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親昵 [V]

接下來,他俯身給了她一個吻。

李京州是個濃墨重彩的人,自然只會接濃墨重彩的吻。

他緊緊抱住了她,微微托着她的頭,咬得她骨縫裏都顫軟。秦枝并沒有什麽思考能力,可還是感到李京州在發抖。

然後她忽然明白過來。

這不是個有關欲望的親吻。

他只是想抓住什麽,就像茫茫大海裏抓住一根浮木那樣。

他把一個熱吻,演繹成一個絕唱。

像沒有明天那樣愛她。

太痛了。

秦枝覺得這樣的李京州太痛了。

她抱着他的背一下一下輕輕地拍。

李京州動作一滞,身子僵了一僵。

他們并不知道,這一刻他們腦海裏的事情其實是一樣的——時光又回到那個,她給他唱搖籃曲的夜晚。

李京州從她身上起開了一點。

額頭抵着額頭,閉着眼睛,靜默了一會兒。

之後秦枝感到肩窩一沉,他埋在她身上不再動彈,雙手緊緊擁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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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枝心慢慢跳得很快,快到仿佛有一萬只小鹿在打架。

剛才那樣激烈的糾纏也沒能讓她激動成這樣。

因為此時此刻,他對她做了件比接吻更親密的事。

秦枝一直覺得,李京州的名字就像個地名。

而就是這一刻,她畫地為牢,再也逃不出他的京州。

……

過了好一會兒,李京州才從秦枝身上起來。

他翻了個身,頭挨着頭,肩挨着肩,睡在她旁邊。

空氣中萬籁俱寂,呼吸的變化尤為清晰,大概過了将近十分鐘,他們的呼吸才變得平緩。

“我們算是在一起了嗎。”

最後是秦枝打破這份寧靜,她覺得她應該問清楚。

李京州沒說話,卻起身,去拿了藥。

秦枝等他把剩下的藥全都給她抹完,不催促,不打擾。

等他忙活完,把那些瓶瓶罐罐收好,放進塑料袋裏,又出去了一趟,再進來,拿了盒煙。

他坐椅子上,叼了一根煙,邊說話邊點燃:“我們聊聊吧。”

秦枝伸手:“給我一根。”

李京州想了一秒,才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給她,湊上去點火之前又提醒:“就一根。”

她點頭說:“行。”

他才肯把火給她點上。

煙也抽了,姿态也擺上了,接下來就該打開天窗說亮話了。

真到了這一步,李京州沒讓女孩子先開口。

他說:“以後我會對你好的。”

“然後呢?”秦枝問。

李京州吸了口煙,兩頰微陷:“你想問什麽,問吧。”

秦枝還真想了想,才說:“想問的有很多,比如,你不會是因為我幫你擋了一下你才……”

“你未免太看不起我了。”他打斷她,聲音很沉,“也太小看你以前對我使得美人計了。”

秦枝怔了怔,笑了:“我就是因為看得起你,才知道你看上我不可能是因為我這張臉。”

李京州淡淡看着她,沒說話,算是默認。

秦枝呼了個煙圈,想到床頭櫃上抽兩張紙接住煙灰,李京州把手掌攤開,“彈吧。”

秦枝猶豫了一秒,随後把煙灰彈他手裏。

李京州看着她彈煙灰的動作,緩了緩又說:“總之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想什麽了?”

“我不是那種誰的好都願意接受的人。”他扇了扇眼前的煙霧,不耐煩道,“不然現在在我面前的就不是你,而是王之娚了。”

說起王之娚,李京州又想起什麽,解釋說:“之前她說夜裏聽見我咳嗽,是因為她媽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咳了一聲,她聽到了。”

“和我在一起,別的不敢保證,但有一點,我絕對不可能和任何女孩有暧昧,這個你可以放心。”

秦枝莫名心跳加快,他認真起來,挺要命的。

可是因為他太坦誠了,她反倒緊張起來。

靜了一會兒,她才又問:“嗯……為什麽問我要這個假期。”

李京州神色明顯變了變,大概有那麽十秒鐘沉默,他說:“今天是我媽祭日。”

秦枝驚住了。

這一刻她一定沒有控制好表情。

他為什麽要去蹦極,又為什麽在蹦極之後情緒低迷……她瞬間都明白了。

她記得他母親是跳樓自殺。

怪不得韓玫說,他一到元旦前後就不正常。

秦枝沉默了,可是李京州這會兒沒有想太多別的什麽,他的注意力,都在和秦枝的談話上。

“你還有要問的嗎?”

