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亂葬崗的氣氛很是森然, 顏如玉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回應白大佬的話,同他說也叫十七哥?
那自然不妥。
一來這壓根區分不出是在叫誰,二來想必白大佬也不願意與黑大佬同個稱謂。
再細想黑大佬得知後的臉色, 顏如玉只覺得危!
“不說話,便是默認了?”白大佬幽幽地說道, 那氣氛越發森冷下來,顏如玉裹在被子裏面抖了抖, 覺得今日這床被子兜對了,免得直接被冷氣凍死。
顏如玉:“白大佬是已經出關了嗎?先前每日入夢時,都不能看到你的蹤影。”
他機智轉移了話題。
白大佬的嗓音裏帶着輕笑和陰冷,“他的時機踩得這般準, 恰是在我不得不煉化閉關之時。若非他這次渡劫洩露的氣息……”
那拖長的語氣中,不言而喻。
顏如玉:“……”得,他直接踩坑。
顯然他的轉移話題并沒有成功,白大佬在說完那話後,又将攻勢轉移回到顏如玉身上:“那稱呼的問題,你倒是還未說個明白, 怎麽?你還想替他說句話不成?”他的聲線可比黑大佬要愉悅輕松得多, 可他話裏的笑意越濃,顏如玉就抱着被子抖得更厲害。
“你在家中排行十七,也不曾告訴過我呀。”顏如玉嘟哝, “整日叫你白大佬,我也覺得好生奇怪。”他竟是倒打一耙。
若非現在白大佬着實是只能傳達聲音, 現在他的臉蛋就甭想要了。
白大佬的聲音幾乎是從牙齒裏憋出來的, “我不說, 你便不問嗎?”
許是在亂葬崗的氛圍過于熟悉, 又或許是太久不見白大佬, 顏如玉的膽兒都肥起來,他嘀嘀咕咕開始說白大佬的壞話,“你好兇,說錯話就捏我,我哪敢?”
每次都掐他小雞嘴,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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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大佬危險地說道:“你現在不就很敢?”
顏如玉:“現在不是只能說話嘛……”他倒是聰明,一下子從這奇怪的對話中感覺到了白大佬的情況,許是現在還不能穿過來。
他可不想在這危險話題上繼續打轉,連忙說道:“前幾日,十、黑大佬渡劫,卻莫名遭了奇怪的天劫,白大佬知道是怎麽回事嗎?”
畢竟這可事關他們兩人的大事,白大佬再不濟也會稍稍上心。
“嗯?”尾音輕揚,白大佬先是笑出聲來,旋即是哈哈大笑,聲音裏滿是暢快,“我送的這份大禮,不夠好嗎?”
顏如玉:?
他的腦袋紮滿了無數的問號。
如果他沒有意會錯的話,好家夥這裏面還有白大佬的插手?這是插手要救黑大佬,還是插手要搞死黑大佬啊?
顏如玉這思前想後,總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高。
他先前雖然知道兩人針尖對麥芒,卻也從未想過他們當真會對彼此下狠手。黑大佬想必是知道的,可他在昨兒顏如玉醒來的時候,卻半點都沒提。
是不想讓他擔心……還是因為此事,也是他踐行之道?
他待白大佬,也是如此。
顏如玉:“……我雖知道你們不喜彼此,卻也從未想過你們當真如此敵視對方。大佬我是真的不懂。”他的聲音透着沮喪軟綿,像是低落到了骨子裏。
“緣何不懂?”公孫谌笑意過後,慵懶地說道,“若是世上還有另一個你,你豈能樂意?”
顏如玉想了想自己最近接連的遭遇,以及那個冷漠的自己,他着實是不樂意。可要是能有一個與他脾氣相貌一模一樣的人,有時候又覺得是一種快慰。
世上不單只有自己如此的安全感。
可是對于公孫谌而言,不論是哪一位,想必都不樂意見到世上還有另一個自己,哪怕原就站在過去與未來的首尾兩段。
顏如玉幽幽嘆了口氣,“想想也能理解。可你們分明不在一道時間線上,如何就硬攪在一處,讓你們彼此相愛相殺呢?”
“相愛相殺?”
公孫谌玩味地說道,“你是這麽看待的?你也想體會一下這般‘相愛’又‘相殺’的滋味?”他若有若無的威脅冷意覆蓋在顏如玉的脖子上。
恰好一小截漏網之魚露出來的皮膚細嫩白淨,冷得他哆嗦了兩下,連忙将那細白的脖子也縮了回去,只露出一個腦袋。
他哀哀嘆息,“那還不如不再相見,想必就不會再出這樣的事情了。”
見面就相殺,還不如不碰面,不然豈不是要在他的面前上演胡亂坑殺的慘劇?
這讓他站在誰的那一邊都做不到好嗎?!
