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孟鏡洗完澡後又花了一段時間将晚上因擔心常阿姨沒有看完的書補回來,等她閉眼睡覺的時候已經快兩點,不同于宿舍人多的翻動聲音,偌大的房子內靜悄悄的,好似這裏從來都只有她一個人住而已。
晚睡的結果是第二天一早多睡了一會兒,隔壁常阿姨睡的房間門已經打開,沒有半點溫熱,下樓後餐桌上放着熟悉的早餐,常阿姨已經離開了家。
溫源溪從新年後便一直在忙,最近工作日了,隔壁也只有溫陽住着。
吃完飯的孟鏡給常阿姨發了一條短信,詢問公司的地址。
常幸的短信回了過來:“下午再來吧,這會裏面東西還沒收拾好。”
孟鏡沒繼續追問,書也沒拿的走到對街的那棟樓,因為剛剛招商沒多久的緣故,這裏入住的單位還不多,大多數的門窗都還是關着的,玻璃上吸附了太多塵土,看上去髒兮兮,擡頭往上看,入眼是玻璃反射的一片刺目,根本無法從幹淨的玻璃上判斷出哪一層有人在,孟鏡裹了裹過馬路被吹散的領口,吸了一口涼氣後進了樓。
這棟樓要比先前公司的辦公地點高許多,孟鏡決定從第一層開始找,不趕時間的她步伐悠哉的一層一層往上爬,每上一層都會進去四處轉轉,多的是還空着的區域,只有一些已經有人在辦公,看來是剛搬進來沒幾天。
這棟樓入住的公司很少的原因是剛剛過去的新年,沒有哪個老板願意在年末的時候搬公司,公司新年空着的錢雖小可也是芝麻點,躬行節儉才能發家致富。
孟鏡每上五層會休息幾分鐘,在她休息了三次後,終于在走到第二十層的時候看到了一家正在打掃衛生的公司,這家公司的格局和先前見過的幾家不一樣,因為每層樓的面積很大,有些公司只需要一兩間的地方,于是每層樓內是被隔開的不同大小的區域,而眼前的這一層,從門口的地方一眼能看到最裏面的窗戶玻璃,顯然是一家大公司,門外堆滿了雜物和清掃出來的垃圾,多是灰塵氣味嗆人,孟鏡側着身子擠了進去,裏面的辦公桌椅已經放好,不少人正拿着抹布擦桌子,孟鏡走到最近的一個人問:“你好,請問常幸阿姨在這裏嗎?”
被問的人轉身看着孟鏡,重複了一句:“常幸?”随即反應過來是誰,“你是說常總吧,她在上面一層。”
孟鏡道了謝又往上爬了一層。
這一層顯然要比已經放了不少辦公桌的下面一層空曠許多,室內已經被清理幹淨,地面鋪上了公司常用的灰色薄地毯,窗戶半開着通風,兩層一模一樣的格局,這一層還沒有放辦公需要用的東西,只有靠牆的地方有一張沙發,孟鏡認出那是常幸阿姨原先辦公室的那個,更深處的辦公室門口有不少紙箱,從露出來的邊角文件夾可以看出是公司的資料,孟鏡靠近些的時候聽到了常阿姨的聲音,似乎在和誰說着裝修的問題,腳步自然的轉了一個彎站在牆後的一扇窗前,向下望去,這裏是二十一樓。
常幸又在辦公室內談了大約十分鐘的時間,出來後也沒注意到邊角處站着的孟鏡,直到送完裝修設計公司的人準備回辦公室收拾資料時,才看到站在窗邊的孟鏡,微微驚訝後笑意浮現。
“不是讓你下午來的嗎?這裏還沒有收拾好,你怎麽知道在幾樓的?”
孟鏡爬了二十樓,這會腿還有些軟,沒氣力的喊了聲:“常阿姨。”不願多說的語氣聽上去像是在撒嬌。
常幸走過去溫寵的看着孟鏡,她的身高想要摸一摸孟鏡的腦袋有些費勁,轉而在她肩膀上撫了一下,關切的問:“早餐吃了嗎?”
孟鏡老實回答:“吃了。”
“我還要去整理一下資料,你先坐一下,中午和我一起吃飯嗎?”常幸指着從原來自己辦公室搬過來不準備換的沙發說。
“好,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嗎?”
“沒什麽,就是整理資料而已。”常幸說完朝着辦公室門口堆放的紙箱走去。
孟鏡跟上,看着常阿姨手裏的動作,先是将紙箱內的資料捧出放在地上,然後根據文件夾上的标注進行分裂,常幸很快将捧出來的這一摞分為了兩類,放在一旁沒動,繼續搬出另一摞,這些資料搬來的時候大多是歸類放好的,但由于今年會多處一個部門,所以有些細碎的東西還是得分隔開,常幸現在做的就是這件事,孟鏡看了一會兒,發現其中的規律,忍不住的又問了一次:“常阿姨,需要我幫忙嗎?”
孟鏡說話間正巧常幸正彎腰從箱子裏将一摞資料搬出來,擡腰的瞬間腰間響起兩人都請見的咔嚓聲,接着常幸丢下資料,手撐在腰間直起了身子,孟鏡忙緊張的扶着她問道:“常阿姨,是不是扭到腰了?”
