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得了公孫谌的分析, 許多多沒有冒進,而是驅人前去試探。他則是打算帶人回去,準備查查出事的地方。

畢竟雜寶閣遺失的東西還算是重要,不能輕易而論。

與許多多等人告別後, 便只剩下公孫谌顏如玉與荀尚平等三人。

作為縱觀全文, 只差了個結局的顏如玉來說, 在“現世”比在“過去”得用多。

于他而言,這些訊息不過是信手拈來, 哪怕他的記憶模糊, 在思索之下仍然是能記起全部,就好像他只是在潛意識內将原本記住的內容掀開。

在意識到現在的時間點後, 顏如玉壓下穿梭時間的怪異感,決定至少撐過大典再做準備。

公孫谌和荀尚平原就是要回北玄大陸,只不過能飛躍大陸與大陸屏障的仙獸尤其少, 每月只有兩次往返,不巧他們錯過了昨日的仙獸,只能再等十四日。

他們便在旁的仙居住下了。

他們抵達的那日,公孫谌似有所感緊急閉關了, 只留下顏如玉和荀尚平相處。

荀尚平:?

“他對你這樣上心,怎可能就這麽丢給我?”

他果然是和公孫谌相交甚久的朋友,早就知道公孫谌皮子底下可不是純善性子。

就這樣把明顯上心的人放到一旁去閉關打坐, 不是他的習慣。

顏如玉默默撈起左邊的長袍袖口, 露出了那定居在上臂的漆黑镯子。

荀尚平盯着那玩意許久, 長吐了口氣, “他連這東西都給了你。”

白大佬和黑大佬給的镯子各有不同, 但顏如玉感覺本質是相似的東西。見荀尚平知道來源, 便問他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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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尚平:“這是公孫世家的秘法, 怎麽做的我也不知,但是做出來後就依據個人的不同而形式不同,但都是庇護的上好寶物。只是向來這東西,公孫家的人都會贈予親近或道侶,尤其道侶為多,所以也常是他們家的定情之物。”

他邊說邊看着顏如玉,目光灼灼,顯然是要看出個究竟來。

顏如玉:“……”他別開腦袋。

別看我了大哥,你的眼神過于熾熱了。

荀尚平回頭看着身後緊閉的屋門,哪怕已經設下陣法,卻還是隐隐能感覺到其中的波動,看來菩提瀑布這一行,公孫谌收獲甚大,不日就能突破了。

荀尚平再看那顏如玉,停下對話後的他捧着靈果正在啃,靠在窗邊晃着腳,怡然自得地看着外面的景致。這裏乃是供修仙者落腳的居所,自然是比外頭的客棧要輕靈三分,庭院中的草木精靈蘊含着靈氣,吞吐間有着淡淡的白氣。

一只小小精靈順着顏如玉的袖口爬出來,撲閃着小翅膀高高興興地落在了他的手指上。

顏如玉見之,也露出歡喜來,小心捧着那花精,同它說話。

那模樣可是完全自在。

荀尚平:“你不是被公孫搶來的嗎?怎如此淡定?”

他猶記得失蹤了兩日的公孫谌出現時,懷中就橫抱着昏迷的顏如玉。他問那少年是從何而來,公孫便答“搶來的”,那時可把荀尚平和許多多吓得夠嗆。

公孫谌不愛開玩笑。

他待荀尚平,也确實不曾撒過謊。

他說搶來的,那便是真搶來的。

顏如玉總算露出個愁容來,“你打得過大佬嗎?”

荀尚平:“……打不過。”

顏如玉:“那你問了也沒得用。”

荀尚平翻了個大白眼。

顏如玉一路走來,入夜歇息照舊能進入亂葬崗。而那通往水面墓葬的岸邊小路,也仍是在的。只是他在岸邊再看不到那具巨大的繭子,只隐隐約約還是能感覺到他和白大佬之間的聯系。

他原以為白大佬是寄居在他夢境,如此看來和時間也是有關。

顏如玉不是不着急被掠來現世,只是甫一出現在此間,發現劇情剛要迎來第一個大高潮,他當即變了想法只道來得好。

顏如玉除了要救白大佬之外,卻也是要改變黑大佬的劇情!

他想到這裏,把果核收起來,捧着小花精主動去尋荀尚平,“你和大佬認識多年,你覺得公孫世家如何?”

