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啓天夫人破開阻礙, 帶人趕到主閣時,哪怕心中已有所感,卻在發現主閣幾乎要被燃燒殆盡後, 面露震驚之色。焰火已經熄滅, 整個主閣找不出塵莫回的屍身,還得是啓天夫人開了陣, 方才尋到一小撮骨灰。

宣明閣的長老們震怒, 憤怒中更有驚懼,究竟是何人才能潛行進宣明閣, 于青天白日下殺了塵莫回,還封鎖了大陣的聯系!

塵莫回可是宣明閣的閣主, 這是奇恥大辱!

啓天夫人若有所思, “我聞到了歷史的味道。”

靠得近些的一位女性長老皺眉, “歷史長河?”

他們之中, 正是她曾經不幸,也是有幸曾經跌落歷史長河去往了未來。她究竟在未來中看到了什麽,她并不曾透露。只是在這之後她修煉的速度極快,幾乎是一日千裏,三百年內成為了宣明閣的長老,這對一個萬年大宗來說已經是強悍。

畢竟塵莫回和啓天夫人,已經将近七百歲。

踏境大圓滿的壽數極長, 也很少有什麽東西能真的對他們造成傷害,畢竟他們已經是站在修仙界巅峰的人了。

“找到是什麽東西在作祟了嗎?”啓天夫人沉聲問。

她是閣主的道侶, 更是踏境大圓滿,這話由她來問并不奇怪。

“派出去的弟子們回禀, 就在咱們破開主閣屏障的時候, 有金紅火苗自主閣竄流而下, 所燒之處除了陣法本身的刻畫,留不下任何的東西。”

就連所有的蹤跡都消失了。

“火?”

啓天夫人擡頭看着這主閣內的灼燒痕跡,自言自語地說道:“我記得他曾經收服過異火……”

“夫人的意思是?”

啓天夫人道:“我聞到了冰與火的味道。冰系自然是那入侵者,可是這火系……”她若有所思,塵莫回确實是火系靈根,可是方才那隐約灼痛卻當真是塵莫回的異火能帶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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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異火是塵莫回的底牌之一,輕易不會動用,能看到的人也在少數。

“能正面與閣主相抗的冰系修士,這世上可沒幾個。一個個排查過去便是了。”

啓天夫人平靜地說道:“但先封鎖消息,除進主閣的人外,莫讓任何人知道閣主出事。等選出新的閣主後,再将消息公布出去,此間不許有任何人違抗,違者一閣皆要受罰!”

每一副閣,便是一閣。

“是!”

諸位長老看得出來啓天夫人的情緒不高,自是先退出去,留下些許時間與地方,讓夫人能與閣主說會話。

等整個主閣都空無一人的時候,啓天夫人盯着那被收撿歸在錦盒的骨灰,默然了許久。

才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

“我與你說過,你偏是不聽,自要走上那條不歸路,我有什麽法子?”

她不是沒給過塵莫回機會。

啓天夫人清楚自己體內的那絲血脈從何而來,與無盡夏的鲛人有關。只有他們一族才會有這樣的能耐,塵莫回也清楚。

在還未得勢的時候,他對啓天夫人千依百順,成為閣主後,便對當初虛與委蛇的啓天夫人有些不喜。他們本就是互惠互利,啓天夫人壓根不在乎塵莫回是什麽态度,可他那種隐藏得很好的嫌棄與高高在上卻刺痛了啓天夫人。

這些人既要她的能力,卻偏要覺得她低劣惡心有着獸類血脈!

這才是塵莫回怎麽都喜歡不上她所生三個女兒的緣故,他絕不容許任何一個血脈不純的人成為候選人。

細長的手指摩挲着錦盒,她咯咯笑起來。

“當年看在你是她們幾個父親的份上,我去與你說過此事。若你态度好些,願意聽我訴說。我便會與你說清楚,你的命數本不該如此,雖跌宕起伏,但好歹能再活個百八十年不成問題。然後我也會告訴你,導致你命數變動的緣故……”

命數本是有定,長河總是漫漫。

咆哮的主幹席卷支流,橫生的變故總有原因。

她能看到的不多,也不能像鲛人那樣自如地使用。

但每一次能看到的東西就足夠了。

便是看不到,光是追尋嚴以鳴也可行,畢竟這場無妄之災,皆由嚴以鳴引來的。

可惜了。

啓天夫人的指尖夾着一張信紙,上面只潦草寫着三個字。

——顏如玉。

火苗自起,這張紙燒毀在錦盒中。

随着啓天夫人将錦盒蓋上,再無人知道起因。

十天後。

顏如玉坐在一處碧湖垂釣。

這面湖煞是好看,碧波藍天,平靜無風的湖面就跟鏡子一樣。他坐在湖邊,草都挨上他的腰了,抛下去的魚餌遲遲不動,他也老神在在坐着。

魚鳔突然動了!

