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1)
左邊火舞, 右邊冰霜,夾擊在中間感受冰火兩重天的正是顏如玉。
黑大佬是為了救他才跨越時空前來, 白大佬也應該是感覺到危險才現身,不管單獨哪一個都該是打怪救人後的美好結局,可偏生遇到一起。
冰火相沖,兩極相對,那淩厲肆虐的殺意,在禍根中央的顏如玉感覺至深。
然顏如玉能感覺到的只是一隅,沖撞的冰火殺氣如浪掃過大地,原本陷于其中的修士紛紛逃離, 生怕突遭不測。他們所感知到的恐怖瘋癫遠甚于顏如玉,兩股氣息在擦過顏如玉時還會稍加收斂,待其他人可從不留情。
蘇眉兒也是逃離的一部分。
她的傷勢不淺,在磅礴氣勢引動下.體內的氣血翻騰起來,勉強才忍住吐血的動作。
顏如玉還未看清場地中是如何動作,就感覺到一股冰涼的輕柔力道推着他離開, “去吧。”那聽起來是黑大佬的嗓音, 人已經被卷着飛離。
出乎意料的是,白大佬沒有出手阻攔。
兩位公孫谌一起看往顏如玉離開的方向, 直到他被一個女修士手忙腳亂地接下來, 才又看向對方。一邊焰火如白蓮灑遍大地, 毫不留情地灼燒着原本屬于冰原的領域;一方面無表情, 冰銳剛硬的寒意自腳下攀升,勢不可擋!
素白的公孫谌語氣陰鸷:“毛頭小兒,枉自稱大!”
腳踏冰霜的漆黑公孫谌不語, 當空劍意斬下!
才道:“那便, 請賜教。”
熾熱灼燒的白蓮焰火與萬年不化的冰霜劍意, 讓得此處無人敢靠近。
離得最近的,偏是顏如玉與蘇眉兒。
蘇眉兒猝不及防接下顏如玉時,尚未料到此景,她只是匆匆忙忙檢查起了顏如玉的傷勢,在觸及到他面容時又不自覺地挪開視線。
顏如玉這些年對旁人視線很是敏.感,在察覺到蘇眉兒的異樣後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蘇姐,你能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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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蘇眉兒把傷藥塞給他,又忍着別開腦袋的欲.望打量了兩眼身旁美麗得不可方物的少年,低聲說道,“你想要遮上,也是正常。”
她扭頭看向烈火塗滿半邊天的赤焰,又看着冰涼刺骨的霜降,嘆息着搖頭。
“你這份情債可不淺啊,而且還是惹了這麽一對雙生子。”
顏如玉慢半拍地“啊”了一聲,“我與他們,不是這樣的關系。”
蘇眉兒撲哧笑起來,順搜揉了一把他的腦袋。這個習慣性的動作似乎緩解了她面對顏如玉時那種奇怪的僵硬感,她總算放松下來。
但她還是沒有靠近顏如玉,在護他下來後,一直離他有好幾步的距離。
“你同我說有什麽用,你去與他們兩個說。這兄弟倆一個看起來爆裂如火,一個冰冷如霜……這還蠻極端的。”
顏如玉仔細回想了一下白大佬造成的屍山血海,再想想黑大佬一出場就破局滅怪的幹脆強硬,頭都大了。現在兩位自己幹架,他不是沒想過要阻止,可是他要怎麽做?
沖進他們中間大喊你們不要再打了?
那話聽起來真特麽奇怪!
不過更大的可能是他還沒碰到兩個大佬就直接暴斃當場了,他心有餘悸地看着貫穿天地的冰火,感覺特別莫名。
無法形容現在是怎樣一種操.蛋的痛苦。
顏如玉:“蘇姐,有什麽法子可以阻止他們兩位嗎?這裏快要被毀得徹底了。”
蘇眉兒看了下上面那危險的煉獄,再看了眼手無縛雞之力的顏如玉,“你想送死?”
