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國女炮灰她爸爸
邵宸延眯着眼睛,馬上戲精上身,對仇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女兒的殘忍,所以他絕對不能放任這件事下去。
“我這病就這樣了,真沒想到你還能來看我,我這心裏真是過意不去,大夫說了我這病能不能熬過去,還不知道呢。”
邵宸延說完之後有氣無力的看着他們。
安金盛的眼眶立刻紅了:“親家公,是我的不對!我早該來看你的,只是家裏的事兒拖累住了,對不住你呀!玉華呢?玉華哪兒去了?她怎麽沒在跟前伺候着?”
這時候安金盛把邵玉華想起來了。
見面三分情,今天他都把安嘉樂找過來了,讓小夫妻兩個好好交流交流,說不定兩個人就和好了。
說是邵玉華在娘家照顧邵宸延,明眼人誰看不出來就是夫妻兩個鬧矛盾,不然新婚燕爾如膠似漆,也不能因為父親有病把新婚丈夫丢下不管呀!
安金盛就是想着趕緊把媳婦勸回去,至于邵宸延這邊,還能缺了服侍的人嗎?多找兩個老媽子就夠了。
對于邵玉華接管邵家米埔的事兒他還真不知道,他只知道邵玉華在鋪子裏幫點忙,他也不知道邵家到底有多少鋪子,邵家的産業有多少。
因為不知道邵家的産業有多少,所以安嘉樂才會在邵玉華的面有那麽強烈的優越感。
邵宸延一擡頭,頓時咳嗽急促起來:“怎麽你也來了?”
邵宸延明知故問,他就知道安嘉樂按捺不住了,紙裏是包不住火的,就算邵玉華能容的下安嘉樂在外面跟別的女人生孩子,安嘉樂和那個女人也容不下邵玉華。
人家追求的新式婚姻,安家和邵家定的親事早就不作數了。
安嘉樂對上邵宸延的眸光頓時有點發慌,他畢竟只是學校裏的大學生,還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
不論是拯救世界,還是推翻什麽腐朽的舊社會,都跟他沒有半毛錢關系,他不過是在裏面的跳梁小醜罷了,他們什麽都改變不了,還把自己标榜的好像是救世主一樣。
“岳父,您好點了嗎?”
安嘉樂受不住邵宸延犀利的眸光,暫時選擇妥協。
邵宸延心裏冷笑一聲,笑這小子骨頭不夠硬,真要是夠硬的話,堅決不叫岳父,堅決不認親事,也算是服他。
安金盛覺出氣氛不對,趕緊轉移話題,他就怕安嘉樂又把事情鬧砸了。
“嘉樂早就想過來了,只是學業太忙走不開,不像玉華,玉華這孩子也真是有孝心,能找到這麽好的兒媳婦我也真是欣慰。”
安金盛說完了感嘆一聲,然而他還沒等說話,外面王管家進來報信,有位岳麗小姐有事要找安嘉樂安少爺。
岳麗?
岳麗怎麽來了?安金盛心裏咯噔一下。
安嘉樂臉色頓時臉色鐵青,他還沒有決定該怎麽說呢,岳麗就跟着追來了,要是換了別人,安嘉樂早就翻臉了,但是對于岳麗,安嘉樂一點脾氣都沒有。
“她怎麽來了?我出去看看。”
安嘉樂轉身出去門。
屋裏的氣氛瞬間降到冰點以下,安金盛剛剛誇完了邵玉華,說他們安家修了幾輩子的福分才能找來這麽好的兒媳婦,這不馬上打臉了嗎?打得結實的,安金盛自己都覺得臉疼,如果有地縫他自己就能鑽進去。
尴尬的氣氛壓得安金盛幾乎窒息。
沉了一分鐘邵宸延才道:“看來你們安家修的福分還真不小,不光找了我們家玉華一個兒媳婦吧?看來玉華不在家的這段時間你們嘉樂挺忙啊!”
安金盛:“……”
本來就是自己把嘴巴子遞過來給人打,現在也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裏吞。
“宸延兄,你還得原諒呀!這件事兒我也是才知道,孩子還年輕,不經事,不知道輕重。”
“那你現在知道了打算怎麽辦?還讓我家玉華在你家繼續受委屈?”