荀尚平:“人才輩出。”

這話倒是沒錯,公孫世家獨占鳌頭已有幾千年,可如今還有公孫谌這般的人物,自是氣運加身,連綿不絕的征兆。活躍在北玄大陸的仙尊中,十之二三都獨出公孫世家,便足以看出底蘊深厚。

“你與公孫是怎麽認識的?”荀尚平好奇地說道。

前腳公孫谌剛拒絕了與藍岚的聯姻,後腳便帶回來這麽個好看的人,實在是讓荀尚平不得不多思多慮。

顏如玉慢吞吞地說道:“在靈氣風暴中。”

荀尚平驚叫道:“牡華天宗那次?”

顏如玉哪裏知道公孫谌那次進靈氣風暴壓根不是誤入,聞言好奇,“他是在牡華天宗入的靈氣風暴?”

荀尚平:“他在那秘境不知山處見了靈氣風暴,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我還當他是為了什麽,原是看到了你。”他喃喃自語,心中卻有驚疑。

他原本猜測公孫谌去牡華天宗除了退婚還另有他意,結果這“意”應在了顏如玉身上?

顏如玉攏着小花精的手下意識合住,微愣之中更有幾絲疑慮,“我原以為他會答應婚事。”

荀尚平笑道:“他冷情冷性,你對他還是不夠了解。”

顏如玉淡淡地說道:“既是冷情冷性,這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他何須拒絕?”若說了解,世上無人比他更加了解《風起雲湧》裏的公孫谌,在那些更新不夠吃的日子裏,他翻來覆去将小說看了多少遍?

相隔十幾年,他記住那些劇情尚且吃力,可重新回憶起公孫谌,那性格鮮明躍然紙上,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忘卻。

正是因為不在意,所以公孫谌會答應。

是牡華天宗的藍岚也好,是宣明閣的紅岚也罷,無關緊要,便沒有所謂。

荀尚平微愣,重新打量起顏如玉。

他倒沒有那種瞧不上凡人的做派,只是覺得這壽命不同,無法長久,所以甚少與普通人來往。便是修士也是人,有心有肝,有情有義,雖他現在還沒到歲數,卻也已經體會到這種漫漫長久的感覺了。

他忽而說道:“我與公孫相交甚久,但他實乃奇才。我如今不過是化精境,他已經一腳踏入魂了。”

常人入築基需十年,化精需百年,如荀尚平這等單金靈根,以短短近三十歲踏化精,已經是世人罕見。可放到素日裏被津津樂道的天才,在公孫谌的光輝下只會被掩蓋。此方世間,如公孫谌這等不到三十,便一腳踏入魂的好根骨從未有之!

公孫谌只要在一日,世人就需得被他的奇跡牢牢壓住脊背,再未有複起之日。

荀尚平:“待回了公孫世家,不出三月內,他必定突破,屆時必有大典。”

顏如玉斂眉,荀尚平說得不錯。

且境界與境界之中,也有不同。別看素白公孫谌在不知山處和一堆仙尊鬥得那麽兇狠,但他與漆黑公孫谌的實力之前大差不差,也便意味着公孫谌的修為确實未破入魂。

将踏入魂的境界,卻能夠相鬥無數仙尊,這便是主角的魅力。

其才堪稱罕有。

他突破入魂那日,也必然是公孫世家舉辦大典之時。

北玄大陸對待突破這事不同于東游門派的拘束,東游大陸這邊崇尚深山老林突破,可北玄大陸卻習慣于在聲勢浩大的大典中突破境界,這便是兩塊大陸截然不同的習慣了。

顏如玉與荀尚平相聊起來,不知不覺過了數日,倒是彼此對了胃口,勉強算是朋友了。

公孫谌是在倒數第二日出關,那時荀尚平看他一眼,便覺兩眼刺痛,寒意遍體。他道:“你快到時候了。”

先前幾日他還感覺屋內氣息有些飄忽不定,還以為是負傷在身,可近來兩日卻鋒利如刀,寒意令人無法靠近。

這才讓荀尚平放下心來,

公孫谌慢慢點頭,“已經去信家中。”

此刻,就連他說話中,也只餘下薄涼的寒意,再無半點溫和。

即将突破之時,靈根所屬會在修士身上得到最鮮明的體現。如公孫谌是變異冰靈根,便只會愈發淡漠冰冷,連說話都會只覺得是在跟冰塊說話,寒氣逼人。

荀尚平正思忖間,便聽到公孫谌道:“如玉何在?”

顏如玉正在拍賣會上待着呢。

雜寶閣的生意果然是做大做強了,六十年前這還沒開到北玄大陸來呢,這六十年後還是撬開了這個大陸的一角,迅速擠占起了本地市場。

他的肩膀上趴着小花精,臉上蒙着荀尚平友情贊助的面紗,正邊看着拍賣會上的盛景,邊思索着某些哲學性的東西。

比如他被擄到六十年後來,那按理說現在的時間線上,其實他二姐他們也都還健在。假如碰面,對于他們而言,就是六十年後再相逢,這很科學。

但……白大佬呢?