顏如玉:?他想救人!
不過他也看了眼那完全不在乎對方是自己過去未來的兩位公孫谌,打得跟生死仇敵似的。他痛苦地閉上了眼,也是,他修正一下自己的錯誤。不只是他,不管誰沖進去,那都是直接白送人頭。
蘇眉兒:“極西鬼林只要不是被魔獸毀掉的落腳點,都會重建起來的。倒是不必擔心這個……”她的話稍稍猶豫停頓,又猛地壓下聲來。
“顏如玉,你可知我現在為何不敢靠近你?”
顏如玉:“……因為他們兩位?”他猶猶豫豫地憋出來一個答案。
蘇眉兒心不在焉地扯下了自己的劍穗兒,挂在手指上晃動了兩下,又晃了回來,最終捏在手心,也像是拿捏住了主意。
“我的長輩中,有一位是皈依入佛宗的叔祖。當年我周歲時,他曾經回來過一次,也曾在我額間落下祝願。雖然有些久遠了,但清心咒還是有在發揮作用。你的法衣失效後,我看到你的臉,”說到這裏的時候,蘇眉兒忍不住去看了眼顏如玉,然後立刻別開頭,“就會感覺到一股冰涼從我的額間神識蕩開。”
顏如玉:“……久遠,是多久?”在萬般有可能的問題中,他抓住了最歪的那個。
蘇眉兒面無表情地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門上,把顏如玉拍了一個踉跄,管她之後會不會被那兩個殺神對上,這問題便是不雅。
顏如玉笑着揉後腦門,“我錯了。”
然後他的笑意淡下來。
“是不是間或性有種,感覺自己被引誘了的感覺?像是自己的理智不受控制……”
蘇眉兒頓了頓,“不。”
出奇的是,她搖了搖頭。
她終于回頭,認真打量着顏如玉的眉眼,眼裏的驚嘆并非作假,“如果有人因此而做出錯事,那是自身定力不堅,與你可沒有半點關系。”
顏如玉苦笑:“蘇姐,莫要安慰我了,今夜的魔獸,還有可能是我引來的呢。”
從他出了客棧後,圍攻襲擊客棧的魔獸數量肉眼可見減少了。
這幾乎證明了之前顏如玉的猜測。
蘇眉兒并不動搖,“體質乃天生,容貌是天賜,這與外力無關。按照你這麽說,那些天生是爐鼎體質的人也須得是責怪、認為自己要為這份受苦掠奪承擔責任嗎?”
這不公正。
她像是還想說什麽,可烈火如塗,寒霜自天降,淅淅瀝瀝的血雨澆滅了地上的火苗,更帶起熾熱滾燙的灼燒。旋即寒意侵蝕,寂滅萬物,讓得一切只剩下純粹的殺意。
蘇眉兒抱着顏如玉連蹦三.級跳,直接踩在此地最高處,底下剛才的地方已經塌陷。
蘇眉兒:“我現在知道他們為什麽把你抛給我了,這是讓我來當老媽子啊!”
她聽起來很絕望。
顏如玉:“……”他內心其實更絕望一點。
他低頭看着自己腰上的手,有氣無力地說道:“蘇姐,別摟我腰了。雖然我知道我只是個小弱雞,但是如此鮮明地感受到還是萬分心痛。”
蘇眉兒笑嘻嘻地撒開手,“我才害怕咧,要是你家那兩位把我看成眼中釘可怎生了得?”
顏如玉無奈地解釋:“我與他們真的不是這樣的關系。”
他其實已經分不出到底哪個是白大佬,哪個是黑大佬。可端看領域中哪邊熾熱滾燙,哪邊寂滅萬物,也隐約能猜到。
白大佬雖然對他動過幾次手,從殺到不殺之間,此中的态度轉變他是感覺到了。可是黑大佬……他尴尬地揉了揉臉,他其實看不出黑大佬何以對他這麽上心?