邵宸延這一翻臉,安金盛臉面上有點挂不住了,他有些生氣了,他都親自過來了,邵宸延還這樣不給他面子,他覺得對方有點不識擡舉,所以就不說話了。
房間裏頓時陷入了僵局。
岳麗留着學生頭,頭上還戴着發卡,白嫩的臉頰上幾乎沒有什麽血色,像是寒風裏搖搖欲墜的小花,身上穿着粉色的裙子,挺着大肚子,一副單純無害的模樣,任誰一看都是沒有心機的善良小白兔。
安嘉樂顧不了別的,趕緊把她拉到一邊。
“你怎麽到這裏來了?”
“我看你帶的人參落下了,我給你送過來了。”
“你呀,你真傻。”
兩個人拉拉扯扯的時候,邵玉華正巧從外面進來,三個人來了一個面對面。
邵玉華的眼睛瞬間落到了岳麗的肚子上。
岳麗趕緊把肚子挺起來,就像是一面勝利的旗幟一樣。
邵玉華的臉色瞬間變得漆黑,眸光落到安嘉樂的身上,這畢竟是她名正言順地丈夫,她才不在家兩個月,別的女人就懷孕了,看這個樣子已經三四個月了。
安嘉樂的臉色極其難看,甚至在邵玉華的眼神看過來的時候,他的眼神裏頓時一陣慌亂,就想做了賊的小偷一樣,然而不到一瞬間就鎮定下來了,他為什麽要怕邵玉華?他馬上就要跟她離婚了。
邵玉華一身玫瑰紅色的馬面裙,頭上依舊盤着婦人髻,耳邊多了兩只珠花,高聳的發髻襯得她的脖頸嫩白修長宛若天鵝一般。
明明身上沒有多餘的配飾,幹淨簡單得讓人咋舌,但是她從他身邊走過,就像是帶走了所有的光芒一樣。
一道暗芒從安嘉樂的身邊一閃而過,邵玉華就已經離開了他的視線。
安嘉樂愣了一瞬,岳麗趕緊拽住了他的衣角:“嘉樂,嘉樂他要對付我怎麽辦?我害怕!”
岳麗明顯地感覺到了來自邵玉華的威脅,她以前沒見過邵玉華,她以為邵玉華就是個無知的鄉下婦女,但是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姿容和如此霸道的氣度。
安嘉樂心裏也有點狐疑,懷疑自己剛剛是不是看錯了人,剛才過去的那個女人是自己的妻子邵玉華嗎?怎麽她才兩個月沒有回家變化這麽大?
“不會的!玉華不會的,你放心!”
“我怕!”
“有我呢!”
安嘉樂趕緊安慰道。
邵玉華進了屋裏,安金盛才得救了,不然的話他就要憋悶死了。
“玉華?你……你這孩子,你才回家來幾天?我就不敢認了。”
連安金盛都有些驚詫不已,邵家的女兒果然是不錯的!真不錯。
邵玉華進來給安金盛行了禮:“拜見安老爺。”
安老爺?
這讓安金盛一愣,心裏頓時有種不好的感覺。
“玉華你這孩子真是……”安金盛也不知道怎麽說。
這時候安嘉樂也從外面進來了。
邵玉華沒有搭理他。
邵宸延給邵玉華使了個眼色,邵玉華趕緊退到一旁。
安金盛也不敢計較這件事,畢竟他們家有錯在先。
安金盛道:“玉華來了就好,來了就好,我今天跟嘉樂過來就是跟你賠不是的,嘉樂跟那個女學生的事兒你別往心裏去,你是做正妻得的,要有容人之量。
現在哪個男人沒有一星半點的事兒呀,再說了你是正妻,只要是嘉樂的孩子,不管哪個女人生出來的,那都是你的孩子。”
安金盛覺得他都能說出這種話已經是到了極限了,邵家的人應該不會不給他這個臉面。
邵宸延聽了這話不由得一皺眉,安家這是豁出臉面不要了,死皮賴臉了,真要是這樣,那就要看看邵玉華自己的意思了,就算自己是她爸爸,也不能替她做主,萬一她過了之後後悔了呢?
