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獨眼巨人的首領, 單字叫郜。

這是古雲給他起的名字。

郜坐在平原上,雙腳并起來,兩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靠在膝蓋上。

在他的兩手之間, 躺着一個小小人。

古雲說, 守着他。

郜就乖乖捧着小小的芽孢。

他可真小。

身子軟軟的,頭發細細的,小臉白白的,躺在巨掌中沉沉睡着的模樣,讓郜一點都不敢說話。蹭在他身邊裏三圈外三圈, 圍着好多獨眼巨人。龐大的身軀盡全力縮成最小, 就為了在自己能看清楚芽孢的同時,還不擋到他的光。

漆黑公孫谌淡淡地說道:“你讓他來, 原就是為了古雲。”他站在水域旁,擡頭卻是看着無數獨眼巨人遮擋的地方。

仿佛在這麽遠的地盤, 他也能夠看到顏如玉。

素白公孫谌站得高些,他踩着一個獨眼巨人的腦袋, 那一抹白色極其刺眼,底下的獨眼巨人龇牙咧嘴, 卻是不喜歡被這人戲弄。

“你何嘗不是猜到了我的想法?”

他當年只走到了水域之外, 只帶走了獨眼巨人。可他在九死一生中知道在這無盡夏的深處, 曾存在着鲛人一族。

他不是鲛人期待的人。

鲛人不願意見他。

而他也來得太遲, 鲛人幾近滅族, 幾乎再無複起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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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你發了瘋, 又是何必?”漆黑公孫谌擡眸,看似漫不經心地捏了捏指骨, “抽刀斷水的是你, 刺探的也是你, 于他面前做這場秀,不覺有些無恥?”

“笑話!”飄飄的白色自上面飄落,長身而立的白色男人眸色如刀,“倘若不喜,你為何不在他面前戳破我?”

兩人如同照鏡,深黑如濃墨重彩,淡白卻灼烈如火。黑與白對立而站,這或許是他們最和平的時候。

素白男人懶洋洋地站着,他的脾性來得也快去得也快,先前暴戾恣睢地發狂,眨眼間又蟄伏下來平靜安逸,仿佛在半日前發瘋的不是他自己。

“你不也是期待一個答案嗎?”

他這話莫過于一語雙關。

既是為了先前的算計,也是為了素白公孫谌方才那一出戲。

黑衣公孫谌表現得再怎麽淡然從容,如何能抵得過那瞬間同樣渴求的答案?獨占與憎惡在胸腔燃燒,不論是哪個都不願割舍一半,只想徹頭徹尾的獨享。

如此濃烈的情緒,不過是被黑衣公孫谌強行壓在冷硬的軀殼內罷了。他之所以動搖,之所以被另一個自己說服……同樣也是為了尋求一個答案。

抽劍如風,冰涼刺骨的殺意擦過白衣公孫谌的鬓發,他側頭,有幾根斷發輕飄飄地落了下來。

黑衣公孫谌肅穆冷硬地說道:“莫有下次,他不是你的棋子。”

白衣公孫谌哈哈大笑,眉間滿是放縱恣狂,“你難道後悔了?可便是如此,你又有何顏面斥責我?如今這般為他着想,難不成當真陷在這情愛中?

“這未免太蠢了。”

一直冷靜平淡的黑衣公孫谌仿佛釋去冰封,淡漠的面容逐漸爬上戾氣與暴戾,鋪天蓋地皆是寒意,就連眸色都蛻變發白,宛如雪神降臨。“設局,謀算,刺探,諸如種種,你以為他會不知?

“孤高自得,自以為是。”

黑衣公孫谌聲音繃着寒意,浩瀚磅礴的殺意凝結成劍。通體透白璀璨,如同天上銀河,高高懸在對面男人的頭上。

“日後總有你後悔時!”