倒不是說顏如玉不為此高興,喜歡的角色站在面前表達出自己的關切,這讓哪個喜歡角色的讀者不歡欣雀躍?
顏如玉都要高興死了!
可在高興之餘,要是為此讓黑白大佬杠上,也絕對不是什麽好事啊!
所以這是為啥啊!
萬裏高空之上,素白的公孫谌也滿是惡意地說出同樣含義的話:“你與他相處,不過短短半個時辰,便如此死去活來?
“我怎麽不知道,我當年,還是個癡情種?”
鮮火在他的身上跳躍,白蓮匍匐在他的腳下,蔓延無邊的白火随着情緒暴漲起來。
袖袍漆黑的公孫谌伸出一只手,無形的寒意殺氣凝結在他手中,鍛造出一把無形的長劍。他淡漠地說道:“那就讓你的情緒收斂些!”
他厭惡地看着素白的另一個。
“那道夢境與你我相連,是你故意的。”他冰冷地說道,“你借由顏如玉逃出鎮壓,妄想要逆改天命。可單憑你這瘋癫的狀态壓根無法徹底掙脫束縛,便強将因果附加我身,與你一起承擔!”
這也便是他時時入夢的緣故。
需知修士壓根不可能做夢!
那時時牽連的夢境讓強烈的欲念勾起鏈接的橋梁,當墓碑前的公孫谌選擇将白蓮消融于顏如玉.體內,将魂魄相連的瞬間,他也曾在自己的意識海中捕捉到那片純白。
愛恨無法共通,欲念無法相融。
可兩個公孫谌終究有相同處,白欲沖着顏如玉張開獠牙,黑念也徒生霸占的惡欲。
這當真不知哪個才是因,哪個才是果!
素白公孫谌陰郁大笑,那笑聲響徹天地,古怪中摻雜着扭曲人心的惡欲,“你可當真是高看你自己了,我會為了改變過去扭轉因果?”
白蓮吞噬萬物。
“別開玩笑了。”
惡念竄上眉心,邪肆爬上骨骼。
“我巴不得你隕落當場!”
漆黑公孫谌提劍,冰冷平靜的話語下藏着扭曲的惡念,“來便是。”
顏如玉:“……”
雖然大佬打架,底下的是不知道內情,但是那兩位在對話的時候聲音都如同舌綻春雷,蘊含着襲擊對方的靈力,這導致還身處戰局邊緣的兩人聽得一清二楚。
顏如玉痛苦地捂住了臉。
白大佬,莫要再說叨!
祖父理論告訴我們,不要妄圖去殺掉過去的自己,當過去的自己被抹除的時候,未來的自己也不複存在!!!矛盾了大佬!
他忍住心中澎湃的吐槽之魂,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他問蘇眉兒:“過去有沒有人誤入靈氣風暴然後又走出來的人,他們會有可能遭到時空亂流嗎?”
蘇眉兒:“時空亂流是何意?你問的是歷史亂流?”
見顏如玉點頭,她才繼續說道:“靈氣風暴的誕生确實恐怖,容易造成嚴重的威脅。但是要涉及到歷史亂流是極其罕見的,也只有寥寥幾人遇到後能活着出來。”
這些聽起來更像是遙遠的歷史,所以蘇眉兒認真思索了片刻。
“遇到歷史亂流是很危險的,你不會知道被抛往過去還是未來。如果被抛往了過去,那總會有人試圖去改變過去,可改變過去是需要承擔代價的。或許會把‘現在’導向一個更不好的方向。而至于未來,危險倒是小些。盡管能知道未來的發展如何,可‘現在’才終究是‘現在’,就算回去做出了什麽改變,那也是‘現在’的你能夠做得到的。”
顏如玉:“可要如何知道‘現在’?每一個人活在當下,都會以為此時便是‘現在’,可要是我們其實只是生活在‘過去’呢?”