顏如玉的手腕一動,就要将魚竿扯上來,一顆小石子準确地砸進水裏,一下子洞穿了上鈎魚兒。

顏如玉洩氣:“蓮容!”

回來後的白大佬非常陰陽怪氣,每天都給如玉找茬,扯頭發捏臉拍肩膀這種事情做多了,顏如玉整個都被迫淡定從容了。

蓮容才三歲三歲三歲三歲吧?!

好一個三歲暴躁霸總。

只不過尋常霸總不像他那樣,一旦發瘋就要殺得血海滔滔。

素白大佬漫不經心地說道:“不去看他?”

“還在睡。”

顏如玉索性不釣魚了,他将魚竿插回去,然後拎着木桶下水,将那條可憐的魚兒撈了回來。

抽出自身靈根的做法果然極其冒險,回來後黑大佬就一直自我調息,只不過那氣息很弱,最開始如玉以為他要死了,吓得給他塞了滿嘴的靈丹妙藥。

結果其中有顆靈丹的藥力太強,黑大佬為了消化不得不自我克制沉入睡眠。

留下顏如玉一人冥思苦想許久,才想起來那顆靈丹妙藥是在雜寶閣拍下來的寶物之一,結果讓黑大佬虛不受補了。

所以等白大佬找到他們的時候,顏如玉正抱着黑大佬的腦袋坐在魔獸上發呆。

顏如玉:找是找不到白大佬的,這一輩子都找不到的。

還不如坐着等白大佬自己回來。

公孫谌嗤笑一聲:“廢物。”

顏如玉心裏的小人默默翻了個白眼,這還算廢物的話,那別人又算什麽?十七哥這可是越級挑戰大boss耶。

“其實不殺他也可以,但為何蓮容與十七哥都覺得塵莫回非殺不可呢?”

顏如玉拎着木桶爬上來,好奇地問道。

公孫谌答非所問:“你很美。”

顏如玉:?

他濕漉漉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确實好看。

但是這有什麽幹系?

公孫谌:“塵莫回向來好.色,他找過你幾年。”趁着牡華天宗廣發昭令的那幾年。

顏如玉茫然。

他知道宣明閣閣主塵莫回,也知道他好.色,但是這跟他找不找他……等下!

“再好色……他男女不忌?”

“那不然,你覺得他找到你會做什麽?”

顏如玉沉默,再加上嚴以鳴的仇怨,那真是懸了。

“就算雜寶閣将我供出來了,他們也輕易找不到我。”顏如玉道,畢竟他們就連下個地點會去哪裏還不确定呢。

“百密會有一疏,他的道侶有鲛人血脈,能預知。”

只不過現在看來那個女人也想他死就是了。

顏如玉訝然,下意識看向還在湖裏撲騰的小鲛人。如果是這般,那确實嚴重。

木桶裏已經有好幾尾魚,只有兩條是還活着的。

如玉道:“十七哥将靈根抽出來的時候,我很餓。”他說起別的事情,抱着自己的胳膊坐在地上,整個人縮得小小一團。

“很甜,很香,我很想一口吃下去。”

顏如玉從前沒有過這樣的欲念,那如此強烈,甚至如果那人不是公孫谌,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保持住理智不撲過去。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這麽細胳膊細腿,就算真的撲過去,又能做什麽呢?

真的按着人啃?

不給恁死就不錯了。

公孫谌:“鲛人說你是芽孢,你對這個身份,有何理解?”

顏如玉沉默片刻,手中繞着一根落草,許久後才說道:“芽孢,當是什麽存在的一部分吧。如果是這般的話,想必下一個我們抵達的詭影深潭,也會有什麽與我相關的變故。”這些詭異之處,也就堪堪七處。

可不管是極西鬼林還是無盡夏,待顏如玉的态度都異常溫和,甚至是恭敬。然這些地盤對于別人來說,卻是要命的險境。如非必要,是不會有人去這些地方試煉的。

如此鮮明的對比,很難不讓人聯想到一些掉san的事情。

“顏如玉,當初我讓你去牡華天宗的書海取滅世白蓮,夾着滅世白蓮的那本書呢?”

公孫谌驀然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話題。

顏如玉:“我沒帶走,不過那本書……”

他猛地想起那本書內的文字。

虛,靈根,鐘愛之物……

顏如玉的臉色煞白,那不可能,他分明是書外的人,又怎麽會……

嗡!

追趕的知識灌得人痛苦掙紮,整個腦袋都劇烈疼痛起來,像是有無數大錘子在猛烈敲打,顏如玉痛暈了過去。

顏如玉懵懵爬起來,發現公孫谌半跪在他身旁,眉頭緊蹙看着他。

他甚少看到白大佬這般模樣,不由得問道:“蓮容?”

公孫谌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臉,冰涼得如玉打了個顫,“可還記得暈倒前發生了什麽?”

