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上一次出價是五千三百九十五萬,三十七號的提價一下子翻了近三千萬,不由得讓拍賣會的目光都投注了過去。

福袋開出來的當下,刺探的目光換來的只是包間的阻攔。盡管沒有十分的把握,不過看起來三十七號是個凡人。

可一個凡人,拿得出來八千萬靈石嗎?

三十七號侍女也在想。

八千萬的價位喊出來後,喊價就暫停了片刻,直到拍賣槌扣到第二下。

“八千一百萬。”

是七號房出價。

顏如玉聽着外面喊價,面無表情地抱着最後一顆靈果猛吸。

等價位逼近九千萬的時候,他示意侍女去喊價,“一億。”

滿室俱靜。

哈,他心裏的小人在翻滾,這可能是他上下兩輩子能花出去最多的錢了。誰不想試試看從嘴裏喊出一個億是什麽滋味?

上輩子是誰說的來着,成功的一小步就是掙他一個億。他現在花都花出去一個億了,那簡直是成功的一大步!

他吸溜完最後一口,沖着侍女說道:“任何人提價,都往上添十萬,直到東西歸我為止。”

侍女為難地說道:“上一個搗亂會場的客人沒能走出去。”她隐晦地指出。

顏如玉對她微笑,微笑中透着她也不懂的疲倦和亮意,“你只要加價。”

包間侍女是無法拒絕客人要求的,她只能祈禱這位年輕有禮的客人真的能掏出來這麽多靈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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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價位在一億兩千五百萬的時候停下。

顯然三號房的客人迫切想要得到這最後的拍賣品,可三十七號的加價永遠比他多出十萬,這平日裏的小數目在最終的勝利前如此沉重。

他離目标永遠只差十萬,卻無法企及。

拍賣臺上,大漢笑着敲下了第三下。

“恭喜三十七號獲得了這塊魂石——”

與此同時,顏如玉慢吞吞掏出了一個小袋子。說真的那小袋子是真的小,小到侍女看到的瞬間都有點絕望,認為在裏面一定掏不出那麽多的靈石。

顏如玉開始掏,一顆兩顆三顆四顆……直到他開始厭煩,決定讓已經在門外等着的大漢,對,就是那個負責拍賣的人進來,然後把這個神奇的袋子交到他的手上,“你幫我甩幾下,這麽掏太累了。”

大漢:?

他迷惑但順從顏如玉的話行事。

啪嗒啪嗒啪嗒——

晶瑩剔透的靈石滾落下來,在地上彙聚成小山堆,顏如玉看着鋪滿包間的錢,又看着甩袋子甩得虎虎生風的大漢,誠懇且帶着歉意地說道:“這可能需要花費一點時間。”

侍女的神色從驚訝轉變到震驚再到好笑,“在雜寶閣,只要有足夠的錢,您永遠都是貴客。”她揶揄地說道。

“嘿,說到咱跟扒財鬼一樣。”正在費勁的大漢叫了一聲。

在過去整一個時辰後,雜寶閣迅速理清楚了一億靈石并直接收走,同時那花費巨款的魂石交到了顏如玉的手中。

侍女:“您如果想要護衛的話,可以額外支出費用。”

這位好心的侍女給他做的夠多了,顏如玉沖她笑起來,把兩塊魂石收入藏物的空間裏,“不必了,會有人來接我。多謝。”

他輕輕颔首,擦肩出了門。

還留在包間內的大漢若有所思,他看得出來這位奇怪的客人身上衣服價值不菲,聽說之前仙繡坊甚至推掉了宣明閣的單子……

顏如玉離開是從秘密通道走的,這大抵是雜寶閣給貴客的待遇。

當他走到繁華街道上,甚至還平安抵達落腳的客棧居所時,顏如玉還來得及給自己倒了杯茶,然後抱着茶杯端詳了起來。

“我想,”他自言自語,“這陳茶不會下了毒吧?”

藏在暗處的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危險,劈手就是一道引雷,那爆裂的紫雷貫穿到安坐的少年身上時,只在最後激烈閃光了兩下,又安靜了下來。

顏如玉:“哇哦!”