秦枝搖了搖頭:“你問我吧。”

他只問她一個問題:“你是真心喜歡我嗎?”

秦枝沒想到他會問她這個。

她安靜兩秒,伸手像在摸大狗一樣摸摸他的腦袋,莞爾一笑:“很喜歡。”

李京州點點頭:“那就沒什麽可問的了。”

秦枝心裏有一絲複雜,她想起了什麽,但很快又壓了下去。

李京州一根煙抽完了,他抽了幾張抽紙把手裏的煙灰擦幹淨,又團成球把煙蒂摁上面撚滅。秦枝把她的煙頭也給他,都由他拿客廳扔了。

秦枝又去刷了一次牙。

等她再出來,李京州給她倒了杯水在床頭:“吃一片消炎藥再睡。”

秦枝說:“知道了。”

她去吃藥,李京州去浴室洗澡。

裏面的水嘩嘩的響,秦枝心裏特別亮堂,她想把這件事第一時間分享給池雪和韓玫。

拿起手機才看到有未讀微信。

竟是王之娚。

「還有兩個小時到十二點。」

秦枝心頭一刺,那原本被壓下的複雜感覺瞬間湧了上來。

王之娚在提醒她,那個賭約。

可昨晚不是都說清楚了嗎,她不打算再和她共沉淪。

她想了想,回:「這個賭約,我們之間沒有贏家。」

這條消息發出去之後,秦枝把王之娚删除了。

浴室裏的水聲戛然而止,秦枝把手機收好,看着他圍着浴巾走出來。

她忍不住在心底嘆息。

這麽幹淨漂亮一個男孩,就歸她了?

李京州只見秦枝呆愣呆愣的看他,走過去捏了下她的臉:“少犯花癡。”

秦枝摸摸臉頰,嗔他:“少動手動腳!”又補充,“混蛋。”

李京州一頓,似笑非笑說:“混蛋?這種情況你該罵流氓。”

“……”

鬥了幾句嘴,随後李京州去吹了頭發,才上床睡覺。

他們兩個人沒有等跨年,沒有數倒計時,甚至沒再多說什麽話。

外面風雨琳琅,屋裏靜谧安然,他在被子下牽住她的手。

十二月的三十一號,他母親的祭日,他們在一起的日子。

痛苦和快樂的分割與統一,竟然都發生在這一天。

秦枝知道,愛不能填補愛。

親情和愛情永遠都無法混為一談。

但是這一晚,她入睡前想的最後一件事是,如果他在親情上注定抱憾,那麽在愛情上,她一定要給他一個好的結局。

李京州聽着身畔的呼吸聲漸勻。

轉了轉頭,看了眼她的睡顏。

她素顏很好看,比起帶妝要顯得沉靜。

李京州不知道為什麽忽然想起昨晚的演出。

她站在聚光燈下,吸引所有目光,而他藏在黑暗的臺下,在人群之中,和許多人一樣,作為一個普通觀衆來看她。

偌大的舞臺只有她一個人,她動作并不算标準,但一招一式都是美的。

可他滿腦子卻都是那個頂着一頭粉發,化着濃妝,在巷子裏抽煙教訓人的瘋婆娘,那個在人聲鼎沸的路邊把氣球放飛,還傻樂個沒完的神經病,還有穿着他的衛衣招搖過市的厚臉皮,以及給他送粥幫他收拾家的小女人。

那才是她最漂亮的樣子。

這會兒,再加一個不施粉黛的睡顏。

她最漂亮的樣子,他們都沒見過。

很長一段時間裏,李京州把自己活成了一個行屍走肉。

人情複雜,他年少時在原生家庭裏就窺見一斑,長大後披着媒體人的皮窺探衆生之相,更是見多了人間百态。

真心?