顏如玉感覺自己在做夢。

他沉沉浮浮在意識海中,殊不知自己已經睡了好幾日。連續不斷的碎片在他眼前閃過,紅的,藍的,小小的氣泡在眼前飄來飄去,仿佛裏面承載着一小段人生、一小段記憶。在那氣泡的窄小空間裏,有人來,也有人往。

顏如玉舒展四肢,仿佛躺在柔軟棉花上。

整個人都在發飄。

奇怪?他不是在做夢嗎?怎麽會有這麽清晰的意識?

出不去,進不得。

是他難得安靜孤寂的時刻。

在沉浮的棉花裏,顏如玉半睡半醒。

但是意識卻莫名清楚。

真是奇怪。

在這奇怪的夢境裏,顏如玉總算想明白了這一次無盡夏究竟是怎麽回事。

素白大佬有所算計,怕是想知道無盡夏的隐秘,哪怕當年他沒有遇到過鲛人一族,可在與巨人後裔的接觸中就已經察覺到了部分。

他想見鲛人古雲,或許是為了那份預知的能耐。

以及血屍煞的來由。

這是當年牡華天宗害他的原因之一。

他還說服了漆黑大佬,盡管顏如玉不知他們究竟達成了什麽合作。

還有哪令人難過的诘問……應當也是引子。

素白大佬原先看着他救人并沒有說什麽,卻偏偏在人活了後才發作。

這哪有在人救活了後才開始發瘋?

哪怕是真的為此生氣,也不是這等突兀的姿态。

仔細想來,還是別有用意。

半真半假,亦假亦真,這才能在當時瞞住了愧疚的顏如玉。

他們想試探古雲什麽?

在弄清楚一切事情後,顏如玉倒也沒有特別心傷。

公孫谌的性格本來就是如此,若說因為這短暫的陪伴,就能讓他們信任如己,那也是荒謬的期待罷了。

所以才會在顏如玉幾次詢問下,依舊沒有告訴他,即使直接告訴他,顏如玉也會欣然答應……畢竟他還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先前,是他過于自得了。

顏如玉只是有些倦。

他想,再睡一覺應該就好了。

結果他這一覺,整整睡了十天十夜。

他醒來的時候,正是漫天繁星,月上柳梢頭。

顏如玉望着天上圓月,愣了好一會才覺得不能那般形容。畢竟這無盡夏沒有樹不說,這月亮與星星,又如何能并存得如此鮮明?

這不科學。

耳邊叽叽咕咕的聲音超大,顏如玉坐了起來,就感覺身下躺着的地方波浪線地動起來。

“芽孢。”

“醒了!”

“可愛,揉眼睛。”

“看天。”

“芽孢,芽孢。”

“嘿嘿。”

顏如玉舔了舔唇,聽着熟悉的嘿嘿,基本上是猜到了他躺在哪裏。

果不其然腦袋一擡起來,身邊圍坐着好多個獨眼巨人,湊得最近的莫過于之前帶着他抵達水域的獨眼巨人。他的個頭比尋常的巨人都要大上一圈,能說的話也更熟練一些,就像是七八歲的孩童。

巨掌捧着顏如玉,就像是在哄孩子那般晃動起來。

“芽孢,累,睡。”

郜轟隆隆地說。

這聲音超大,想來在他睡着的時候這些獨眼巨人都憋壞了,一句話都不敢說。

顏如玉:“不用,睡飽了。”

他慢吞吞地說道,非常勉力地用那種語言與郜交流。

“謝謝。”

郜更高興了。

見狀,顏如玉哪怕有些倦怠,還是忍不住笑起來。他也不知道是怎生回事,明明都睡了一覺,起來還是感覺整個人很累,就像是有人悄悄趁着他睡覺的時候拉着他長跑似的。當郜提出要送他去見鲛人古雲的時候,啪叽躺下去的顏如玉挪了挪腦袋表示贊同。