蘇眉兒哽住,像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
“有趣,”她道,“經歷過的人太少了,還從未聽聞過這種說法。”
她想去扯劍穗兒,才發現那劍穗兒早就被她扯下來了。蘇眉兒瞪了眼手心的劍穗兒,悶悶給挂了回去,“我的師尊曾經說過,歷史長河乃大勢,不可更改。倘若有支流試圖改變主幹,會遭受極大的反噬。熬不過去可能是身死道消,或者被直接剝離此刻抛往來處,一個不經意就會徹底泯滅。不是輕易的事情。
“她還道,莫要和牡華天宗走得太近。”
這兩句話前後銜接過于生硬。
顏如玉沉默,他的眼眸望着死鬥不休的上空,仿佛映出了其中的争鳴。
“蘇姐認出來我了。”。
這是肯定的語氣。
蘇眉兒:“牡華天宗出了那麽大的事情,前去參加拜訪的,也有我的師叔。”言下之意,數百位仙尊隕落在牡華天宗,必然是一件大事。哪怕蘇眉兒是在外有任務在身,卻也對其中內情有所了解。
“師尊言道,牡華天宗所謂的魔修,多半是個幌子。可是南華大陸在數日前,也有窮兇極惡的魔頭放出風聲認下了此事。這其中必定有古怪,在師叔臨行前,師尊就曾給他蔔算了一卦,認為其中必有火患,讓他切莫參與牡華天宗的事情,可他不聽。”
火患……
顏如玉想起白大佬的滅世白蓮,大概知道蘇眉兒是怎麽認出來的了。
蘇眉兒雖然不曾說過自己師從哪裏,但是從她的言行舉止可以看得出來她家學淵源,師門也必定是大派。以她的眼界,要猜出這無邊白火是滅世白蓮并不難,尤其這異火還有極其鮮明的特征。
這是牡華天宗的異寶。
再加上顏如玉這張臉還有他沒有造假的名字……
顏如玉:“多謝蘇姐。”
蘇眉兒沒有動手,反而是三番兩次救他,這實在是以德報怨。
蘇眉兒哈哈大笑,旋即搖頭,“我師尊已經告誡過師叔了,也曾經告知過他遠離的一線生機。可他還是隕落其中,那便是自身的貪欲讓他失卻了判斷,怨不得人。”
她看向顏如玉:“走吧,我送你去安全的地方。等他們打完了,都不知道要什麽時候。上回薄命秘境打開的時候兩位仙尊都打得半年,你可不能在這裏空耗。”
顏如玉遲疑,他不認為蘇姐是想害他,但是……他也很懷疑他真的能夠離開?
他可記得白蓮是寄宿在他的體內,要是他離開了,那白大佬豈不是要被黑大佬給劈了?而且黑大佬究竟是怎麽過來的?這穿越時空兩個“自我”相互見面真的沒有問題嗎?!
顏如玉後知後覺意識到這些科學倫理問題,登時都麻爪了。他在穿書之前也不過是個小小的大學生罷遼,讀的還是沒半點用處的萬金油專業,這種哲學性的問題他是半點都搞不懂。
顏如玉正想拒絕蘇眉兒,但見腳下的高樓突然開裂。
天地,搖晃了起來。
蘇眉兒想要抓住顏如玉飛起來,卻見他已經漂浮了起來。定睛一看,蘇眉兒才發現有只小花精正提着他的衣服,努力地撲閃着小翅膀。那閃閃發亮的碎光彌漫在顏如玉的周身,哪怕是在眼下她都忍不住分神去感慨一聲好看。
蘇眉兒腳下踩着自己那柄長劍,回神去檢查周圍,卻發現并非是天地搖晃。而是有什麽劇烈響動起來,那動靜讓人恍惚以為天地俱變。
她的神識放開,小心繞過戰場,直撲最嚴重的地方,頃刻,她的臉色就發白,吐了幾口血出來。
顏如玉正在掏飛行寶器,見狀加快速度,拿出來一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圓盤,啪叽拍上靈石後,他一手小心護着小花精,一邊驅動着圓盤去往蘇眉兒身旁。
“蘇姐,你且在我這站站吧。”顏如玉讓開點地方,讓蘇眉兒可以省力站着。
蘇眉兒握着回來的佩劍,神色堅毅地說道:“極西鬼林活了。”
活了?
