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顧珩下個月就回國了。
一連好幾日,溫以穗都心不在焉,吃飯也不專心。
落在陳姨眼中,卻以為溫以穗是在為傅硯的事煩心。
前天傅硯明明說好的,要在家裏等溫以穗。
結果接了一通電話,傅硯臨時又變卦,匆匆忙忙從蘭榭離開。
臨走前沒看路,差點撞到陳姨。
上次陳姨見到傅硯這般失态,還是在那個人離開後。
那個人……
想到傅硯離開前接到的電話,陳姨眉心一皺,隐隐有不好的預感。
那通電話……不會是林菡打過來的吧?
直接問傅硯肯定行不通。
主人家的事,還輪不着他們說三道四。
無奈之下,陳姨只能拐彎抹角,從溫以穗那打聽消息。
可惜溫以穗這幾天也心神不寧,精神怏怏。
自顧不暇,哪還顧得上傅硯。
“……傅硯?”
溫以穗稍稍攏眉,“他只說工作忙,別的……別的沒有了。”
工作忙果然是男人用不爛的借口。
陳姨暗嘆不好,委婉提醒:“那要不要給小少爺送點吃的過去?”
“不了,我去的話……可能會打擾到他工作。”
何況她腳還沒好利索,出行不便,傅硯可能還得反過來,分一份心照顧自己。
溫以穗聲音輕柔,細細為陳姨分析利弊。
體貼入微,是國外那個人百般比不上的。
陳姨默默在心裏罵了傅硯好幾句識人不清,看溫以穗的眼神又多了幾分憐愛。
以後事以後煩,陳姨心想着,又多說了幾句,話裏話外,都是一個意思──
專注眼前,及時行樂。
誤打誤撞,竟遂了溫以穗的心意,不再執着顧珩何時回國。
傅明洲這一周出差在外,轉眼間,蘭榭只剩下溫以穗一個客人,日子倒是和在梅園時差不多。
第二期的錄制準備在即,溫以穗這幾日往南藝大廈跑得勤了點。
幾次相處下來,她和葉茵的交情最深。
閑暇之餘,葉茵邀請溫以穗下樓轉轉。
“前幾天我就想和你一起下去了,他們都在排練室。”
葉茵先一步按下電梯,“不過那時你心情好像不太好。”
溫以穗訝異:“有那麽明顯嗎?”
其實算不上明顯,只不過葉茵的注意力都在溫以穗身上,故而比旁人敏銳些。
這個點,幾乎所有學生都待在排練室。
聽說溫以穗下樓,一個個如同炸了鍋。
有人提前通風報信。
後面幾個排練室的人,一擁出來。
溫以穗雖然來回好幾回,不過都是在樓上待着,并未曾踏足排練室。
“天,真人比照片更好看!我那時還以為是照騙來着。”
“那麽糊的抓拍怎麽可能是照騙。”
“她真的好小一只,我一個女的看了都瘋狂心動!”
“溫老師溫老師!”
俞遠藝高人膽大,撥開重重人群,在一波“這麽漂亮的人是真實存在的嗎”,俞遠一枝獨秀,以一己之力殺出重圍。
“你看我的舞蹈還有哪裏需要改進嗎?”
此話一出,立刻受到全場人的群毆。
俞遠嘿嘿笑:“機會是靠自己争取的!”
排練室設備齊全,俞遠一個響指,随後,音樂聲漸起。
現場的唏噓聲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驚嘆和贊賞。
“俞遠跳舞這麽好的嗎,我以前怎麽沒發現。”
“絕了絕了,這個眼神,好殺我!”
“太犯規了吧……我去,陸延怎麽下場了!他們兩人是在battle?”
“天!快看陸延,我瘋了我瘋了,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的嗎!!”
“啊啊啊啊啊頂!胯!!你快看陸延!眼神好攻我好愛,我宣布從今天開始陸延就是我老公了!!”
現場人聲鼎沸,鼓聲和歡呼聲混在一處,此起彼伏的吶喊如同海浪翻滾。
掌聲如雷鳴,震耳欲聾。
情緒被調動,溫以穗眼中、耳中只有陸延一人的名字。
看不見其他,只有陸延随着音樂晃動的身影。
現場徹底被點燃。
音樂褪去,只剩下不住的喘息和即将跳出胸腔的心跳。
陸延仰着下巴,目光還有未曾褪去的銳利和桀骜。
四目相對。
下一秒,淩厲的氣勢漸遠,陸延耳尖稍稍泛紅,不自然移開了和溫以穗對視的目光。
“我說兄弟……”
俞遠累得上氣不接下氣,扶着陸延的肩膀,喘氣之餘還不忘對陸延比了個大拇指。
“……牛逼!”