“絕無可能。”
這詞從公孫大佬的嘴裏吐出來,就象征着最後的希望被扼殺。
顏如玉愣住。
“你自十五歲生辰起,便徹底與我相連,你我死生一體。那小子的脾性我清楚,任何一件屬于自己的東西都不可能撒手,除非他死。”
再加上……
隔着時空界限,公孫谌的眼眸暗下來。
顏如玉不同尋常。
會與現世的公孫谌相見,那本就是顏如玉的希冀。
這份喜歡,足夠讓一些事情發生,哪怕那不該存在。
顏如玉害怕公孫谌,如同世間害怕他的每一人。可他卻也帶着一腔孤勇一直向前,仿佛他壓根不懼怕在公孫谌手底下讨活……
就如同他深知公孫谌的每一件事。
那絕世異常的美貌,那動人心魄的魅惑,那止住歷史收束的能耐,極西鬼林的服從,喝退“天罰”……此般種種,倘若還真的把顏如玉當做什麽普通的凡人來看待,那也未免太過小瞧顏如玉。
只是這些事情,顏如玉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
那廂顏如玉不知公孫谌心中已經轉過無數念頭,正無奈地說道:“大佬你這煉化收回自己的身體,也會影響到黑大佬的吧?不然他不會知道公孫壺的事情。”他不想再探那個你死我活的話題了,真是晦氣。
他擱着兩人中玩絕境求生呢?!
公孫谌:“那又如何?”他低低笑起來,殘暴陰冷的笑意比起剛才可是差上太多,顏如玉當即就縮了縮脖子。
然後發現已經沒有地方可以縮了。
顏如玉索性躺平,整個人攤在石板上看着昏暗的天地,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其實已經洩露了好多好多痕跡,但是你們都沒有哪個打算問我。”
他試圖拯救公孫谌的行為,包括探頭探腦的一些隐秘,瞞過其他人也便算了,可是公孫谌是決計瞞不過去的。
不管是哪一個公孫谌。
“如此坦白,便是打算告訴我了?”公孫谌饒有趣味地說道。
顏如玉:“不。”他迅速改口。
換做是其他人也就算了,可是告訴大佬……倘若告訴大佬這不過是一本書,以公孫谌的傲氣如何能接受這種可能?
書中人,書中物,便是三維和四維的差距。
公孫谌絕不容許自己低人一等。
顏如玉:“我們還是來聊聊別的話題吧,大佬,你什麽時候能過來?過來後能不能不要和黑大佬打打殺殺的了?你們可是過去和未來的關系,如果你殺了黑大佬,豈不就意味着你的過去也沒得了?”這樣,難道你不死嗎?
公孫谌漫不經心地說道:“難道他未曾告訴過你,我已經斬斷過去。”
顏如玉誠實地點頭:“說了,但是我不信。”
公孫谌:“……”
一瞬間的沉默,讓顏如玉再度感覺到了那捏臉的恐懼感。
他迅速說道:“這聽着确實不大可能呀,一個人的過去和未來是在一條線上,怎麽可能殺了過去的你,未來的你還能存在呢?這不可能。”
公孫谌:“尋常,确實不可能。”
他只是丢下了這句話,就任由顏如玉再怎麽問都不說話了,而等到他次日渾渾噩噩轉醒之前,耳邊傳來白大佬陰鸷冰涼的話語,“不許再叫他十七哥。”
顏如玉半睡半醒,吚吚嗚嗚,“那叫你?”
公孫谌:“……喚我蓮容。”
這話一出,顏如玉登時就吓醒了。
他抱着被子懵懵坐在床上,腦子裏将剛才的話颠來倒去,懷疑是自己做夢腦子壞掉了。
《風起雲湧》的作者估計是懶得給角色設置表字,所以一概帶過,基本上都是用姓名相稱。但是唯獨有幾個角色是有表字的,身為主角的公孫谌自然是首當其沖。
小說中,表字是有靈性的。
甚至有時候可以化解災難,強行逆命。
蓮容這個表字,就是公孫谌在弑父屠族後,一位有大功德大毅力的老和尚給他取的表字。這位老和尚是用一身修為功德試圖度化公孫谌,乃是強行逆行倒施,将一切都刻入天道石上再無回旋餘地,而後坐化。
能夠讓公孫谌吃癟的人沒幾個,老和尚算是其中之一。
蓮生憐憫,有容,德乃大。
是束縛,也是勸谏。
老和尚此舉是救世,卻也是為救人。
倘若老和尚沒死,主角必然生撕了他,可後來公孫谌卻也不在意。
帶着種戲弄,有趣,嘲諷的姿态。
表字表字,自然是得有人敢叫,才能有用。
然天底下,又有何人敢這般稱呼?
顏如玉思來想去,默默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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