郜就高高興興去了。

天上瀑布濺落的時候,響徹的水聲很是連貫,水面上下正有幾尾鲛人正在游動。當聽到沉重熟悉的腳步聲時,有幾個膽大的探出腦袋來。

顏如玉扒拉在郜的大手掌往下看,瞧見了紅尾巴黑尾巴藍尾巴……

這些鲛人的尾巴似乎都很随機,什麽顏色都有。

但是很快那幾尾鲛人就沉了下去,藍綠尾巴的古雲冒了上來。彼時顏如玉也在郜的幫助下坐到了水域旁,正挨着靠近過來的鲛人。

顏如玉為先前鲛人們的幫助而道謝。

古雲:“這是你的意願。”

他并不把那件事情放在心上,而是擡手去摸顏如玉的額頭。

“你知道了。”

顏如玉微愣,輕笑道:“在你面前還真是什麽都瞞不住。”

古雲淡淡說道:“觀旁人,觀自身,觀天命,卻無法救自身。我等預知只是小道,若是一味執着并不可取,只會自取滅亡。”

他這話說得有些意思。

如果不是他們正活在當下,顏如玉有種他在說的是已經發生過的錯覺。

古雲:“你已經睡了十日。”

顏如玉眨了眨眼,那稍顯淡漠的美人臉終于忍不住驚訝神色,“十天?”他摸了摸肚子,他居然沒有餓死,可真是奇跡。

他抿唇,“他們兩個,都來找過你嗎?”

古雲:“需要我将他們與我的對話告知你嗎?”

這便是默認了。

顏如玉斂眉,片刻後搖頭。

“這是他們與你的事情,不必告知我。”

只希望他們都能得到想要的結果。

顏如玉:“還望你莫要怪罪他們,對蓮容來說,有些事情是他心中執念,不探尋個答案,他怕是無法釋懷。”

大佬最終要引出的還是鲛人一族,倘若首領古雲因此記恨,對公孫谌他們也很是不利。

古雲輕飄飄地說道:“那是你的意願。”

這句話,古雲已經重複很多次了。

顏如玉微頓,他不認為鲛人會無的放矢,說些無用功的話。

但那意味過于深沉厚重,一人一鲛人對視片刻,古雲道:“芽孢無需我告知未來的方向與抉擇嗎?”

雖然那只是一個可能,卻也是一切可能中最有可能的可能。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問題。

可偏生顏如玉從來都沒有想過。

顏如玉搖頭。

“我已經知道背負未來是一種怎樣的感覺,知道太多,未必是一件好事。”

他意識到自己是穿書後,原以為靠着小說內容可以改變許多悲慘的事情,可如今看來有些事情不過是他一廂情願,甚至于小說的內容還需再三斟酌,不能一味相信。

但是回想近來所做的事,顏如玉卻不後悔。

他是喜歡他們的,哪怕那些喜歡現在看來過于莽撞淺薄,可他想為他們做些什麽。

即使在這之後會再次被利用也沒什麽,便算是償還那一份只有他才知道的悔恨就是了。

如同他告訴古雲的話,不管是哪一個,顏如玉都不可能看他們再度堕入深淵。

他要他們活。

只不過他不能再和之前那般肆意了,有些行徑還是需要收斂。

顏如玉彎腰,不顧那些水跡抱住了古雲,低笑道謝。即便是為了那他也不知內情的芽孢身份,但古雲也幫了他不少。

片刻後,他坐回原位,小心地問道:“古雲,他們已經離開了嗎?”問出這話時,他有些難得的猶豫與不确定。

鲛人搖頭,聲音空靈。

“有兩人已經被郜他們送走。公孫谌則在你身後。”

顏如玉挑眉,回身看着身後的位置。

黑與白的對比如此鮮明,黑白大佬們正站在不遠處。

只不過看起來應該是聽不到他和鲛人的對話。

顏如玉起身,正想走過去,卻有一尾小小的魚兒跳入他的懷中,化為一塊魚狀玉佩,“讓藍随你一同離開罷,或許有些用處。離開無盡夏後,可去東游大陸,解開公孫谌第三道封印的地方,當是在那裏。”

他驀然轉身,水域已經是水花濺起,魚尾下沉。

“走之前,再來一趟水域罷。”

