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半個月的時間對于溫源溪來說格外的漫長,甚至要比暑假兩個月的時間更加煎熬,軍訓結束的每一天,她都能從別人那裏收到孟鏡送來的東西,之前是水和藥膏,後面發展成了各種吃的,甚至有一次還有人敲門掐着關寝室門送宵夜來的,她每次都盯着周圍所有的人,希望能從她們身邊發現孟鏡路過的痕跡,可是偏偏天不遂人願,她連一次衣角都沒有瞧見。

“來看看,這次又送了什麽好吃的。”王寧一從宿舍外面拎着一大袋子的外賣回來。

這幾天宿舍裏的人對此早已習慣,都知道有個神秘人每天給溫源溪送東西,不是喝的就是吃的,再者就是用的,其她三位或多或少都跟着得到了一點好處。

溫源溪又是從別人的手中接過孟鏡送來的東西,打開一看,裏面是幾盒打包好的吃的,其中一個宿友圍過來喊道:“哇,是良宴的菜!很貴的!”說着已經眼巴巴的看着嘴巴吞咽了一下。

溫源溪一盒一盒的拿出來,一共五盒四菜一湯,良宴那個餐廳她知道,屬于高端消費,每道菜的價格不低于百元,一餐吃下來起碼上千,爸爸帶她吃過幾次,而面前這幾道明顯跟簡約素菜搭不上邊的菜色,價錢一定不便宜,也難怪大家都圍了過來,一頓飯吃上小幾千對于普通家庭還是比較奢侈。

既然都送到這裏,溫源溪也不是小氣的人,将菜放在宿舍中間的小桌子招呼大家一起吃。

溫源溪不知道王寧一家裏的條件怎麽樣,只知道剛才那位說很貴的同學是普通家庭,而另一位家裏好像比較有錢,三人動了筷子,大家都是文化人,皆是不緊不慢的吃着,溫源溪不是很餓,吃了一會兒便停了手,良宴的菜味道不賴,可是她就是嚼不出味道來,一心都撲在了孟鏡身上。

軍訓只剩下最後半天,孟鏡也快到了開學時間,總得離開,以後可能連來自她的關照都會随之遠去。

王寧一看着桌子上還有很多菜,問溫源溪:“不吃了嗎?”

“夠了,你們吃吧。”于是大家更加不客氣起來,王寧一似乎也吃飽了,放下筷子順口提了一句:“對了,我之前說的那人是學姐可能是我猜錯了,今天她送飯來的時候穿着迷彩服,應該跟我們一樣是大一的新生。”她也是才想起來,這會為溫源溪提供消息,以免開頭就找錯了方向,不料她以為的順口一提會引來溫源溪這麽大的反應。

“你說什麽!”溫源溪忽然站起身來,震驚中帶着不可置信,她原先想的只是孟鏡還沒有開學,所以才會長時間的待在這裏,可是現在看來,還有一種可能性她沒有想到,那就是王寧一這會說的,她也是這個學校的學生,這樣一來,似乎所有的行動都有了合理的解釋,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呢?她怎麽能出現在這裏呢?她不應該在這裏的。

所有的與孟鏡期盼見面的心情在此刻崩塌,考試成績一直都是甩開衆人許多分的孟鏡阿!她心裏隐隐有了一個想法,卻怎麽也不願意承認,這孩子不會這麽傻吧?

宿舍裏的其她三人瞧着剛剛恢複元氣沒幾天的溫源溪又焉了下去,周身都散發着閑人勿近的氣息,皆是習以為常。

孟鏡宿舍裏的三位姐姐對這個小妹妹經常性的另類舉動也已經習慣的差不多,這回孟鏡回來的時候沒有喘的厲害,手裏還拎着東西,看來那件大事還算順利。

梁安是第一個看見的,雙眼放光:“喲!就知道姐姐們平時沒有白疼你。”

另外兩人轉頭看過來,孟鏡拿回來的是良宴的打包菜,包裝袋上的良宴logo就差閃閃發光了。

“沒想到小小年紀居然是個富婆。”顧君悅說着,已經拼好了桌子等着開飯。

孟鏡一盒一盒的打開,解釋道:“我家以前住在鄉下,沒什麽錢,這點錢還是家裏拆遷時候的補償款,這段時間多虧了你們照顧我,所以就買了點菜回來一起吃。”孟鏡說的這話在她所知曉的事件裏其實一點也不假,以前是她年紀太小,媽媽只是每個月打一筆生活費,數目不少,這樣的狀态持續到高考那段時間,媽媽離開的前一天将家裏拆遷補償款的那張銀行卡給了她,讓她自己斟酌着怎麽花,于是便有了眼前的這頓飯,價格并不便宜,可是她舍得。