顏如玉只能在瞬間閃過黑大佬曾說過的一句話。
“極西鬼林是活着的野林。”
怎樣算是活着?
顏如玉看向轟鳴的來處,盡管他什麽都看不見,但是蘇眉兒神識刺探卻受了傷,想必那不是什麽輕松愉悅的事情。
兩道流光幾乎同時抵達顏如玉的面前,幾乎一模一樣的面容在近距離時面對更有沖擊力,顏如玉不得不咬牙硬生生抗住這雙倍大佬的存在,主動開口問道:“大佬,極西鬼林出事了嗎?”如果不是出了事,顏如玉壓根不相信這兩位會突然收住。
“你在叫誰?”白大佬不滿地啧了一聲。
黑大佬面無表情地說道:“暴動了。”
兩位的脾性真的是天差地別,冰火不相容得讓人頭疼。
但是黑大佬的那句話讓蘇眉兒上了心,她久久凝望着出事的地方,回頭對顏如玉道:“既然他們二位已經停手了,你安全了。我先……”
顏如玉打斷了她的話:“蘇姐是要去極西鬼林嗎?”
從在仙鶴上的時候,蘇眉兒就說過她的目的是極西鬼林,而她也有師兄在這裏堅守。她必然是為了某件事而來,現在野林活化,蘇眉兒還要強行入內,那只能說“這件事”比想象中還要重要。
蘇眉兒:“我有一位很珍重的朋友受傷瀕死,想尋魂石來救人。原本我是在雜寶閣想要拍下那塊,可惜被人高價買走了。而後師尊告知我鬼林內或許會有魂石山脈。可常人入極西鬼林,能保住命就是難得,少有人真的敢涉足其中探尋,所以也只是一條傳聞罷了。”
顏如玉:?
顏如玉:!
卧槽,那個與他相争的三號?
唯獨三號跟他競争到了最後,也符合蘇眉兒的說法。
顏如玉偷偷看了眼素白的公孫谌,被他陰鸷的瞪了一眼,但比起之前鋪天蓋地的惡意好上許多。
“我心中有些疑惑,兩位大佬就且先不要再打了。”顏如玉苦心孤詣,甚至都要捶胸頓足,“之前白大佬不是還在煉化嗎?黑大佬不是說不能亂改嗎?怎麽兩位直接就幹架起來了。”
如果之前他是半心半意,那他現在多少是真心誠意了。
蘇眉兒的話讓顏如玉多少心生了些許愧疚,盡管那是大佬要的東西,但是看蘇眉兒這等情形還是想要入內一試,想必那人對她來說極其重要。
黑大佬低沉着嗓音說道:“略有突破,既感覺到危險,便過來看看。”
白大佬毫不留情地嗤笑起來,陰測測地說道:“說得好像萬般從容,可再随便,沒有多方嘗試,你是如何過來的?”
顏如玉幹巴巴轉移話題:“所以白大佬,你可是恢複了?”
大佬在牡華天宗鬧得那一出多少還是傷及了根本,再加上之後煉化魂石與墓室的種種舉措,确實耗費許久的時間。顏如玉每次入夢都不再能在熟悉的地方看到白大佬歇息的模樣,倒也有些不大習慣。
素白的公孫谌神色有點古怪,“白大佬?”
顏如玉尬笑,“你們二位……我總得,稍稍區分一下。”他說這話的時候略有心虛,畢竟他是簡單粗暴按照他們各自的服飾來區分的。
白大佬并沒有對此說些什麽,他只是神色莫名看了他一眼,“你找對地方了。”
他答非所問,卻也讓顏如玉松了口氣。
眼見着氣氛從緊繃恢複到平和,顏如玉說道:“今晚在客棧的時候,那些魔獸有可能是被我引來的。在我離開客棧之後,他們并不再執着于攻擊客棧。”
一身漆黑的公孫谌若有所思,淡淡說道:“牡華天宗能執意讓你來,定是知道些什麽。假以時日殺回去,拿了你父親過問便是。”
顏如玉:?等下,他聽錯了吧?