古雲離開了。

顏如玉捧着魚狀玉佩沉默了片刻,腳步再起,走向了兩位大佬。

在古雲的提點下,顏如玉意識到就算是在時間上跳躍,接觸鎮壓的墓穴看來只能是通過他,所以六十年前和六十年後的差別并不大。

只要顏如玉在,依舊可以揭開封鎖的墓穴。

大陸與大陸之間的仙獸,有飛行仙獸,自然也有游海的仙獸。

這一次前往東游大陸,出于對随行小鲛人的考慮,顏如玉并不打算乘坐飛行仙獸,而是坐那海上仙獸過去。

速度雖然慢了一點,卻也很是平穩。

那渡海的仙獸體積十分龐大,圓扁圓扁的身材漂浮在水面上,只有偶爾興起才會徹底紮入海底,顯露出大陸海底的幽暗恐怖。

不過仙獸的背上都施有法陣,倒也不會讓修士們淋濕一身。

顏如玉特特要了三個房間,在付賬後,順手将儲物袋遞給了素白大佬。

白衣公孫谌微挑眉,“你拿着。”

顏如玉笑道:“出門在外,總有不方便的時候。十七哥肯定有錢袋,但是你嘛,身上肯定不會備着,還是拿着罷。”

說完後,他也不等素白大佬繼續說話,便直接将儲物袋放下,徑直進了其中一間房。

顏如玉提出要去東游大陸的時候,兩位大佬并沒有反對,非但沒有反對,他們也不詢問顏如玉是為何。這雖然少了解釋的緊張,卻也讓顏如玉有些疑窦。

只不過現在他不會傻乎乎去問了。

顏如玉從來都是得過且過的鹹魚,許多事情都懶得思考與動腦,卻并非是真的愚笨。當他意識到其實兩位大佬與無盡夏事件背後的聯系後,顏如玉便收回了之前的鹹魚心态。

有些事情是他逾距了。

想來也是,他這般恣意,也會惹人不喜。

不管是之前收用了素白大佬那麽多的靈石,還是在後來随意插手漆黑大佬的渡劫大事,這都屬于過界。

如今意識到這點,自當改正,總會有更合适的法子和分寸。

顏如玉一個普通凡人當然湊不全之前用過的靈石,但是古雲卻臨走前,讓獨眼巨人給顏如玉送了兩個儲物袋過來。

這便是他讓顏如玉最後去一趟水域的原因。

顏如玉忍不住搖頭,這說是無主之物,可是靈石存在水域底下卻不知多少年,便是鲛人的。眼下現世,也必定是鲛人去弄來的。

想來古雲早就“看到”了這一幕,知道他囊中羞澀的痛苦。

他唉聲嘆息,将魚狀玉佩摘下泡在水裏,又将小花精給放出來,然後才整個人躺了下來。

單薄的身影顯得異常頹廢。

重來活了這麽些年,他還從未因為錢擔憂過。

但那些都不是他的。

認真想來,顏鹹魚還從來沒有真的發憤圖強過,這可不行。

就算是還上了先前抵用素白大佬的靈石,卻不過是将這筆賬轉移到了鲛人身上。還是得尋摸個時間整整靈石,他倒是清楚好幾條無主的絕頂靈脈,只不過以他現在的能力……

不對。

顏如玉重新調整自我認識,他現在已經不是個普通凡人了,至少他可以利用極西鬼林的魔獸。

他決定等解決了素白大佬的第三重鎮壓後,就抽空先去搞錢。這樣不僅能夠還上兩位大佬的靈石,之後也不必再用鲛人的。

往後行事,也當是注意些。

他謹慎地盤算完他的“欠債”後,才憂心忡忡地睡下了。

顏如玉的身體現在還是凡人,負擔不起太多的負累。

小花精在屋子裏上下舞動,好奇地靠在大水碗邊上瞧着裏面的一尾小魚。那魚苗苗可真是小,瞧來只有一指大,正在幹淨的大水碗裏上下游動,頻繁吐着泡泡。

小翅膀奮力地扇動起來,小小的精靈又往上飛。

只是倏地在房間的上空裂開一道豁口,那閃閃發亮的小花精被驀然吞下。