“暴發戶啊!”宿舍裏最有錢話最多的梁安又感慨道,“不會給你惦記的那個人也送的這個吧,這一頓得多少錢啊?你還真舍得。”

“對她,沒什麽舍得不舍得的,吃吧。”孟鏡稍顯落寞的說。

這一頓飯兩個宿舍四個人吃的很是奢侈,送飯和收飯的人吃的卻是最少的,兩人心裏都藏着事,多貴多香的飯菜都沒有吸引力。

溫源溪躺在床上想着孟鏡,如果她真的和自己在同一個學校,那麽自己一定會把她揪出來!

孟鏡想的是,迎新會上的演講怎麽辦,溫源溪看見後又會是什麽反應,她是高興呢還是生氣?

同樣的一個夜晚,不同的心思。萦繞在光幕前成片烏雲,隐去了月亮大半的光輝。

翌日,烏雲遍天,烈日消沉,壓抑了幾個小時的天空終于在午飯後下起了傾盆大雨,慶幸的是軍訓彙報表演在上午已經結束,學校給新生放了半天的假,明天便是正式的開學迎新會,再往後一天正巧是周末,同學們有兩天的假期回家看看。

從軍訓開始的第一天開始到軍訓結束的最後一天,孟鏡終于停止了委托同學給溫源溪送東西,在同學們下午躺在宿舍休息的時間裏,她去了老師的辦公室,當着老師的面朗讀了一邊演講稿,結束後老師不吝啬的誇獎了一番,片刻後沉聲問道:“你這次高考怎麽才考了這麽一點分數?”老師不論是說話的語氣還是說的話都像極了高中裏班主任對其他同學的那般,乍一聽還以為又回到了高中,可是這裏時大學,老師之所以知道孟鏡是因為迎河大學是本地大學,而本地高中有哪些優秀的學生,當老師的自然略有耳聞,更何況孟鏡可是霸占了市裏高中三年大小考試第一名的學生,想不知道都難,原以為像她這樣年紀小有聰明的孩子肯定能夠創下市裏高考最高分的新紀錄,可是老師沒想到的是,她居然在報道單裏看到了孟鏡的名字,前面由于軍訓,心裏的疑惑拖到了現在。

孟鏡兩面泛愁,不知該怎麽回答,老師不同于宿舍裏的同學,要是真的說出自己是為了一個人才來到這裏,老師肯定會用一種恨鐵不成鋼的眼神看着她,于是她撒了一個謊:“媽媽在本市工作,她希望我能夠留在這裏。”近在同一個市裏的媽媽背了一個大鍋。

老師垂眸,似有惋惜,卻依然鼓勵的說道:“既然已經來到了這裏,就要好好學習,大學雖然相較高中要輕松很多,但是你也不能松懈,等你大學四年學成畢業,以你的年齡,會比大多數人都優秀。”

“我知道了老師,沒事的話我再回去練練稿子。”

“去吧。”老師揮了揮手放她離開,這孩子會在她手上成長四年,做老師的不知道自己是該覺得高興還是該覺得可惜。

時間過得再怎麽緩慢總歸是要來的,孟鏡拉着宿舍裏面的三位姐姐早早的來到大堂,輕手輕腳東張西望的走到她們的位置,孟鏡再次強調:“姐姐們,一定要擋住我!謝謝了!”三位姐姐在孟鏡的臉上看到了視死如歸的表情,鄭重的點了點頭。

孟鏡在三位姐姐的幫助下成功的撐到了大堂裏全部坐滿人,以她靠前的位置遠遠望去,烏泱泱的全是人,連她也無法從這些人裏找出溫源溪的位置。

所有的同學到齊後又等了幾分鐘,迎新會算是正式開始。

在主持人幾句話的開頭後,孟鏡将作為新生代表第一個上臺講話,她聽到在主持人念完她的名字後,大堂裏安靜的可以聽到所有人扭頭的聲音,在尋找着自己這位馬上要上臺的人,孟鏡倍感壓力,在身旁已經知道她名字的同班同學的目光中緩緩站起身。