夫妻之間的事兒都不确定的,畢竟邵玉華接受的教育都是三從四德的封建舊思想,想想就覺得難。
沒想到邵玉華站出來了:“安老爺這話說錯了,嘉樂是進步青年,跟以前封建家族那一套不一樣了,現在嘉樂不是反對三妻四妾提倡一夫一妻嗎?他現在都已經跟岳小姐有孩子了,我想他也不需要我這個妻子了。”
她說話一字一句,半點沒有羞怯生澀的感覺,就像是在生意場上談判一樣,淡漠又果決沒有半點的退讓。
安金盛突然有些被她驚豔的感覺,這女孩兒的言談舉止可不是小家子氣的人家能養出來的,也不是什麽無腦的學生可以比的,他突然有種感覺,這個女孩兒才是可以撐起他們安家家族門楣的女人。
“玉華你別這麽說,我知道這件事兒你受委屈了,臭小子!你還在外面幹什麽,你還不進來?”
安嘉樂這才迫不得已從外面進來,那個岳麗也從外面跟着進來了。
岳麗一看就是個懵懂無知的女學生模樣,一進來就躲在安嘉樂的身後,這樣的動作很容易就讓人産生了強烈的保護欲望。
安嘉樂馬上将岳麗護在身後。
“邵玉華你有什麽沖我來,不關岳麗的事兒,今天咱們正好把這件事兒說清楚,不錯,我喜歡的人的确是岳麗,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可以補償你,只要你想要,什麽都可以诶給你。”
安金盛本來想着把安嘉樂叫進來賠禮道歉的,沒想到他會說這樣的話。
“你這臭小子胡說八道什麽?”安金盛差一點氣死。
男人三妻四妾也很正常,尤其是在上海的地界上,但是也沒見哪個為了妾室跟妻子離婚的?在他眼裏這都是胡鬧!
“你忘了你怎麽答應我的,你要是離婚,安家的産業就跟你無關。”
“爸!這都什麽年月了,我要自己做主自己的婚姻有錯嗎?我跟邵玉華從小定了娃娃婚,我連她的眉毛鼻子都沒看清過呢!”
安嘉樂火氣上來了不管不顧。
年輕人愛沖動,容易喪失理智,邵宸延覺得這樣再好不過了。
果然這時候邵玉華說話了:“那就離婚吧!我不想打擾你跟岳小姐的生活。”
離婚?
安嘉樂頓時高興起來,這似乎比他預想的簡單的多,他之前還想到過許多難題,比如說邵玉華尋死覓活就是不願意跟他離婚到時候,他該怎麽辦?沒想到這裏一句話就完事了,還是對方提出來的。
邵玉華臺頭挺胸,沒有舊式婦女被丈夫休棄時痛哭流涕的樣子,反倒是一板一眼問他“離婚?”
離婚已經不是新鮮事兒,但是這年月似乎沒有什麽人離婚,如果有就是那些進步青年在報紙上登報離婚。
即便那些進步青年一個勁地宣揚什麽一夫一妻制,家裏頭也多的是三妻四妾的,可見嚴于律己這種事兒也是不多見的。
安金盛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也生氣到了極致,比起安嘉樂的風流莽撞,他更生氣邵家的不寬容,為了這點事兒就要鬧到離婚的地步,而且連他的面子也不給,邵家這是給臉不要臉了。
“你們的事兒我也不管了!什麽一夫一妻,什麽愛情?什麽亂七八糟的,嘉樂這樣胡鬧,你作為妻子不規勸他,你還跟着她胡鬧!看來你也不适合做我們安家的媳婦。”
安金盛想用大話拍人,邵宸延馬上把話頭接過去了:“安兄,咱們這樣的老古董早給淘汰了,孩子們的事兒讓他們自己去辦吧?你看看你這沒費勁兒都要當上爺爺了,就別再說這些話了,玉華你說怎麽辦,咱就怎麽辦?”
