有這麽暢快過,謝離對他對招,不單單只是為了打敗他,還照顧着他的劍勢,引導他完善劍招。

霞光破曉之時,兩個人不約而同停下來,看着崖上升起一輪紅日,驅散潮濕的霧氣。

謝離安靜地看完日出,将劍收起來。

郗真問他,“明日還來嗎?”

謝離看着郗真,“你想我來嗎?”

郗真不說話,但是眼中的笑意藏不住,幾乎要溢出來了。

“去吃早飯吧。”謝離聲音溫和下來。

“不去,出了一身的汗,我要回去洗澡。”郗真眼波流轉,“大師兄,你給我帶一份飯吧。”

謝離看了他一眼,道:“陳松不是會給你送飯嗎?”

“那怎麽能一樣?”郗真背着手,轉到謝離面前,歪着頭笑道:“師兄的飯格外香甜呢。”

謝離不說話,只看了郗真一眼,轉身走了。

郗真回去洗了澡,等他擦着頭發從屏風後面出來時,瞧見書房熏籠上放着一個食盒。郗真走過去打開,裏頭是一碗清粥,幾樣小菜,都是素日他喜歡的幾樣。

郗真挑眉,嘀咕道:“真不給我送啊。”

他把飯食拿出來,剛要用飯時,門口忽然被敲響,是陳松推門進來。

“小師弟,我給你送飯來了......”陳松的話語戛然而止,因為他發現郗真正在用飯。

郗真反問他,“這不是你送來的?”郗真看餐盒裏都是他素日愛吃的菜,還以為是陳松送來的。

陳松搖頭,“不是我。”

郗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一下子笑了,眼眸明亮如朝陽。

“你以後都不用給我送飯了。”郗真道。

陳松皺着眉,笑問:“為什麽?”

“有別人給我送了,”郗真道:“以後就不麻煩你了。”

陳松還想再問什麽,郗真卻擺擺手,迫不及待地打發他走了。

作者有話說:

來點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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