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其實想要忘記一個人很容易,只要開始一段新的戀情就可以了!小宇,別那麽自虐,你條件這麽好什麽樣的找不着,回頭讓我老公給你介紹一個,保證要財有財要貌有貌。”

我繼續穿我的衣服,把小夏的話全當耳旁風。這話他已經在我面前說過不下幾十次了,尤其是那天借了他的老公充當自己男友之後,也不知道劉俊是怎麽跟他說的,估計也沒什麽好話。也難怪,在劉俊這種人的眼裏,過了三十身家還沒上百萬的男人全都是殘次品。

不過我評價男人的标準向來和金錢無關,也不覺得他們眼中的那些所謂的成功人士有什麽過人之處,說不定扒了衣服比畜生還不如。

“我看還是免了吧,一個人挺好,自在。”

“我看你呀就是單身太久了,獨性了。你現在年輕倒是還好,可老了以後怎麽辦?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多可憐。”小夏做了一個誇張的表情,“想起來就凄涼。”

“行了行了,一切随緣吧,我要出去辦點事,你是想在這裏玩電腦還是回去陪你老公?”

“你這是下逐客令啊。”

“什麽話一到你嘴裏準沒好,我是真有事,晚上請你吃飯還不成嗎?”

“這還差不多,加上上次欠的,今晚說什麽也得讓你放放血。對了,得把我老公叫上。”我真是好奇小夏怎麽能把老公這個詞天天挂在嘴上也不嫌害臊,女人說也就算了,偏偏他是個男人。和劉俊在一起他恨不得讓全世界都知道那個男人是他的所有物,外人別說沾染連看都不能看一眼,整個圈子數下來就他膽子大,說句不誇張的只要給他一張床他敢當着所有人的面和他老公辦事。

我等着出門,他還和劉俊膩膩歪歪的打電話,那語氣我聽了渾身起雞皮疙瘩。他不急我急,算了,沒工夫等他了。

對他比劃了一個手勢也沒等他同意我就急急忙忙的跑出了門。手機店那邊剛來了信,手機修理好了,今天就能取。看看天色,我要是在磨蹭那邊就打烊了。

其實我已經不抱什麽希望了,畢竟是一款早已停産的老手機,估計就算拿回原廠都不見得能找到配件。沒想到竟然真的能修好,想來他也費了不少的工夫,不過老板說只是暫時修好了,如果想徹底修好需要等專業人士來,至于那個人什麽時候會來他會打電話給我。老板這麽負責任讓我覺得很滿意,我十分痛快了掏了錢,還許諾如果需要買手機我一定會光顧這裏。

兩千塊,我半個月的工資,如果被小夏知道我拿這麽多錢去修一部舊到丢馬路上都沒人撿的手機,他一定會說我腦抽了。

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他又怎麽會明白。

其實,這幾年我前前後後換了很多部手機,唯獨這一部,至始至終我也不舍得丢掉。它一直放在我的床頭櫃裏,每天晚上都要習慣性的拿出來翻一翻,說好聽點是念舊,說難聽點就是犯賤。

這個習慣堅持了十年,現在想改也改不了了,就像一些人每天一進家門就要先開電腦一樣,不見得是等什麽人的留言,也不見得是急着看新聞,那純粹是習慣,也可以說是一種心理寄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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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聽他唱歌,喜歡聽他有些沙啞的聲音,聽過了我就會睡的很安穩,好像他一直都在我身邊,從來也沒有離開過。以至于前段時間他再次出現我面前時,我都不覺得陌生,不覺得我們分開了有多久。

也許正是因為這一點吧,他留給我的回憶才會那樣的刻骨銘心。我知道我應該徹底的忘了他,然後找個屬于自己的陪自己走完下半生的路,想法雖好但要付出實際卻很難,不管後來這些年我遇到什麽樣的男人我都會拿出來和他做比較。

比他優秀的比他出衆的比他真心的也大有人在,可我就是找不到那種感覺,心裏有個地方好像總是空洞洞的無法被對方填滿。

那裏全是無法忘懷的記憶,只屬于他一個人的記憶!雖然他帶給我的傷痛遠比快樂要多的多!

一句老死不相往來讓我整整三個月都在噩夢中哭醒,我卻依舊期盼着某日會接到他一封哪怕只有一句問候的來信。而他卻在和我分手後不久和別人結了婚。

再見他時我以為我會恨他入骨,扒了他的皮拆了他的骨,可在他折磨與溫存之下我卻再次屈服,甚至改變主意把這棟公寓留了下來,期盼着某一天他會敲開我的門。

然後我要大聲的告訴他,“李凱,我愛你!一直一直都愛!讓我們忘記曾經所有的恩恩怨怨吧,讓我們重新開始?!”我要緊緊的抓住他的手再也不要放開!