“沒事,就是響了一下,可能是用力過猛。”常幸不自在的扭了扭身子,沒有異常,看來是年久失修,最近日子過得太舒服了以至于忘了運動。
“我來幫你搬吧。”孟鏡沒等常幸同意便搬了起來,年輕人的腰挺直有力,搬文件的速度要比常幸快上不少。
常幸眉目溫和的看着來幫忙的孟鏡,欣慰的同時又是一陣嘆息,不知愁從何處來,可眼前的卻又是令人愉悅的,“先把箱子騰出來就好,辦公室還沒裝修好,待會資料整理好還是要放進去的。”
接下來兩人分工明确,孟鏡負責搬出搬進,常幸負責分類文件,這一忙便忙到了中午吃飯的時間。
公司沒有食堂無法解決員工的吃飯問題,但是每個人都有不少的飯補,可以點外賣也可以自己從家裏帶,這幾天因為公司搬遷的事情,四處塵土飛揚,常幸便沒讓大家待在土裏面吃飯,那就真成吃土的了,邀請了所有員工出去吃飯。
孟鏡跟着常幸下樓,常幸說了聲午飯時間到了,大家放下手裏的活兒聚了過來,孟鏡将她的一舉一動收入眼裏,才發現常阿姨在面對員工的時候是不會露出對待自己的那番神态的,孟鏡想到新年的那段時間,常阿姨像對待女兒一般對待自己,百般呵護甚至連廚房的門都不讓進,給朋友女兒這般的細心關愛,那常阿姨是不是跟媽媽的關系真的非常好?
公司裏的不少員工都知道孟鏡這個人的存在,特別是領導層級的人,他們可是親眼看着常總将兩個孩子帶進會議室旁聽的,其中一個就是眼前這個,有眼睛的人都看的出來常總對這個孩子很是關心,這會衆人浩浩蕩蕩的穿過馬路去餐廳吃飯,常總也要把那孩子形影不離的帶在身邊。
吃飯的時候,孟鏡自然是坐在常幸旁邊,等上菜的這段時間,孟鏡稍稍起了個頭:“常阿姨,你知道我媽媽在哪裏工作嗎?”她記得媽媽說過自己是常阿姨的員工,可是溫叔叔不知情,媽媽也不在這裏工作,那天和常阿姨還不熟,她沒法開口問。
常幸微微一愣,然後說道:“你媽媽在阿姨的分公司工作,距離這裏有些遠,所以不能經常回來照顧你,不過現在阿姨在你家住着,以後會好好照顧你的。”
孟鏡表示知道沒再繼續說什麽,飯菜上桌後,乘着常阿姨讓大家吃飯的時候她又開口了,似不經意的随口一問:“常阿姨你覺得我媽媽怎麽樣?”她是想問媽媽是怎樣的人,又擔心問題太過生硬而換了一種說法,實在是她跟媽媽相處的時間太少太短,以至于都需要從旁人那裏打聽到一點關于她的消息,孟鏡将這歸結于自己還是個孩子,媽媽不願與還是孩子的自己多談。
“你媽媽很好,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常幸不吝啬對孟言裕的誇獎,倒是孟鏡有着小小的吃驚一番,世界上最好的人不應該用來形容父母或者伴侶的嗎?朋友之間的關系也能這般好?孟鏡有些疑惑,不過沒多久,這樣的隐惑就被她抛棄到腦後,或許常阿姨對媽媽的評價就和自己對溫源溪的評價一樣,同樣都是朋友,她眼裏的溫源溪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想起溫源溪,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回來。
孟鏡的問題到這裏全部結束,對媽媽的了解依舊停留在模糊階段,她與媽媽相處的時間着實短少,甚至連媽媽喜歡吃什麽都不清楚,不過,現在好歹是知道了媽媽的工作,和常阿姨這邊搭點邊,而常阿姨看上去似乎要常住在這裏的樣子,有些問題可以等再熟識一些問。
其它的,比如說工作的地點在哪裏,休假的時間是不是固定,回家的次數可不可以多一些,和爸爸離婚後有沒有聯系……等等太多的不清楚不明白不知道橫亘在她和媽媽之間。
孟鏡下午幫常幸整理資料的時候,遇見了從外面采購剛回公司的溫陽,溫陽瞧見孟鏡在這兒,同她說了幾句溫源溪的事,孟鏡才知道溫源溪這幾天被她媽媽帶去了親戚家,可能要到開學的前一天才能回來,這對中午吃飯還想着溫源溪的她來說不是一個很好的消息。
孟鏡看着笑意不減的溫陽對她說着關于自己女兒的那些話,忽然覺得心中一陣絞痛,溫陽的嘴角的弧度十分刺眼,有一個很深的念頭拔地而起。
會不會有一天,站在對面的這位總是清和平允的溫叔叔在知道自己對她女兒心思不純後大發雷霆、勃然震怒,面目猙獰的大聲吼叫道:“離我女兒遠一點!”,一旦思想觸及事物的深處,她便不敢繼續往下去想,孟鏡面上瞬間失了血色,哪怕這種自己臆想出來的念頭只有一絲絲的可能性,她也無法承擔,後面溫陽又說了些什麽,她一句也沒聽清楚,常阿姨又是怎麽将她帶去沙發坐下,也一概不知。