安金盛:“……”
安嘉樂:“……”
這父子兩個,沒想到對方态度那麽堅決,堅決離婚的氣勢頓時讓他們有些抹不開面子。
安嘉樂本來還想着對方哀求他不要離婚呢,沒想到對方确是迫不及待地把他甩出去的節奏,就像是丢掉什麽惡心的東西,這樣的認知,讓他心裏很不爽快。
畢竟要抛棄別人和被別人抛棄是完全不一樣的心境。
離婚就要把兩家的婚書拿來,然後兩家的人拿着婚書到縣上去蓋章 簽字畫押,留作備案,然後把婚書交還給對方,再寫一份字據,從此之後男婚女嫁各生歡喜。
這件事本來是男方提出來的,但是這時候安嘉樂态度突然有些猶豫。
邵宸延的心思頓時提到了嗓子眼,他就害怕對方變卦了。
岳麗趕緊給安嘉樂使眼色,安嘉樂這才答應下來。
兩家的婚書全都退還回來,然後重新寫了一份離婚契約,兩個人都簽字畫押。
簽文書的時候安嘉樂心裏有點不舒服,他總想着看到邵玉華也許會反悔,也許她不舍的離婚,但是讓他失望了,邵玉華半點都不在意,很快就簽下自己的名字。
事情都辦完了之後,安嘉樂心裏堵得厲害,半點都不在想見到這個女人。
邵玉華出來的時候滿臉的笑容:“安少走好,明天我就找人過去把我的嫁妝給運回來。”
安嘉樂冷笑了一聲:“好啊!希望你把東西拿走之後,咱們以後不要見面了。”
邵玉華一句話都不說,轉身就走。
安嘉樂頓時心裏煩躁得想要殺人。
他記得邵玉華剛嫁到安家的時候,面容和善眸,光溫柔,凡是和她說話的人都如沐春風一樣,見了他時,面色紅潤宛若雲霞,雖然看上去有些俗氣和無趣,但是跟今天的樣子的确是判若兩人的。
邵玉華再沒回頭看他一眼。
都離婚了還有什麽好說的?邵玉華也不是不溫柔,不是不善良,而是溫柔要給值得的人,善良要給懂得的人。
第二天邵家要到安家去拿回嫁妝。
這件事情邵宸延連想都沒想過,他覺得離婚了就不在乎這些東西了,但是邵玉華說什麽也要拿回來。
“那好吧,那就拿吧!”
邵玉華自己坐着牛車,帶着一幫子夥計,親自到安家拿東西。
進了安家之後,邵家帶的那幫夥計有點手足無措,上海的新鮮玩意兒,他們沒見過的,屋裏還有電燈,電話,自來水,家裏的女傭人們穿得花裙子,尤其是居然有女人燙着羊毛卷一樣的東西。
這些人進了安家,像是劉姥姥進了大觀園一樣。
安家的人頓時嘲笑他們土包子,一個個看着他們像是看着跳梁小醜一樣。
安家的人指指點點,一個個嫌棄鄙夷地眸光盯着他們,邵玉華冷靜道:“不要随便碰東西,只拿我們自己的。”
衆人馬上低下頭。
邵家嫁女兒給的聘禮十分地豐厚,光首飾就陪送了十幾盒,金銀,鑽石,翡翠珠寶,還有錦緞布匹,足足陪送了五大車,這些東西可都是貨真價實的。
他們來的時候安家人一臉嘲諷的樣子對他們看不起,但是邵玉華,拿着鑰匙打開庫房搬嫁妝的時候,頓時有人出來阻攔了他們。
管家趕緊攔住他們:“邵小姐,您這不合适吧?您怎麽着也要等着老爺和夫人同意了才行。”
他身後的仆人們也跟着一臉心虛的樣子,堅決不讓他們動手。
邵玉華嫁到安家才幾天的時間,好多人都對這位少夫人不太了解,他們知道她是鄉下來的土包子,連正眼都沒瞧過她,所以壓根沒想到她能親自帶着人過來要嫁妝。
二是,這裏面的嫁妝已經被人動過了,看着邵玉華不但帶着人過來,後面還跟着賬房先生,他們有些慌了。
本來以為邵玉華是好欺負的,知道她離婚了,安家的人還高興呢,以為她就這麽被掃地出門了,真沒想到她能回來搬嫁妝。
“怎麽了?我搬我自己的嫁妝還要通知別人?”