可當三年後我終于等來這一天時我卻發現,我根本走不出曾經的陰影,身體甚至靈魂早已滿是污穢,如今的我還有什麽資格再與他談論愛情!

這不是自卑,這是知難而退!好聚好散,至少在彼此的心裏都能留下一個值得留戀的美好回憶,這就足夠了。

我想這也算是一種豁達吧。不過這種豁達的代價卻有些超出我的想象,面對他時我很平靜,甚至再看他最後一眼時我都很平靜,好像他只是出去辦事馬上就會回來,根本就沒有永別的感覺。可回到家一個人獨處時,心口那種痛楚卻排山倒海的向我襲來。

我用了一個晚上的時間打掃房間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那種抽痛卻一絲都沒有減少過。

我用幾十天的時間來忘記他,可上班下班時我卻總是不自覺的四處張望,期盼着在某個角落能看見他的身影,可我得到的卻是一次又一次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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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裏傳出嘈雜的聲音,我對這段錄音的熟悉程度已經到了下一秒會是什麽聲音都了如指掌的地步。我習慣聽兩遍錄音再睡覺,不過這一晚我聽了很多遍,直到覺得真的困了,眼睛睜不開了才按了返回鍵。

不過目光在觸及另外一個頁面時陡然清醒了一大半。

我自己的手機我當然了解,錄音文件明明只有一個,為什麽此時下面會多出來一個。

我好奇的點開那個文件,伴随着幾聲輕微的呼吸之後是一首我從未聽過的歌:

“聽到我的電話 響了一聲就暫停

會不會是你我總懷疑

因為這原因心情不穩定

我們之間的問題是我不相信你

敏感又多心怕你變了心

因為愛你害怕失去你

愛的天氣總是陰晴不定

愛的情緒也在歡笑中哭泣

(Baby)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用錯了方式去愛你

因為我太在意

(如果沒有你)我的世界只剩回憶

每天只面對孤寂

已來不及 再說我愛你

自從那天分手後停不住淚滴

想念一個人能忘記自己

讓我愛你什麽都願意.........

已來不及 再說我愛你

如果能再遇見你 把你抱緊

從此不分離絕不放棄

我要告訴你.......寶貝,對不起!”

最後這一句變成了敘述,那種誠懇的,夾雜着抽泣聲的敘述。

他的聲音早已失去了年少時的青澀,帶着成熟的磁性,我安靜的聽完了整段錄音,眼淚早已把我淹沒。

那個男人在第二天傍晚出現在我的門前,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工作服,頭上帶着一頂鴨舌帽,手裏拿着工具箱,他說:“我是來修手機的。”

我傻傻的看着他說不出來話,他嘆了口氣,側身從我旁邊進了門,找到那臺手機坐在沙發上自顧自的修了起來。

實際上從昨晚到現在我一直很迷茫,甚至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我哭了很久眼睛到現在還是腫的,讓我破了四年的記錄痛哭一場我此刻應該把他趕出去才對,我可什麽都沒做,就這麽幹巴巴的站在旁邊看着他認真到迷人的表情。

“小宇,我愛你!”突然冒出的這句話好像在平靜的湖面上丢了一塊大石頭,我被震的不知所措,連我都奇怪自己當時的反應,竟然只是傻傻的點點頭,然後,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我知道你也愛我,一直都沒變過。”他終于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擡頭看向我,“那個人也不是你男朋友。”他的口氣相當的肯定。

我還是沒有說話,辯解無力,因為我的表情已經出賣了我,窘迫的有一種被人捉-奸在床的感覺。

“我要和你在一起。”這話要是從別人口中說出來多少都有點不容抗拒的感覺,可偏偏從他嘴裏說出來時卻讓人覺得心酸,可能是因為他的表情吧,可憐又小心翼翼。

直到他出門我都沒說過一句話,他不知道我這表現是拒絕還是接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就在昨天聽見那首歌時,就在他站在門前時,我突然産生了一種沖動,我想要擁抱他!

“我住在1303,如果你還需要修理手機話可以直接上去找我。”

他帶着失落的表情上了樓,我傻傻的看着門外的走廊發呆。

我沒有上去找過他,不過我知道他一直都沒有離開過,不用證實從每天早上放在門口的早餐就知道了。偶爾我還能遇見他,也不能說是偶爾,因為這個偶爾太頻繁了,一天兩次,準時準點,上班在電梯裏,下班在小區門外。

他每次都會跟我打招呼,再跟我說一些他現在的情況,比如他在做什麽工作,比如他打算買下1303,這樣就能天天看見我之類的話,然後陪我走完那段路。日複一日從不曾間斷過,整整四十二天。

我卻一句話也沒有對他說過,不是不說而是不知道說什麽,我有想過像上次一樣找一堆借口和理由把他趕走,可此時面對那張笑臉我竟然半句狠話也說不出來。一個人一而再再而三,锲而不舍,持之以恒,再多狠話恐怕都是拳頭砸在棉花上,鋼被柔克!