看向窗外,目光眩暈,腳步虛浮,只覺得蔚藍的天空離她好遠好遠。
常幸見孟鏡有些不舒服,資料也不收拾了,提前下班陪她回家休息,甚至還拿出溫度計給她測了溫度,看到溫度計上的正常體溫後緩了緩半吊着的心,沒多做打擾的退出房間讓孟鏡休息。
孟鏡一覺睡到下午六點,下樓後便聞到了飯菜的香味,來到廚房前不好意思的說:“抱歉常阿姨。”下午可能吓到常阿姨了,明明身體素質很好的她卻經不住自己吓自己的胡思亂想。
常幸放下正在盛飯的飯勺,不相信溫度計的探了探孟鏡的額頭,還是正常體溫,面色才終于恢複如常,推着孟鏡在餐桌坐下:“沒事就好,坐着準備吃飯。”
孟鏡掃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瞧出很多菜是冰箱裏沒有的,便也知道了常阿姨特地去過超市,添了不少菜。
“常阿姨,我們兩人在家吃不了這麽多菜。”孟鏡不是覺得浪費,而是不想常阿姨那麽辛苦,一個在公司指揮若定、多謀善斷的老板來給一個下屬的女兒當個煮飯婆,這于情于理都不合。
反觀常幸,似乎沒聽進去孟鏡的話,笑道:“你還有幾天你去上學,阿姨就沒法給你做飯吃了,乘着還在家裏多吃點。”說完給孟鏡夾了一個雞腿。
孟鏡沒說話,一口一口的将雞腿吃完,吃完一碗飯後又去廚房添了一碗,本以為有些多的菜在第二碗米飯下肚的時候也已經吃的七七八八,常阿姨慈母情深般的望着她,倒是弄的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這段飯吃的很撐,常阿姨卻沒同意孟鏡出去消消食,怕還是在擔心下午的狀況發生。
被常幸強制待在家裏的孟鏡在客廳內看了一部電影,胃也不漲的難受了,常幸讓孟鏡早點回房間休息今天就別看書了,孟鏡應了後果真回到了床上,只是手裏多了一部手機,手指在界面顯示着溫源溪的號碼上猶豫着要不要點下去。
若是平時,她想和溫源溪聯系絕對不會如此遲遲不動,可是今天的那個過分可怕的念頭一直壓在心口,直到現在還心有餘悸。
最後,她還是忍不住的想要去探尋溫源溪的痕跡。
“在幹嘛?”
“吃飯,都吃了兩個小時了,還沒吃完,我坐着好無聊哦~”
收到溫源溪的快速回信,孟鏡發白的面頰映出一片紅潤,嘴角不自覺的翹起,腦袋裏搜尋着該說怎樣的話來安哄她,卻發現言辭乏乏,大腦空空一片。
溫源溪收到孟鏡短信的時候一掃餐桌上的煩悶,觥籌交錯間,她念着孟鏡能跟自己說說話,但又怕打擾到她學習,幾乎只是在一瞬,她便向孟鏡抱怨和委屈,可是孟鏡并沒有很快回複,聽着餐桌上的說話聲更覺厭煩。
“那我跟你說說話。”孟鏡憋了很久才憋出這麽一句,是她想和溫源溪說說話,卻變成了緩解溫源溪的枯燥,她這顆心從來都沒有誠實過,不是不想,而是不敢,至少現在不敢。
“我跟這裏的親戚都不是很熟,坐在這裏很不舒服,我想回家。”
“快了,還有三天就開學了。”
“再不開學我就要被親戚們折磨瘋了,真羨慕你,過年都不要出門。”溫源溪手快,字打完就發了過去,發完她就後悔。
她是最清楚孟鏡家裏情況的人,孟鏡從小就一個人在家,從來沒有親戚朋友來看望她,家裏房子雖然很大,卻沒有人氣,每次進門都是陰涼的冷意,如果說這樣也讓人羨慕的話,那可能是腦子有問題,溫源溪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說錯了話,短信無法撤回,還在酒桌上的她惴惴不安,跟孟鏡說這些不是讓她看了難受嘛!溫源溪懊悔自己的口不擇言,更是憂心如焚。
沒等溫源溪後悔完,孟鏡的短信便已經進來。
“那你以後新年來我家,我家不需要走親戚。”
孟鏡的手用力的按住胸口的地方,手機被她藏在了枕頭下面,整個人如同驚弓之鳥般半個腦袋縮進了被子裏,呼吸從急促到緩慢,完全不知道溫源溪在那頭已經是另一種心情的她急張拘諸,枕頭下的手機響了一下,震的她腦袋一麻沒敢動,等了一會兒後又響了一下,她才用攢集了許久的勇氣指示手探進枕頭下拿出手機。
“好啊!”
“要是真的這樣就好了,可惜不能。”
連着兩條短信,孟鏡如釋重負,還好,她沒看出什麽,還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