與此同時,還處于震驚中的溫源溪随着孟鏡的動作而将目光鎖死在對方的身上,那一瞬間的血液上湧在看到熟悉的背影時緩緩降不下來。

脫掉了軍訓迷彩服的孟鏡今天身穿一件白色的襯衫,下擺處紮在緊身的牛仔褲裏,光是從一個背影就可以看出她腰細腿長的驚人身材比例,大堂內所有新生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當她登上演講臺轉身的那一刻,大堂內的男同學出奇一致的發出驚嘆的聲音,溫源溪的眸子裏漾起水花,兩個月不見,孟鏡又長高了不少,就連臉上的嬰兒肥也消失不見,遠遠望去,是菱角分明的側臉,她聽到随着孟鏡聲音響起的那一刻,周圍男生的竊竊私語。

“這個女生長得真好看阿!”

“還能代表新生上臺,說明人家也很優秀。”

“兄弟們,你們要上嗎?你們不上我就先上了。”

“你看着這一圈虎視眈眈的人,我們就別指望了。”

……

溫源溪聽到了別人對孟鏡的贊美,聽到了男生們為了追她所作出的計劃,聽到了王寧一的聲音:“她就是給你送藥送食物的那位吧?”王寧一在看到她臉的一瞬間就想到了,沒想到真的是新生,而且長得這麽好看。

溫源溪沉默的看着孟鏡,用目光将人描摹了一遍,她瘦了卻更加精神了,她一字一句的讀着手裏的稿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的身上,她的孟鏡還是這麽優秀,不論在哪裏。

孟鏡朗讀稿件的時候不時擡起頭看向下面的座位,她本以為能從溫源溪不同于其他人的目光裏将她尋出來,可是并沒有,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定焦在她的身上,她也無法集中精力去尋找,只能用平時練習好的語調将稿件全部讀完。

“最後,祝願所有的同學在迎河大學度過一個美好、充實的思念,謝謝大家!”孟鏡說完最後一句話,臺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不知是獻給手裏的那幾張紙上的內容的還是獻給她的,從容不迫的走下臺,身後又響起主持人的聲音,孟鏡回到座位上後,才開始向後望去,她知道,溫源溪一定也在看着她。

四目相對的時候,孟鏡明顯感覺自己心髒漏了一拍,即便隔得很遠,她也能從溫源溪的眼睛裏看到明晃晃的亮光,還有那雙帶着憤怒的雙眸,下意識的移開對視的目光,孟鏡心裏撲通撲通直跳,她知道溫源溪會生氣,可是她沒想到溫源溪居然還流淚了。

“哎,源溪,你怎麽了?”王寧一看到無聲流着淚的溫源溪問道,她可沒有辦法應付女孩子哭,在瞬間慌亂了手腳,“你,你別哭啊,你到底是怎麽了?”

溫源溪望着孟鏡的背影,低下頭輕聲說道:“我看到她了。”

“給你送東西的那位?我們都看到了。”所以這是看到熟人喜極而泣?王寧一不解,但還是詢問了一句:“那你迎新會結束後要去找她嗎?”現在大家的身份都已經不是秘密,向別人打聽一個人還是很簡單的,最起碼在哪個系哪個班能問的着。

“嗯,待會我要自己去一下,你們就先去吃飯吧,別等我了。”溫源溪這會是滿腔的怒火,從小到大她一直都是脾氣溫和的人,孟鏡是第一個能把她脾氣給逼出來的人,待會見面了,她要揪着孟鏡的耳朵問問這人這段時間為什麽躲着她。

迎新會是早晨八點開始,再怎麽耗費時間,在中午十一點的時候也是要結束的,孟鏡就像早已預料到溫源溪會來找自己一樣,站在大堂門外不遠處等着她,左腳的鞋不停的摩擦着右腳的鞋幫子,表現出十足的焦慮,不過在見面溫源溪之前,她被不少男生圍住,詢問她的聯系方式,已經十六歲的她怎麽會不知道這是什麽,周圍瞬間的冷漠逼退了多數人,還有臉皮厚一點的賴着不走,孟鏡擡腳換了一處繼續等。