顏霁他們不可能跨越歷史時間,但白大佬真的會安心等待嗎?

“砰!”

“三百七十二萬!此物歸屬于七十三號房。”

底下拍賣不疾不徐地進行着。

顏如玉這回半點舉牌的欲.望都沒有,純粹就是來蹭的。

他吃着靈茶,同正在屋內的侍從說道:“聽說你們酒窖裏的靈酒不錯?”

那侍從很知情知趣,笑着說道:“這就給您取來。”這位客人是靠着少閣主的令牌踏進雜寶閣的,他們自然不敢怠慢。

等人出去後,顏如玉靠在窗邊瞧着下面的拍賣,心神已經想到別的地方去了。

明日他們就要去往北玄大陸,據荀尚平的說法,公孫谌的突破就在眼前,等到了公孫世家,就是下一個劇情觸發的時間。

公孫壺。

公孫谌的父親,也是開啓公孫谌悲催命運的人。

他這個人在《風起雲湧》中占據的篇幅不到千分之一,作者壓根不可能對他詳細描述。但是作為讀者還是比文中的角色要清楚多一點,公孫壺之所以會在公孫谌突破大典上搞事,皆因他想起了過往所有的事情,認定他們犯下了罪孽。

諸因之罪。

顏如玉驀然想到這個詞,便蹙起眉頭。犯下過錯的人是公孫壺與公孫明月,可在他們眼中,公孫谌也同樣代表着罪孽的流傳。

“唉。”

他輕聲嘆了口氣。

他可管不得這般多,公孫壺如何那是他的事情,而他是決計不能看着大典被破壞。

剛進門的侍從愣了一愣,下意識聲音輕柔了起來,“郎君可是有什麽苦惱的事情?”他将端上來的酒壺并着酒具一同放到桌上,輕手輕腳給顏如玉倒酒水。

這位陌生來客遮着面紗,本是做遮掩行跡之舉,但是在雜寶閣這些人來人往的人眼中,卻是落了些痕跡。畢竟他們做這些雜生,眼睛和心總得比別人多生出來一瓣才是。這位貴客出身不凡,舉止神态慵懶,渾身上下唯有那雙眼睛露了出來,卻好似會說話那般,便是方才那輕聲的嘆息,就仿佛挂着清愁,仿佛要酥到骨子裏去。

顏如玉輕笑,“只是些瑣事罷了。”事情着急,确也不能過于心切。

他盯着送來的靈酒,決定嘗試一番。

他只是抿了一口,登時就知道為何這酒能抓住蘇眉兒那老酒鬼的舌頭和胃。

顏如玉也有點好酒,不然他為何在仙鶴上總愛和蘇眉兒拼酒?這忽得好酒,興起而至,便一壺下肚。

這酒算是雜寶閣的招牌,也是半賣品。

尋常人是半點都買不着,顏如玉要喝,那侍從卻是一壺一壺地上。

顏如玉心裏惦記着要走的時候可得給錢,莫要靠着許多多給的令牌貪酒吃,一邊卻是不經意間越吃越多,就連臉上眉眼都開始燒紅起來。

他撐着額頭,指間夾着壺口晃了晃。

好酒。

侍從眼見也是心驚,他是知道這位貴客是凡人。這種酒普通人吃多了也不好,一壺便醉人,只有修者能多吃,卻也唯獨老饕愛不舍手,蓋因此酒後勁極大,就連頂頂仙尊吃多了,也會爛醉如泥,一睡十日。

所以這酒也有個別名,叫十日醉。

可從方才到現在,這位客人一邊聽着外面的槌聲一下一下,這酒卻也跟着一壺一壺,轉眼七八壺酒下肚,人半點事都沒有,這眼透亮清明得很,唯獨眉角大片大片燒開的紅暈染了幾分豔麗,讓人難以移開視線。

這單露了一雙眼,卻比那些美人俊客分外誘人,着實讓人心中打鼓。

侍從在心中愁眉苦臉,難道他這定力當真就這麽一點?

心神蕩漾之際,他腰間的令牌灼熱起來,侍從不敢懈怠立刻握住令牌,從中似乎得到了什麽消息,面露驚訝神色。

他得到消息,說是那公孫世家的公孫谌來訪,目的……似乎便是為了這位客人?