邵玉華不急不緩,聲音依舊溫軟柔和,但是在衆人的耳中,果決淩厲,讓人不敢小觑。
管家有些心虛,但是依舊攔在前面。“邵小姐不要為難我們。”
邵玉華溫和地一笑:“好啊,你去通報,最好連你們少爺一起叫過來!”
管家沒有辦法,趕緊轉身去禀報,正在這時安母聽見動靜,也跟着過來了。
安家就這麽大,邵玉華過來搬東西她能聽不見嗎?
“怎麽回事兒?”蕭氏對邵玉華還是很看重的,出身名門世家的她,很少有看得上的人。
一開始她對邵玉華也是看不上的,但是自從邵玉華過門知書達禮,溫柔娴淑的處事方法,加上對長輩尊重孝敬,她就覺得這兒媳婦還算不錯。
對于兒子的做法,蕭氏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男人嘛,有些這種事情很正常,她壓根就沒想到事情能到這一步。
聽到兒子說離婚的時候,蕭氏被震驚到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半天她才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是一天的時間不到,邵玉華就上門拉嫁妝了,這讓她震驚得無以複加。
原來的婆媳兩個面對面站着,蕭氏的憤怒之情幾乎從眼睛裏溢出來。
“女人要有個女人的樣子,你何苦這樣?男人在外面有個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兒嗎?你母親沒教過你,為妻之道嗎?照你這樣,怕是哪一個好人家都裝不下你這座大佛。”
這話說得不應景,因為人家邵玉華早就已經離婚了,現在是來搬東西的,蕭氏說這話就已經沒意思了。
意識到這些之後,蕭氏的臉頰漲得通紅,顯然是氣狠了。
“你離都離了,還要幹什麽?”
要是換了原來的邵玉華肯定會羞愧難當,或者是覺得無顏見人,但是這些日子邵宸延給她看了不少書,而且手把手地教她從商。
商場上的手段和殺伐果決最容易把那些兒女情長殺得幹幹淨淨。
現在的邵玉華可不是原來逆來順受的小女孩兒了。
“別人家能不能裝下我這尊大佛,那是別人家的事,我跟嘉樂的事你已經知道了吧?那我就不多說了,你們安家的東西我不要,我帶來的嫁妝也請你們還給我。”
“你……”蕭氏氣的胸口疼,心裏想着幸虧沒讓邵玉華這樣的兒媳婦在安家待下去,不然早晚把她氣死。
婆婆媳婦自古就是天敵,那既然是天敵,為什麽不選擇一個更弱勢一點的呢?
好好,離得好!
蕭氏還沒說出更難聽的話之前,管家趕緊在她的耳邊低語了幾聲,蕭氏的臉頰頓時變了顏色,眉頭隆起深深的溝壑。
管家給了她一個确認的眼神。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這是安家一個普通的庫房,裝的都是一些普通的玩意兒,自從邵玉華嫁過來之後就專門給她裝嫁妝。
鐵門推開,一股子混濁的空氣撲面而來,蕭氏趕緊用手絹捂着鼻子,管家在後面趕緊攙扶着她,借着昏黃的光,後面的人,全都魚貫而入。
原本寬敞的庫房被貨物堆積的滿滿當當的,安家和邵家的人都知道少夫人的陪嫁豐厚,他們也不怎麽吃驚。
蕭氏也不知道這些東西裏面少了什麽,只想着應付一下,把這些人都打發走了就算了。
誰知道少了什麽東西?這婚都離了,安家已經把東西退給他們了,他們還能真的盤點嗎?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
“你都看到了,你的東西都在這裏,你把東西拿走咱們就兩清了,以後別說我們欺負你。”
這話說得冷血無情了。
還是兒媳婦的時候蕭氏就和顏悅色,現在就是一個厭煩至極的樣子。
邵玉華半點都不往心上放,昂首挺胸站在最前面:“你們聽好了,輕拿輕放,王先生你把我出嫁時的禮單拿出來,我盤點,你記賬,我們只要邵家自己的東西,你們不要拿錯了。”
木箱打開裏面也有一份禮單,兩份禮單一模一樣,這說明邵家配送的時候邵家做了備份,嫁妝的數量是沒有問題的,剩下的就是請點了。
邵家的人按部就班,所有的人都整整齊齊得半點不淩亂。
邵玉華一邊拿着禮單,一邊清點。往管家挨在旁邊報數。
盤點好,确定無誤的都搬出去。
房間裏越來越空。缺少的東西很快就被清點出來了。
要不咋說,邵玉華做了幾天掌櫃的盤賬的本事見長了呢。
兩盒翡翠,一個金手镯,一串東珠項鏈,還有一副鑽石耳環,一并金如意,還有菱紗五匹,菱紗在市面上可是緊俏貨,價錢可是不低的。
“安伯母您看這些東西都上哪兒去了?”