這話不是應該白大佬來說嗎?為什麽會從黑大佬的嘴裏溜出來?難道他剛剛其實分錯了兩位大佬,還是他們突然改變了衣服的穿着哈哈哈哈哈怎麽可能!顏如玉抹了把臉不再自欺欺人。
他看到了白大佬那似笑非笑的模樣,像是在對他說“我早就說過”諸如此類的話。
沒事,切開黑也是也可以的,白切黑更是常有的事情!
沒什麽大不了的!
顏如玉很快就安慰了自己。
想想看現在白大佬的樣子,那往回推算黑大佬其實底子是黑的好像也……嗚他的心好痛,他心裏的黑大佬從一開始就OOC了。
顏如玉如同雨打芭蕉那樣蔫吧了下去,但還是強提精神,“黑大佬,你如此遙遠趕過來,怕是消耗良多,要不還是先行回去?”
黑大佬從幾十年後過來,白大佬從幾百年後過來,齊聚一堂,全都擁擠在這過去的浪潮中。這一個不對勁,引起的可真是驚濤駭浪。
“不必。”渾身漆黑的公孫谌冰冷地說道,“在你身旁,修正的力量幾乎約等于無。”
白蓮突然襲面,他甩袖,一道冰劍直沖另一個公孫谌的腦門。
他的聲音驟然如萬年雪,“你想打,我定奉陪到底。”
這會兒由不得顏如玉猶豫了,他嘎嘣一下就竄到了他們兩人的中間,無奈地說道:“莫要為此争吵。”
如果不是這局面不太對勁,他都想學學言情劇裏面的女主高喊一聲不要為我打起來了。
當然他知道這個事兒起因壓根就不在于他。
兩位大佬對于自我有着強烈的認知,他們壓根就不把對方當做是自己,只當做是完全排斥的個體。或許他們本來同源一體,反倒對對方産生了極其強烈的殺意。
就像是自身的領域被侵犯了那樣,完全不可饒恕。
疾風狂舞,顏如玉的身體突然從原來的位置轉移到了數丈開外。在他原來站在圓盤之上停留的位置,幾根瘋長的藤條正在往上竄,假使他還停留在那個位置上,只會直接被串成糖葫蘆。
蘇眉兒神色嚴峻:“極西鬼林的活化已經蔓延到這裏了。”
顏如玉心有餘悸,他不知道剛才是哪位大佬出手,但是看這麽簡單粗暴,想必應該是白大佬。
他看向兩位,他們總算不再想要襲擊對方,而是凝神觀看着極西鬼林的情況。
顏如玉蹙眉,他确信自己對極西鬼林這個名字是有點印象,但是奇了怪了,他怎麽就死活想不起來這個地方究竟發生過什麽事情呢?