顏如玉便費勁去想。

暈倒前他和白大佬正在說話,提到了鲛人,靈根,還有哪些詭異之處,白大佬似乎問了他什麽。一個很久遠的問題,是什麽呢?

——“你可記得夾着滅世白蓮的那本書?”

這句話竄進腦袋的時候,顏如玉如遭重擊,整個人直直地往後倒去,癱軟在公孫谌的懷裏。

顏如玉再一次爬起來。

他怔然。

不對。

他為什麽要說“再”?

他發現自己被兩條胳膊緊緊抱住,就連身子也非常舒服地窩着,這種渾身冰涼的熟悉觸感,“蓮容?”

他的聲音沙啞,就像是剛睡醒一樣。

公孫谌的牙齒抵在他的後脖頸,正慢吞吞地咬着塊肉研磨。

顏如玉嘶了一聲,有點痛。

“我睡着了?”

“你昏倒了。”

顏如玉:?

他暈倒了?

他開始回想他之前發生的事情,他坐在岸邊釣魚,大佬與他胡鬧,然後他們兩人開始交談,然後白大佬問了他一個問題……

“別想。”

公孫谌捂住他的眼,可在黑暗裏,他的腦子還是在快速轉動。

是什麽來着?

——莫要去想!

顏如玉皺眉,想得很認真。

——莫要去想!!

好像是……

——莫要去想!!!

“你可記得夾着滅世白蓮的那本書?”

顏如玉嘔出一口血,暈厥了過去。

吱呀!

碧湖的木屋,有人推開了門。

黑公孫谌一步步走了出來,他的神色蒼白如雪,就連眉間都栖息寒霜,但眼眸的色彩已經恢複了墨色。他的肩上簡單披着件衣裳,顯得衣冠不整。

“你太心急。”

漆黑公孫谌冷厲地說道。

倘若有些事情如他們猜想的一般,現在還不到時候,如玉的身體承受不住。

擁抱着昏迷少年的白公孫谌冷冷地說道:“廢物倒是會挑時間爬起來。”

“将他給我。”

黑公孫谌不理會他的刻薄,往前走了一步。

對面的白公孫谌卻将睡美人擁在懷裏,輕巧地避開那只手,“還從未有人能從我手裏奪走我的東西。”

“他是人。”

“那也是我的!”

正在這當口,短暫昏迷的顏如玉将醒未醒,就覺滿口腥味。

他下意識擡手去碰,便摸到了嘴角的血痕。

他眼皮微挑,看自己現在被白大佬緊抱在懷裏的姿态,再看看不知什麽時候醒來的黑大佬的肅然,“……我要死了?”

不然他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又是暈倒又是吐血?

別的不說,這血腥味有些令人作嘔。

如玉伸手推推大佬,意思是想要下去漱口。甭管他暈厥前究竟發生了什麽,可這滿口血味就是不得行!

他要yue了!

顏如玉推拒的動作不僅沒有讓白大佬順勢而為,反而緊锢力道,幾乎要将如玉整個人揉進骨髓裏。

強硬的力道捏着他的下巴擡起,公孫谌吻住如玉,又一口咬住他的舌尖,用勁之大疼得他連連掙紮。

粗厚的舌頭伸進嘴巴裏掃蕩,津液相交混在一處,那濃濃的血腥味被公孫谌所掠奪淡去,取而代之的是那條舌頭極其鮮明的存在感。偏它在最後一絲血色消失在唇舌間時仍舊不滿足,裹着如玉的唇舌舔舐,疼得他舌根都在發麻。

“松……”救命!

顏如玉用力拍着公孫谌的肩膀,拍得手心都通紅起來。

寒霜擦過,一把冰劍抵在白公孫谌的脖子上。

“放開他。”

黑公孫谌冰冷地說道,那眉心的丘壑幾乎能夾死蟲子。那淩冽的殺意不似作假,下一瞬就要削掉他的腦袋。

白公孫谌慢悠悠地直起身,“你可真是他的一條好狗。”

話音剛落,他一頓,神色莫名地低頭。

如玉正用力踩他一腳。

不過怔愣一瞬,黑公孫谌迅速将人攏在自己身後。可饒是如此,方才拼命抗拒的顏如玉卻掙紮着從黑公孫谌的身後冒出顆小腦袋,超大聲說道:“蓮容是傻瓜!”

那嘴巴忒難聽了!

說什麽十七哥……那種話能亂說嗎?

方才還逮着他亂親,這不是又回到先前那德性了嗎?!!

說完小腦袋又立刻縮回去。

素白公孫谌悠悠地迎着黑公孫谌殺人的眼神,又撇開視線去看如玉。那小傻子正躲在他那十七哥的身後抹着唇,雙頰微微泛紅,也不知道是羞惱還是生氣。

卻是半點都不再試圖去回想之前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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