這衣服防禦能耐真的不錯啊!

他看着突然顯露身形的三個人,哪怕是寬敞的房間,也被這突然多出來的人數擠得滿滿當當。

顏如玉:“我猜,你們是七號派來的?”

這三人并沒有多話,身為修仙者的他們對一個反常的凡人已經足夠重視,在引雷沒有成效後,左右兩人快速掐訣,中間那人做出了最平常人的做法。

他舉着大刀砍了過來。

顏如玉的呼吸急促了一瞬,可他沒有挪開。

那讓他看起來像是吓傻了一樣,第五人的聲音在這空間內響起,“為何不猜是三號?”拍賣會的競價中,三號和七號是最勢在必得,可只有三號跟到了最後。

公孫谌的聲音裏透着懶洋洋,像極了從一場長眠中蘇醒過來。顏如玉不自覺把他的聲線和年輕的那個相比較,發覺盡管聲音如此相似,可透露出的性格卻截然不同。

“在三十七橫空出世前,三號顯然更警惕七號,但是七號退出得太快了。”七號甚至在三十七剛出價兩次的時候就放棄了擡價。

顏如玉:“說不定他只是想守株待兔?”

公孫谌:“好詞。”他甚至顯得有些禮貌。

在從顏如玉身上浮現後,他随意地看了幾眼周圍的人,思考着顏如玉在拍賣會上的高調有多少是為了刻意報複他?公孫谌碾碎最後一人的腦袋時這麽想,回頭看着顏如玉的位置,卻發現他的人已經竄到了門口,正捂着嘴試圖讓自己別做出什麽不文雅的事情。

公孫谌把剛才的主意抛開,饒有趣味地說道:“你甚至猜到了他們在茶水裏下毒,還面不改色不招護衛走了回來。可你現在卻為了幾具屍體難受?”

顏如玉靠在門上,他覺得自己柔弱無力又可憐,“我這是信任大佬。”

誰會面對滿地血漿面不改色?!

公孫谌覺得顏如玉很奇怪。

他已經親眼見證了數百人的死去,卻會為了這區區數條性命而反應劇烈。

顏如玉死魚眼被大佬拖了回來,得虧沾滿腦漿血液的是靴子,而不是手。他木着臉,試圖不着痕跡安撫自己炸開的精神,“這些天,大佬的休息足夠嗎?”

公孫谌不語,搭在他胳膊上的手開始摩挲起來,最後冰涼的觸感停留在手腕上。那力道很強硬,卻莫名讓顏如玉不自在。

過于親密了,仿佛是按着他的脈搏,像是,像是在傾聽。

“有些時候……”公孫谌的聲音有些含糊,通常這種時候是他在思考,還未徹底轉變成情緒,“你讓我驚奇。”

如此評價,讓顏如玉的腦子尖叫着危險。

他試圖從大佬的手裏掙脫出來,就像一條竭力撲騰的鹹魚,但是凡人之力如何掙脫呢?

在發現無果後,鹹魚躺平了,“除了這張臉,我愣是看不出來我身上有哪裏值當大佬稱贊。”更不如說聽到這話後,顏如玉開始考慮自己的腦袋是不是還安然無恙。

公孫谌:“你看人,看萬物,像是隔着鏡花水月,饒有趣味,興致勃勃。”

顏如玉:?

公孫谌每抛出來一個詞,他腦袋上的問號就越大。

他的茫然困惑是真實的。

“我只是沒有和普通人相處過,所以好奇人與人相交會有什麽不同。”