要說起公孫谌,整個北玄大陸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他最初聞名,乃是在他八歲。

公孫世家自八歲便會将足夠資格的子嗣投入秘境錘煉,那一年正是食月,天象異變之下,秘境內大亂,正有禍事生。

公孫門人趕到,擔憂子孫一脈或是将損,心急如焚之時,秘境內稚子以心中冰劍平禍事,斬殺魔獸,救同族,待破秘境而出時,已摸到化精入門。

三千白鶴已歸順,冰寒心劍始于冬。

八歲的化精修士啊!

天曉得送進去乃是築基入門的公孫谌是如何跳過階等,直接踏入化精。時人猜測,許是他在秘境得有大造化,可而後一同入內的公孫門徒否認此事,言道乃是公孫谌心性堅定,在秘境中悟出心劍,始有破境之能。

稚子初啼,再無人可擋。

一晃二十載,北玄大陸再無人敢忽視這個名號。

侍從彎腰送着這人進門,那淩冽肅殺的寒意,也在瞬息間侵染了整個房間,仿若萬年不化的冰雪落下,淩厲冰冷中透出一絲薄涼的戾氣。

“如玉?”

他聽到入門來的青年這般喚道。

得言如此,正托腮看着堂下熱鬧的人總算回頭,一切面容皆遮蓋在面紗之下,唯獨那雙眼眸潋滟,正泛着紅,仿若垂淚。

這彌漫室內的冰冷可遠比春寒料峭要唬人得多,顏如玉在感覺到這氣息後,卻冷不丁笑出聲來,邊笑着邊試圖起身,手中拎着的酒壺也不落下,“你可算是出關了。”

那懶懶上揚的尾音透着惑人,就跟一把小鈎子似的。

侍從還欲再聽,便被直接掃地出門。

只是隔着一道門,他也能感覺到原本透入骨髓的寒意在慢慢褪.去。

屋內,顏如玉還在撲騰。

他已經有了醉意,眼前看着的一個公孫谌,這麽一晃眼,就變作了兩個。

他迷迷瞪瞪心中一驚,咕哝起來,“怎麽,有兩個?”聲音低下去,變得軟綿輕柔,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迷糊着事情。

“一個,公孫谌?”

“不對,是兩個了。”

“可都是黑的?”

說到最後那句話,便是呢喃着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了。

公孫谌光是看着屋內的酒壺,就知道顏如玉吃得不少酒。更莫論那借着酒勁說話的軟綿,在他清醒的時候,可是從未有之。

顏如玉的手一輕,酒壺被他人取走。

他用那雙迷茫的眼瞧着,那一個、兩個公孫谌拎着酒壺吃,酒香溢散,他便生了不滿。将那迷糊的事情丢到腦後,他撐着桌面起身,踉跄着撲了過去,撞入溫暖的懷中。

眼只看着那酒,饞着呢。

卻也纏着。

“也給我一口。”他伸出小尾指,掐着比劃,“最後一口。”他讨饒着說,那乖順的眼便往公孫谌的手中瞧,只欲再喝上一口兩口三四口去。

公孫谌摘下顏如玉的面紗,那張粉紅如桃李的面容就露在他的面前,那透紅的眼尾也有了來處。

“不能再吃。”

公孫谌用着在菩提瀑布旁的口吻說道。

可眼下的顏如玉卻沒再那麽聽從了,他只覺得肚中在燒,心尖也在燒,便要吃些冰涼的來澆灌那灼熱。聽着那冷冰冰的人拒絕了他,他便扁着嘴,試圖去扒拉公孫谌的胳膊。

清醒的顏如玉從不會主動靠近公孫谌,不管是哪一個都是。

但現在他可是鼓足勁兒,打定主意一定要再偷咪上一口。

公孫谌的眼裏閃過極淡的笑意,見他纏得緊,便當着他的面一口飲盡壺中酒,再當着顏如玉的面将壺口傾倒,放入他的懷中。

就算是再迷糊入醉的小酒鬼,也該明白是半點都不剩下了。

顏如玉抱着失而複得的酒壺懵懵着,歪着腦袋看公孫谌,那清透的眼眸如同雨蒙蒙般有着水汽,不一會,那眨了眨眼,水珠如串,竟是無聲無息哭了。

公孫谌渾身冰冷的氣息一頓,手指輕柔擦去他眼角的淚痕,“怎這麽纏人?”