約莫三分鐘後,坐在大堂內部跟着人流攢動的溫源溪姍姍來遲,時隔兩個月,孟鏡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望着眼前的人,不似方才的冷漠,面上帶着一絲愧疚,軟糯的喊了一聲:“溫源溪。”

溫源溪腳步停住,兩人在站在人流中,她瞪了孟鏡一眼然後拉着人朝着學校偏僻的角落走去,一路上孟鏡悶不吭聲,生怕自己說錯了什麽會得到更加嚴重的懲罰。

兩人繞着偌大的學校走了五分鐘才停下來,孟鏡眼睛瞟了幾眼周圍的環境,這裏時學校的一個四面環樹的假山小涼亭,因為太過偏僻而有些破舊,涼亭一圈供人坐的木板上都是厚厚的塵土,她自覺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張棉質手帕攤開放在木板上,溫聲道:“坐。”

溫源溪也沒跟她客氣,一屁股坐了下去,如此,兩人的狀态變成了一坐一站,像極了坐在辦公室裏的老師在處罰學生,而坐下的溫源溪沒了自己比孟鏡還稍矮一些的視覺差,整個人的氣勢都足了一層,靜靜的等着孟鏡如何跟她辯解。

“那個,溫源溪。”孟鏡開始吞吞吐吐,“暑假的時候我跟媽媽去了山區玩,那裏沒有信號,所以很多消息都沒有收到。”她又撒謊了,即便孟鏡知道撒一個謊需要用一百個謊來圓,但是她還是撒謊了。

溫源溪沉默的坐着,聽了孟鏡摳腳的解釋,終于開口問道:“那你回來後有信號怎麽不回我?還有你回來住在哪裏的?最重要的是你怎麽跟我一個學校?”以前溫源溪只覺得自己以後不跟孟鏡在一個學校肯定會不習慣,心裏也會難受,可是現在的事實是孟鏡和她真的在一個學校了,可是心裏的那種不舒适又是怎麽來的?她不想深想,深怕想了以後兩人的關系便再也回不到從前,可是情緒不會騙人,她心裏一酸,心酸便透過眼睛表現了出來。

孟鏡恐慌的蹲下身,不知所措的用自己白色襯衫的袖子給溫源溪擦眼淚,嘴裏發急的解釋着:“我回來的時候已經快開學了,所以就沒有聯系你,我現在住在媽媽那裏,明天就回搬回家了,高考那天我身體不舒服考砸了,報了跟你一樣的學校。”孟鏡的嘴裏沒有一句實話,即使她意識到這麽做是不對的,可是她停不下來,在這樣進退維谷的事情裏,她只能硬着頭皮扛下去。

溫源溪哭個不停,孟鏡一邊為她擦着眼淚一邊低喃的說道:“還是說我跟你在一個學校給你造成困擾了?”

溫源溪紅着眼睛忽然停止了哭泣,看着蹲在面前瘦小的孟鏡,眼裏的落寞打在她的心裏,出自身體本能的搖頭,嘴裏斷斷續續的說着:“不是的,不是的。”

孟鏡擡頭,揚起一個笑容,像是中午的太陽,“那就好。”

我們終于還是在一起的。

溫源溪花了好長一段時間緩過情緒,對于孟鏡說的話,她知道肯定有參假的成分在裏面,只是不知道占了幾成,她強迫自己不去想孟鏡說謊的部分到底是為了什麽,兩人各懷心思又好似敞開心懷一樣相視而笑。

“到吃飯的時間了,餓了嗎?我們去吃飯。”孟鏡照顧着情緒不高的溫源溪,她想照顧溫源溪,就像軍訓的那段時間一樣。

“餓。”經歷了一上午的情緒波動,溫源溪早上吃的那點湯湯水水早已經消化了個幹淨,這會肚子裏空空的,她想起了孟鏡每天給她送過來的各種吃食,咽了咽口水。

孟鏡看到她微動的喉,低垂着腦袋目光沉了沉,再擡頭時,已經恢複了往常波瀾不驚的雙瞳,站起身來拉起溫源溪,“走吧,我們去吃飯。”兩人卻一前一後的走着,孟鏡時不時的停下來等溫源溪,這副在旁人看來是兩位好姐妹的組合,其實只有孟鏡知道,一切都已經和原來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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