“是嗎?”公孫谌冷冷地說道,也不知他如何動作,一時間屋內半空懸浮着大大小小的光影,每一個,每一個如同窗口的光影內,都是顏如玉。

顏如玉在吃東西。

顏如玉趴在窗邊。

顏如玉倚靠在欄杆上聽曲兒。

顏如玉大笑。

顏如玉……

喜悅在美麗的容顏上綻放,如同嬌豔的春花。柔軟的肌膚,漂亮的容顏,在皮膚上刻畫不同的紋理。

可心跳一直平穩如昔。

公孫谌曾經扒下人皮,就為了體會那所謂柔軟的觸感是什麽模樣,可在失卻了溫度與填充的肉塊後,人皮皺巴巴,泛着蒼白酸臭,比揉皺的獸皮還不如,令人乏味。

現在捏的這寸手腕卻柔軟得不可思議。

光影出現的一瞬,那脈搏從平緩滑到緊繃,也就是眨眼的事情。

顏如玉的面色蒼白,他很聰明,他意識到公孫谌在說什麽。

這古怪扭曲的祖宗露出個森冷的微笑,“你是凡人,可你在衆生中觀察,卻超然衆生。你巧妙地關注着一切,歡喜着一切的變化,卻純粹不夾雜任何的情緒,就像是在看一本書,一場戲。

“……而你不在其內。”

一直平緩從容的心跳在戳破了現實後,那驟變的跳動如此美妙,繃緊樂弦在崩斷一瞬發出的慘叫最是動聽。

心跳。

顏如玉的心跳在狂飙,散發着恐懼的味道。

“你一直……”顏如玉虛弱地說道,“在聽我的心跳?”

像是感覺到什麽別樣的意味,公孫谌陰郁地皺眉,“那又如何?”

恐怖,又讓人顫栗。

顏如玉幹笑,“沒什麽。”遠比侵犯隐私更重要的事還擺在眼前,公孫谌過于敏銳,也過于犀利,他所發現的事實連顏如玉自身都沒有體會到。

他或許一直在用某種游離的态度在好奇地觀察這個世界,那稱得上傲慢,或許更多,是亵渎。

“我真的,”顏如玉努力吞下喉嚨的硬塊,“沒有發覺這點。”

他出神地想了想,“我沒有理由和借口。”告知公孫谌,這個世界其實這是一本小說,會帶來什麽後果?

顏如玉不敢嘗試。

他的倉皇虛弱不是假,他是當真無法解釋。

公孫谌神色莫名地盯着顏如玉,半晌,他斂去那數十個光影,然後擡手,顏如玉猛地縮了下脖子。

他惡狠狠地掐住顏如玉的臉,最後捏成個小雞嘴。

“我的魂石呢?”

他的話題跳躍到讓人難以招架。

顏如玉嗚嗚着好一會,慢了半拍從藏物的空間取出了兩塊魂石,它并不重,哪怕是拳頭大小的那塊也顯得輕飄飄。

公孫谌從他的手裏取出了小而破損的那塊,打量了幾眼。

顏如玉:“大佬是想用魂石來滋養魂魄嗎?”他默不作聲地揉了揉臉,大佬下的力氣可不小,他都以為臉要被捏腫啦。

“不。”公孫谌漫不經心地說道,“魂石對我沒用。”

顏如玉:!

他艱難地看着那花了一億兩千五百萬買下來的魂石。

這下是真的敗家了。

公孫谌觀察時,像是愉悅又像是憤怒,扭曲的殺意膨脹起來,猛地捏碎了手裏的乳白魂石。他陰鸷地擡頭盯着顏如玉掌心捧着的那塊拳頭大小的魂石,那蠢蠢欲動的煩躁暴怒像是打算再痛下殺手。

顏如玉小聲逼逼:“一億兩千五百萬呢。”

公孫谌:“你覺得我沒錢?”

顏如玉超大聲:“不敢!”

“魂石是鎮壓我的必備之物,那巨棺絕大部分都是魂石淬煉成的。”大佬慢吞吞地說道。

顏如玉:“大佬是想找其他被鎮壓的部分……但是現在的時間線對得上嗎?”他憂愁地說道,畢竟這相隔的時間可不是一年兩年,可是幾十年,甚至幾百年。

公孫谌露出個古怪的笑意,“你以為我的腦袋,被鎮壓在哪裏?”

顏如玉:?牡華天宗內也有問題?不過輪到鎮壓那會,牡華天宗只剩下遺址了吧……但這麽自然說出自己的腦袋真的好嗎?

不膈應嗎大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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