顏如玉抱着酒壺抽抽噎噎,跟個小淚壺一般,說哭便不帶停的,當真是萬年堅冰也要讓他哭得融化了。

公孫谌抱着他,就跟抱着個小寶寶一般,大手拍着他的背脊,好端端一個修士,竟成了哄人的姿态,“莫要哭了。”

卻也是不會哄人。

這聲聽着比外頭的承重柱還要硬。

眼下正好是公孫谌要緊的時間,氣息與境界如此,當真是如寒冰一般,就連性格也是冷硬如鐵,不容有變。只是那懷抱卻是暖的,拍在背上的大手也一下一下,讓人倍感安全。

顏如玉便小聲了些,仍哭着,卻也說話,“你搶,人,不對。”

他竟是一副要從頭算賬的模樣。

公孫谌也聽着,“對。”

這個“對”,也不知道是應他那句話,還是強說搶人是對的。顏如玉也懵了一懵,只當他在附和自己的話,便高興了一點。

他抱着酒壺愣着,過不多時,他像個小老頭般長長嘆了口氣,連哭也停了。

“算了,也是,好事了。”

他慢吞吞地說着,小臉愁愁的,也是極好看。

“剛好,救,不會,再出事。”

他說得颠三倒四,也理不清他的邏輯。

公孫谌想要将他懷裏的酒壺給拿走,顏如玉卻是一使勁,揣進懷裏不給動彈了,小.嘴一癟就是氣,“我,跟你說,我也會生氣氣的……”他打了個小哈欠,原本的生氣被拖得長長的,變成了生氣氣,有了三分怪異的可愛。

卻是不理,擰着眉頭繼續說道:“不要,總吵架。勸不聽,真是,煩人……”

他邊說着煩人,卻邊扯着公孫谌的袖子。

“我想救你……”

公孫谌聲音輕輕的,冷冷的,“你想救我,還是救那個瘋子?”

攥着漆黑滾金邊的袖口,顏如玉認認真真思索了一盞茶,然後又變成小淚壺,“嗚,欺負人,那,那不一樣嗎?”十日醉的後勁開始起來了,在他的眼中,原本或一或二的公孫谌,這下真徹底變成兩個了。

這讓顏如玉當真有了種黑白交加的感覺,這迷糊中一着急!

他更饞了。

他邊哭着,邊慢吞吞将酒壺傾回來,然後軟着勁去瞅壺裏有沒有酒。

可真是愁人,也不知這将喝的是酒水還是淚水。

公孫谌無法,取了靈液塞到他手中,又用了巧勁将酒壺給取走。顏如玉捧着靈液蒙了下,慣性吸了一大口,熟悉的味道充盈着唇舌間,讓他也安靜了下來。

“自然不一樣。”

他聽到有冰涼如刀的聲音擦過。

“抽刀斷水,命脈已絕,他此生不再有‘過去’。”公孫谌薄涼如冰,“舍棄記憶,舍去過往,徹底堕.落自血脈詛咒——”

顏如玉哪怕沉于醉意,也被敲醒三分。

血脈這詞何其敏感,直叫人遍體發涼,難道他已知自己過往身世歲月?!

公孫谌分明感覺到那瞬間的僵硬,卻摩挲着他細嫩的下颚,像是壓根不放在心上,只去說別的事情。

“如玉常将我與他看做一人,那哪種性格,更讓你歡喜?”

酒意正濃,驚悚的勁兒過去了,纏人的困意又爬了上來。顏如玉總覺得公孫谌不大對勁,偏還去細想那個問題。

他本就醉,再有那亂糟糟的記憶在腦中穿行而過,那話一不留神就從嘴裏跑出來了,“我怕他……也信他。”那不自覺流露的親昵之下,卻有寒意刮骨,連帶桌椅擺設都結了一層冰霜,正是氣息外露之象。

整間屋內,唯獨他們相擁這方寸之地,還留着生機。

顏如玉覺得有點冷,便縮了縮。

白大佬翻臉無情,暴戾恣睢,當真是晴也有時陰也有。初見時接連的痛苦至今難以忘卻,畢竟可算是他兩世來瀕死次數最多的時候。

可在不知山處,他應了顏如玉的貪求,也踏着白蓮做到了這點。他肆意妄為,卻也守諾,數次救人,心中已然有諸多信賴。

而黑大佬……

顏如玉想到這,便去瞧他。

此刻小酒鬼眼裏,兩人又變作一人,漆黑的長袍清晰可見,自是黑大佬。

冷冰冰,以為是個白團子,其實是個白切黑。

心裏的暴戾瘋狂少不了多少,說是好人卻更是個惡人。回歸時的活魂說撕便撕,強行掙開能讓凡人穿過的縫隙;分明重傷卻又不說,打坐是說突破卻分明是療傷。

強把人皮裹兇心,最是表裏不一。

是他最喜歡的主角,卻也不是他想的主角……他終究是遲了些。

但是……

小酒鬼伸手去摸了他的臉。

又摸了摸手心,跟個騷擾的小混.蛋似的。

是暖的啊。

他嘆息了一聲,滿足地眯起眼:“我最是喜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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