陸延唇角上揚:“你也不錯。”
年輕人最不缺的就是活力。
一通比試之後,一行人鬧哄哄的,吵吵嚷嚷要溫以穗請客吃飯。
錄制期間選手是不被允許随意外出的,不過導師在場除外。
溫以穗性子随和,選手央求沒多久,她便點頭答應了。
“地點你們訂,我買單。”
還在參賽階段,保險起見,最後挑在了一家日料店。
私密性和價格成正比,不怕狗仔跟拍。
俞遠眉角微揚,好奇誰那麽會挑,随手一點就是人均四位數的店。
陸延輕哂:“她不缺錢。”
“誰啊,溫老師?”俞遠狐疑。
“你怎麽知道的?陸延,我從上次就覺得奇怪了。”
俞遠上下打量着陸延。
“你是不是……是不是和溫老師有什麽過節啊,上次在儲物間你就奇奇怪怪的,對溫老師好像挺有意見,不過後來你又跑出去借輪椅……”
雖然最後借不到。
俞遠自個瞎琢磨,越想越覺得奇怪,繞彎子把自己繞暈了。
“今天你又這樣,剛溫老師和你說話,你都不理人……”
陸延忍無可忍,打斷俞遠的長篇大論:“我哪有不理她,算了……我出去抽根煙,你別跟過來。”
“陸延你這人,你這就是惱羞成怒我和你說……哎,溫老師?”
……
日式庭院幽靜古樸,青石板路落滿橘黃燈影。
黃昏的餘晖散盡,陸延站在廊下,打火機在手中點燃。
猩紅焰火綴亮了指尖香煙。
灰白煙霧往上,混沌不清。
點煙動作熟稔,陸延輕呼出一口煙圈,徐徐白煙彌漫。
身後木屐聲傳來,隐約還能聽見裏屋客人的歡聲笑語。
高談闊論不斷。
“……怎麽不進去?”
忽的,一道熟悉的聲音飄至耳邊。
陸延猛地側過身,一眼瞧見走廊盡頭的溫以穗。
兩人之間隔了好幾盞玻璃小燈,光影照亮腳邊。
“你……”
微縮的瞳孔暴露了陸延心中最真實的情緒。
動作比大腦反應快一秒,溫以穗走近的功夫,陸延指尖的香煙已然掐滅。
“你怎麽來了?”
陸延皺眉,語氣帶有幾分不悅。
話落,又覺得自己過于冷漠,心底驀地升起幾分後悔。
無奈礙于臉面不好撤回。
溫以穗輕聲彎唇:“找你。”
“……找我幹什麽?”
陸延雙眉皺得更緊,連他都未曾發覺,自己此刻看着和怨婦有幾分相似。
“我們很熟嗎?”
“還行。”溫以穗眼底笑意漸深,女孩輕踮起腳尖。
氣息輕盈,落葉般輕輕掠過陸延頸肩。
“小、荷、官。”
許久未曾出現在自己世界的三個字,陸延耳尖陡然一顫。
卻不是因為這個久違的稱呼。
“你……”
心跳加速,耳邊發麻,陸延猛地往後退開兩三步。
“我……我抽煙了,你離我遠點。”
之前見面陸延就發現,溫以穗并不喜歡煙味。
溫以穗輕笑兩聲,眼角染上揶揄之色:“觀察得還挺細致。”
“誰觀察你了!我們又不熟。”陸延嘴硬。
迎着溫以穗直直視線,倏地又敗下陣來。
少年眉眼低垂,指尖撚着香煙,“你之前不是還裝不認識我嗎?”
“那是因為你還在比賽。”
“比賽怎麽了,比賽又不影響我們……”
陸延本就是聰明人,剛才不過是顧着生氣,所以反應才慢了一瞬。
喉結微滾,陸延直愣愣擡頭:“你是在擔心我……”
好不容易消退的緋色又重新爬上耳尖。
陸延聲音越來愈輕,最後低不可聞。
孺子可教也。
溫以穗重重點頭:“不然呢。你是選手我是導師,要知道我們認識,他們可能會誤會你和我……”
才剛爆出選手為了晉級勾搭上高層的醜事,如果知道溫以穗和陸延之前認識,難免會有人往這方面想。
溫以穗自認考慮周到。
不想下一刻,卻聽陸延道。
“我其實……不介意這個的。”
溫以穗愕然:“什麽?”
陸延唇角微揚,少年眉眼彎彎,漫不經心補上後半句。
“對象是你的話。”
我就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