蕭氏的臉頰都紅透了,一輩子沒遇到這麽尴尬的事兒,她都不知道該怎麽說了。
“去!去把少爺叫過來。”
不一會兒安嘉樂就過來了,安嘉樂剛進來,岳麗也一頭撞了進來。
岳麗好不容易盼着安嘉樂離了婚,所以看得很嚴,生怕被人拐跑了。
邵玉華在旁邊冷笑了一聲,看來岳麗和安嘉樂口中的自由的愛情也不過如此嘛,要人提心吊膽,時時刻刻害怕對方反悔的愛情不要也罷。
“你來得正好,我的嫁妝少了這些東西,你幫我找找它們去哪裏了?”
邵玉華說完把清點好的禮單交給安嘉樂。
安嘉樂也沒想到東西能少。
這是安家不是什麽市井之地,說丢東西就丢東西,成什麽了?
東西丢的都是貴重的,上面有一個大金镯子,還有翡翠大件和東珠。
安嘉樂頓時想起了什麽,滿眼怒氣地看着岳麗,岳麗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了,雙手有些手足無措,她以為邵玉華婚都離了,還能有臉回來拿東西?
安嘉樂瞪了她好一會兒,最後轉過臉來對邵玉華道:“你缺的東西我給你補上。”
“好,我等着!”
邵玉華臉上沒有半點表情,也不追究那些東西的去向,她只要把東西帶走就行。
安嘉樂自己也沒有那麽多東西,只能來找安金盛。
安金盛知道了之後老臉都要丢盡了,安嘉樂在外面跟女學生胡搞,弄得離婚也就算了,連人家的嫁妝都掏空了,這讓聲名鼎盛的安家遭遇奇恥大辱,這要是傳揚出去,他們怎麽在上海臺的起頭來。
“這是我私庫的鑰匙,你去給人家補齊了,你想讓上海圈子裏的人看我們的笑話?你還是想氣死我!我就說嘛。小門小戶的女兒有什麽好的,做事都這麽沒有格調。”
這次安嘉樂沒有反駁,他以前只以為岳麗跟着他,是純屬為了愛情,他們的愛情是純潔的,高尚的,沒有世俗沾染的,是天上上最聖潔的天山雪蓮,壓根沒想到岳麗能把手伸進邵玉華的嫁妝裏。
東西很快就湊齊了,安嘉樂把東西送到了邵玉華的面前。
“你要不然再點一點?”
這本來是客氣話,但是邵玉華真的過來點了一遍。
安嘉樂的臉頰瞬間變成了豬肝色。
“你還真以為我缺你這點東西嗎?”安嘉樂氣得幾乎要吐血。
邵玉華一臉的漠然,讓人把箱子蓋扣上。
“一碼歸一碼,安少爺的誠信已經沒有了,不要那麽自負。”
“……”安嘉樂。
安定了的心髒急促地跳動着,甚至有種從嘴裏跳出來的沖動。
“行行行!你真行!邵玉華你把東西清點好了,從此之後咱們兩清了。”
安嘉樂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說這樣的話,或者說這句話是想幹嘛,或者是威脅一下她,讓她意識到自己做,讓她因為所做的事情而後悔,但是邵玉華的臉上十分的平靜,平靜得讓他有種他們是在談生意的錯覺。
“那就不打擾安太太和安少爺了,告辭。”
邵玉華提着裙子走在後面,纖細的身量搖曳生風,那種輕盈涼薄又透着莊重的氣勢,瞬間讓人産生了強烈的距離感,就像是有人要走進水墨畫裏的感覺。
雖然那人依舊還是土氣的,但是一旦這種土氣的人和衆人産生了距離感之後,突然間讓人産生了一種莫名的感情,這種異樣的感情壓在心上沉甸甸的,無法形容。
安嘉樂還想大發脾氣,但是那人已經從他眼前消失了。
蕭氏臉色漆黑狠狠瞪了他們兩個一眼:“你呀!這種事都能做得出來,要是你爸爸因為這件事情遷怒你,以後不把安家的家業交給你,你就自己看着辦吧!”