當他這麽想的時候,他的腦中突然一片清明,好像有一本書正在他頭腦中翻開,最終落在了一頁書面上。
【他們一行人為了替雜寶閣救回被南華魔修掠奪的數名弟子,一路追殺到了東游大佬的極西鬼林。
在進入前,許多多攔住了他們,語氣嚴肅地告知了這片地方的危險。
荀尚平等人并不清楚,倒是公孫谌道:“極西鬼林不可以常态而論。大部分時候這一片地方如同普通的森林,可其實其具有活性,一旦激起了它的異化,便會極其兇煞。”
荀尚平苦惱地說道:“關于東游大陸的事情,你家記的東西比我家多。但我總歸鬧不明白,為什麽還放任着這片危害性極大的活林存在。”
公孫谌的語氣有些冷漠:“因為無法根除。”如同北玄大陸上存在的諸多異樣,只能短時間內鎮壓,卻是無法徹底束縛滅除。
這仿佛是三塊大陸共有的通性。
許多多嘆息着搖頭:“盡管如此,東游大陸上的宗門,早在從前就有祖輩合力封印,将其牢牢束縛在禁锢之中。就算徹底活化,也只能在禁忌之內,只是在徹底異化期間,此地就不能再有人進出了。”畢竟進來就是個死。
而現在,就是異動期。
許多多有些躊躇,畢竟這可是要命的事情。這也或許是為什麽魔修會選擇這裏遁入的緣故。他自己帶人也就算了,公孫谌和荀尚平卻是他的朋友……
公孫谌默不作聲化出劍影,率先踏入極西鬼林。那背影堅毅瘦削,并無半分停頓。】
顏如玉:好特麽帥氣!
等下。
他之前分明半點都想不起來小說的內容是什麽,可是在他痛苦糾結的時候突然又回想起來了,而且字字鮮明,如同他剛剛才看過一樣?
這種感覺就如同他先前回憶起諸多關于大佬的小說內容……
顏如玉屈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陽穴,別是他腦子也有問題吧?
罷了。
他身上的問題又豈止這一樁?難以解答的問題就稍稍往後放,要緊的是當下。
在那段劇情之後,公孫谌他們一行人闖入了極西鬼林,在裏面歷經重重危險,最後擊殺了那個魔修。可惜的是他們來得有些遲了,最終還是沒來得及救回那幾個雜寶閣弟子。而魔修在死前不知引動了什麽,徹底激怒了極西鬼林,讓這片異化的活林徹底暴走。
然後又是一段冒險,只除了主角一人單獨在外,遇到了一個名叫徐天敏的女子。她乃是個魔修化身,修煉功法極其獨特,可以掩蓋自己的身份不被人看出。
她愛上了公孫谌,可公孫谌不愛她。
而相對的荀尚平愛上了徐天敏,這也成了最後他背叛公孫谌的導火索之一。
縱觀全文,荀尚平算是前期和公孫谌關系最好的友人之一。雖然有點憨直,說話有些直率,可他也是以年少之身得登天榜的人物。皆是年少有為,又是竹馬竹馬,背叛起來可真是痛苦。
不過這其中大部分原因倒是與徐天敏有關,這裏按下不表。
在顏如玉快速回憶的時候,那些張牙舞爪的藤蔓樹杈已經蔓延到了腳底。原本那些被冰凍又被火燒過的魔獸都逐漸被極西鬼林吞噬。
要讓極西鬼林平複下來的法子不是沒有,但是那太過冒險。大部分時候,東游大陸都是等它自行安靜下來,大致要花上百年的時間。
可公孫谌自然等不了這般久。
“蠢物再過百年,也依舊是蠢物。顏如玉,過來。”素白公孫谌沖着顏如玉伸出手來,語氣裏滿是不耐煩。
顏如玉:“……”
他擡頭看着堵在他眼前這漆黑,一時間無語凝噎。
黑大佬是什麽時候閃現過來的?
漆黑的公孫谌挑眉,如霜如冰的臉上竟然有着如同笑意的痕跡,“他不是能任由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東西。”
對面與他如同照鏡的公孫谌冷笑:“他不是‘我的’東西,難不成是‘你的’東西?”盡管他只擁有殘破的記憶,卻異常清楚怎麽對過去的自己捅刀。
捅得那叫一個又快又狠。
手上凝結着冰霜的公孫策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語動怒,反而笑意越擴越大,“卻又如何?”
兩雙相同的眸子閃爍。
本是同根,自然清楚對方的意思。
對于“現在的”公孫谌來說,不管幾百年後的魂體也好,不管顏如玉生存的是在“過去”也好,他之現在就是現在,他完全可以殺了眼前的魂體,然後直接搶走顏如玉回到原來的時間。
他并非不想這麽做。
只不過是這如鏡子般對立的一人一魂,不相上下罷了。
倘若對面有任何一招一式的疏忽,他都會徹底露出獠牙,嚼碎對方的魂魄。
如此霸道,如此強占的欲望,又如何能舍得分割?黑的想要徹底絞殺白的,白又何嘗不想驅除黑的?