倏忽,小花精出現在另一個房間內,猛地栽倒在花盆裏,翅膀扇動還未掙紮出來,就有術法壓在它的小小身軀上,接連幾道低低的言咒,一道水鏡在他們面前幻出。

裏面出現了隔壁那位少年的身影,一刻一片皆是驚鴻美麗,卻偏有些不同尋常的動作。

顏如玉坐在床邊嘆氣。

顏如玉解開儲物袋數靈石。

顏如玉數完靈石,可憐弱小又無助地躺平。

顏如玉開始起來畫地圖。

顏如玉将地圖收起來。

顏如玉繼續躺平睡覺。

方才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都被強硬的手段攝出,投入到幻化的水鏡裏。

“他是何意?”

白衣公孫谌的臉色并不算好看,他陰鸷地看着水鏡裏的畫面,陰郁感讓他的臉色更加蒼白,望着水鏡的淩厲仿佛要捏碎造物。

出手掠奪小花精的人是黑衣公孫谌,動手挖掘記憶的卻是白衣公孫谌。

雖原有嘲弄漆黑公孫谌的緣故,可當白衣公孫谌看着水鏡內的畫面,卻忍不住生了怒意。

抱臂站在窗邊的黑衣公孫谌并沒有回頭看着水鏡上的畫面。他沉沉地望着窗外的海天一色,心中卻回想着無盡夏的事情。

那一日如玉從長睡醒來,在獨眼巨人的帶領下去見了鲛人古雲,而後才朝他們走來。這不過是個輕微到再輕易的順序,卻讓他升起一種不對勁的模糊感。

他知道未來的他暴戾恣睢,記憶不全,是個半殘半瘋的存在,這等細節他暫時發現不得,可黑衣公孫谌卻從那日就謹慎觀察至今。

——從前如玉,哪怕在昏睡中醒來,下意識最先關注的只會是“公孫谌”。

他緩緩回頭,注視着被白衣公孫谌随意砸在桌上的儲物袋。

“你當初,送了多少靈石給如玉?”

他低低地,暗啞地問道。

白衣公孫谌古怪地反問他,“這種小事,你會記得?”

“打開看看。”

黑衣公孫谌的臉龐肅穆,仿佛一樁亘古不變的雕塑。

白衣男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麽,他甚少會聽另一個自己的話。但是此刻,儲物袋無風自動,系緊的口子松開,他的神識快速探入其中——

他緩緩起身,臉色難看得仿佛潑灑了墨色。盡管他不

記得當初随手丢了多少錢給顏如玉,可眼下這儲物袋裏的靈石只會多不會少。

靈石對于公孫谌來說,從來都是小事。

不管是哪一個。

對顏如玉而言也本該如此。

可當他開始在意起這些小事,甚至開始斤斤計較、以這樣輾轉的方式歸還時,就不再是小事了。

顏如玉在疏遠他。

白衣公孫谌的眼神極其恐怖,僵硬的手指緊握成拳,像是要捏碎一切的狠戾壓在僞裝的平靜下。可屋內一應事物除了他座下的床鋪外,皆在頃刻化為粉碎。

窗邊站着的一襲黑衣的公孫谌垂眸,恐怖與黑暗收縮在眼底詭谲的暗色下,他快要壓制不住破碎的情緒。

他所修行的冰系功法,本來就不能過分動情動欲,偏偏屢屢在那人身上破戒。

如玉在試探。

試探着退回該有的界限,不再過度。

他像是個吝啬的果農,在發現有不受控制的枝丫越過牆垣之後,便心狠地咔擦一聲直接剪掉。那些随性的親昵,下意識的信賴,不經意的笑靥……

曾經習以為常的東西,正在一點一點地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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