邵玉華大步從安家走出來。
手底下的這些夥計們動作麻利,都已經把箱子裝在牛車上了。
來的時候裝了五車,走的時候還是五車。
王先生把賬本交給她。
“少東家您過目。”
邵玉華巴掌本屆過來一目十行。
“嗯!走吧!今天我請客,凡是來的弟兄一個人十塊錢,今天我請客福順樓吃烤肉去。”
衆人齊刷刷地應了一聲,打了個脆響,浩浩蕩蕩地往家趕。
邵宸延知道他們肯定大勝而回。
邵玉華回到家頓時有點心虛,別人她不怕,她就是害怕爸爸說她惹事兒,畢竟一個姑娘家去婆家要彩禮這麽大的事兒傳出去肯定不好聽,搞不好以後連婆家都難找,真要是鬧到以後找不到男人了,那就應了蕭氏那幾句話了,沒有哪個廟能裝得下她這尊菩薩了。
雖然邵玉華思想已經進步了很多,可是她還沒有到不嫁人的地步。
一陣心虛感湧上心頭,邵玉華都有點不敢進家門的感覺,可是她身後還拉着幾車彩禮呢。
邵宸延知道丫頭出門要彩禮這件事,他就想看看這段時間邵玉華的成績到底怎麽樣?別像有些人一樣在家裏窩裏橫出門就胸爆了,還有她對安嘉樂的感情到底到了那一步了,最後一刀斬斷不留後患了。
所以對要彩禮這件事兒就成了一塊試金石。
結果邵玉華一進家門就看見邵宸延身上披着厚衣服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正在等着她呢。
“爸!”
邵玉華從車上下來低着頭來到他身邊。
邵宸延瞄了一眼後面滿滿登登的箱子。
“回來就好,你媽給你準備了你最愛吃的蘑菇炖小雞兒,趕緊去吃吧。”
“哎!”
邵玉華頓時心花怒放,裝着淑女的樣子行禮,然後快步往後面吃東西去了。
東西擺了一個院子,邵宸延讓王先生帶着人記賬,入庫房。
王先生笑着把經過講了一遍。
邵宸延心裏頭打開了一扇窗一樣。
看來他對邵玉華的栽培算是沒有白費。
王先生也顧慮道:“人家安家的人罵我們小姐以後找不到人家呢。”
邵宸延想想也對,今天邵玉華自從踏進安家做了這件事兒起,以後肯定難說親了,畢竟沒有人敢輕易地娶這樣的兒媳婦回家,但那又如何?也比在安家窩囊得被人欺負死強得太多了。
再說了女孩兒也不一定就要嫁出去,招個女婿回來不也挺好的嗎?
這件事兒,邵宸延早就盤算上了,只是沒跟人提就罷了。
離婚的事兒很快就過去了,安家那邊安靜如雞,一點風聲都沒有。
這年月雖然離婚的事兒比較少,但是也不是什麽新鮮事兒了,報紙上隔三差五就有人登報解除婚約,或者是登報離婚的,這都已經成了知識青年的進步标志了。
安家也不例外。
安靜了一個月之後,不知道是誰在報桌子上刊登了安嘉樂離婚的消息。
開始的時候轟動了幾天。
人們的關注點不是在離婚這件事兒上,關注點是安嘉樂的身份上,安嘉樂是安家的大少爺,這個身份在上流圈子裏可是香饽饽,一旦有人把這個位置空出來大把的女人想要求上位。
男人有點風流事兒果然不是什麽大事兒,聽說這些進步青年口口聲聲喊着什麽男女平淡,但是通過這件事兒證明哪裏會有真麽真正意義上的男女平等。鬧了幾天之後,報紙上的消息就消失了,人們又歸于了平靜。
人們的記憶總是短暫的,很快大家就不記得這件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