牢牢站在戰場之外的蘇眉兒沖着顏如玉搖頭,那看好戲的樣子讓顏如玉手癢癢的。他拼命念叨着“不可與女子動手”與“醒醒吧你壓根打不過她”方才氣定神閑,四大皆空地說道:“兩位要是再繼續吵下去,怕是我們來不及了。”
極西鬼林的月亮是黑色的,只有邊緣有一層淡淡的白光。壓根提供不了多少的亮度,只是極西鬼林的枝蔓好像本身就自帶着微微的亮光,讓他能夠以肉眼凡胎看清楚那活林蔓延的方向。
他感覺那速度越來越快了。
顏如玉誠懇地說道:“白大佬想要進內,那還是得趁着它們還未徹底異化的時候。不然壓根無法入內,若是黑大佬不想提前離開,那煩請一路随行,莫要再起争執了。”
站在他身前的公孫谌回眸,淡淡說道:“你想要幫他?”
顏如玉好笑又無奈,“盡管你們二位并不把對方當做是……”礙于蘇眉兒在場,他并沒有把話說得非常之明白,“可幫他,也是在幫你不是嗎?”
尤其是這中間還搭上了一個劇透小能手顏如玉,他可是鼓足幹勁想要給公孫谌改變小說的結局,要是這擱自己打自己去了,那他豈不是白忙活?
漆黑公孫谌嘆了口氣,“罷了。”
他之長劍化影,如龍吟,如尖嘯,在無邊際的活林中貫穿,強硬撕裂開一處豁口。
“從此處進,可省卻時間。”漆黑公孫谌淡淡說道,“可要與我同行?”
他沖着顏如玉擡起胳膊。
顏如玉不用擡頭都感覺到了另一邊傳來的灼熱的視線,他都仿佛以為自己要被燒死了。
顏如玉僵硬着,想要驅動圓盤往後退。
圓盤紋絲不動。
圓盤啊圓盤,你怎麽能夠在這個時候抛棄我?!究竟是哪個大佬暗自使勁?
其實如果他能夠感覺到靈力,他就能夠察覺到在圓盤的底部,正有兩股全然不同的力量在相持,讓得圓盤隐約顯出了崩潰的跡象。
顏如玉欲哭無淚,不得不硬着頭皮說道:“我覺得我和蘇姐一起走合适些。你們兩位戰鬥力太強,我要是跟在你們身邊,妨礙了你們發揮實力!”
顏如玉覺得他在放屁。
還是在胡說八道地放屁。
他堅定地無視了蘇眉兒眼裏宛如被背叛的震驚與拉下水的錯愕。
但是出乎預料的是,這通篇放屁的廢話居然被兩位大佬接受了。漆黑大佬收回手,沉思了片刻,道:“也可。”
白大佬更是冷嗤一聲,磨着牙說道:“顏如玉,你好有本事啊……”他拖着長音,不緊不慢的腔調讓顏如玉頭皮發麻。
“你給自己束縛了一只怪物,還是一頭不懂情愛的惡獸。真想看看你被抽筋扒皮時的模樣,”他的唇色愈紅,眼中閃動着惡意,“那肯定很好看。”
黑大佬眼皮也不擡一下,淡漠地說道:“我不懂,你懂?”
顏如玉在僵持中一把抓住了蘇眉兒的手,頑強堅持地講話題扭回正途,“咱們走吧。”
蘇眉兒和顏如玉身先士卒,如同一道流光撲入了洞開的極西鬼林。
在活林四處爬行衍生的時候,那家冰冷劍意洞開的豁口還一直勉強停留着,足夠他們穿透而過。
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