他不會說這世界上不存在這種東西。

只是滿懷真心的人太少。

這少部分人下場又多半慘淡。

有些人真心給盡了,生命也就到頭了,正如他的母親。

而剩下的人茍活于世,有人還在小心翼翼去愛,有人則成了肆意玩弄真心的對象,還有一種人,他們尋求一種安全的平衡。

不愛人,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愛。

李京州就是最後這種人。

他不願意成為自己所厭棄的那類人,卻也再不能活成自己愛的樣子。

他以為他會一直這麽活下去。

直到她出現。

他本可以在黑暗中茍活,可偏偏有一束光照到了身上。

第二天是李京州先起。

秦枝出客廳的時候,恰好看到李京州正在擺早飯。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有點尴尬,站卧室門口遲遲沒動彈。

李京州也沒看她,邊擺盤邊問:“又沒做什麽讓你尴尬的事,你就不敢過來了,等以後做了,你怎麽辦?”

“誰尴尬了?”秦枝不願被他看成膽小鬼,臉一揚,“腿疼,要你抱。”

李京州臉一沉:“你蹬鼻子上臉?”

秦枝撇嘴:“那我不吃了。”

“愛吃不吃。”

“……”

好啊這個李京州,昨晚還說要對她好,十二小時都沒到就忘幹淨了。

不吃了,真不吃了。

氣都氣飽了,還吃個屁。

秦枝轉身進屋,這邊門沒關上,李京州就黑着臉走過來了,把門板一推,彎腰把她抱起。

……

秦枝是發現了,男人都賤,都喜歡做打臉的事。

李京州買的是包子和豆漿,她喝了一口豆漿,是紅棗味的。

吃着吃着,李京州忽然說:“我沒談過戀愛。”

秦枝差點嗆死。

緊接着,他又跟一句:“你教我?”

秦枝看着他試探而又閃躲的小眼神,琢磨了一兩秒也就懂了。

咧嘴笑笑:“行,我教你。”

李京州很明顯冷了下去。

秦枝問:“怎麽了?”

李京州夾了根鹹菜,放到包子裏:“沒事。”

秦枝“哦”了一聲,慢條斯理嚼着飯,漸漸地肩膀開始抖,沒幾秒就繃不住了,彎腰笑出了聲。

李京州問:“抽風?”

秦枝媚眼一挑:“我逗你呢。”她清清嗓子,“我也沒談過。”

李京州看她一眼,很快把臉別回去,咬了口包子說:“談過也沒事。”

“嗯。”秦枝點頭,“就是多少有點吃醋,是吧?”

“我沒說。”

“我說的。”秦枝笑笑,“你舍得讓其他臭小子抱我,親我,還有可能……”

“吃你的飯。”李京州提高音量,吼了她一聲。

秦枝被他吓得一愣,覺得自己确實有點過火了,也就閉嘴了。

吃完飯之後,李京州去收拾碗筷,仍然不是很高興的樣子。秦枝想了想,走到廚房,從後面環住了他的腰。

電視上都那麽演。

李京州的反應也并不例外,他把她的手從腰上拿掉,轉過身,眼看就要吻上來了,秦枝閉了眼睛。

臉倏地一涼。

他總能在最後一步給她來個出其不意。

她驚詫的睜開眼,見他憋着笑睨她。

她摸摸臉,一手的洗潔精泡沫。

秦枝要發火了:“李京州!你…唔……”

話沒說出口,就被人欺身吻了上來。

秦枝掙了兩下,他放開她,噙着壞笑問:“想什麽呢。”

秦枝:“沒……”

李京州低低沉沉笑,眼睛在她嘴角流連。

秦枝看着他,陽光從窗外照到他的眼睛上,他瞳仁是黑色的,但卻不黯然,她可以看到他眼裏亮晶晶的星光,而星光深處,倒映出她的臉龐。

——終于住進,他的眼睛。

秦枝想了想,對準他的嘴角,吻了下去。

他或許不知。

她看來沒心沒肺,心機深沉,卻也曾虔誠如信女,夜夜祝禱——祈願獲得真愛,如若不可,那就永不生悔。

在許多祈盼的孤獨深夜。

她攢夠所有星辰,才夠和他接一次吻。

他越抱越緊。

她終于知道,原來原來星辰閃爍時是這樣唯美。

作者有話說:

請不要過度腦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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