直到那天我看見他一手吊着繃帶,一手纏着紗布。他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卻沒有提及為什麽會受傷,不得不說在觸及紗布上的殷紅時我有些不忍。電梯到了十二層他笑着對我的背影說,“晚安!”

我走到自家門口拿出鑰匙準備開門,突然鬼使神差的停滞了動作靜耳聆聽樓上的聲音。樓層住戶很多不過走廊一個人也沒有倒是很安靜,因為空曠甚至還有回音,只要仔細聽別說樓上樓下,連隔層的聲音都聽的到。

腳步聲停在了門口,然後是一串鑰匙落在地上的聲音,再然後就是反複開門和落地的聲音。連續十幾次之後我暗罵了一句把鑰匙塞進兜裏然後坐電梯上了十三層。

“小宇?”李凱驚訝的嘴巴裏能放下雞蛋,眼睛瞪的比銅鈴還要大。雖然我是第一次主動上來也不至于讓你那麽驚訝吧,一分鐘以前不是還一起坐的電梯。

為了找個正當的理由我掏出手機比劃了一下,“手機出了點問題。”

“哦,好好,我幫你看看,你等一下。”滿臉通紅的李凱手忙腳亂,鑰匙再一次掉在了地上。我嘆了口氣彎下腰撿起了那串鑰匙,幫他開了門。“看你這樣也修不了,算了,明天再說吧。”

“不,我能修,你先進屋,我去拿工具。”李凱一溜煙的沖進卧室,又一溜煙的捧着修理箱跑出來,“進來坐吧。”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白癡,不知道接下來要怎麽圓這個謊,我只好把手機遞給他的同時沒話找話的問他,“你什麽時候住進來的?”

“三個月前,不過一直沒時間收拾有點亂。”三個月前?原來他一直都住在這裏根本就沒有離開過。

這麽一說話題倒是岔開了,他緊緊的握着我的手機都忘了修理,見我四處看趕緊手忙腳亂的把丢在沙發上的衣服塞進洗衣機又簡單整理了一下周圍的垃圾。

“你這麽久不回家,你老婆......”

“我離婚了!”他的動作頓了下,說完繼續用兩只手夾着掃把掃地,“上次就想跟你說的,不過......現在說也不晚。”他傻笑了一聲,“那幾年我好像被鬼迷了,做了很多錯事,前幾天我突然就想通了,我回家把該解決的事都解決了,離了婚,父母的工作也做好了。我現在只想和你在一起!......對不起,我知道我這麽做很自私,可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沒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那幾年,你不是也過的挺好?”

“好不好的只有自己知道,我愛的是你,和別人在一起怎麽會幸福。”

他這樣赤-裸裸的告白讓我有些不知所措,“你先忙吧,我得回去了。”

說完我逃似的出了門,李凱在後面叫了半天我也沒回頭,等回到家關上門我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

現在想想又有點莫名其妙,實在搞不懂自己為什麽要跑?

“小宇!”我激靈一下差點沒蹦到三米開外,不緊不慢的敲門聲一直在持續,我想我要是再不給點回應他會連續敲一個晚上,于是我在深吸一口氣之後開了門。

他把手裏的手機遞給我,“我看了,沒什麽毛病。”

我把手機拿回來,“謝謝!”

他又躊躇了一會,才不甘心的說了句,“那、那你早點休息吧,晚安。哦,對了,我這樣明早可能做不了飯了,給你買豆漿油條行嗎?”

“......晚上吃飯了嗎?”這句沖口而出,說完我就覺得臉頰發燙,“要是沒吃就一起吃吧。”他現在這樣估計也做不了飯,樓上樓下的鄰居互相照顧一下也是應該的,畢竟也吃了那麽多天他親手做的早餐,就當禮尚往來好了,我給自己找了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那天的晚飯是一起吃的,整整吃了一個多小時,剛開始面對面誰都沒說話,後來不知誰先開的頭兩個人就這麽聊了起來。從未來聊到現在又聊到過去,再到曾經暗戀時的點點滴滴。

似乎這些心裏話憋的太久了,急需找一個發洩口,我竟然在不知不覺中把曾經暗戀他時做過的荒唐又幼稚的事通通告訴了他。

他的表情從震驚到愧疚再到不可置信,也難怪,現在回想起來我自己都無法理解那時的自己怎麽會做出那些常人都做不出來的事。我嘲笑那時的自己,無奈的搖了搖頭,“那時候年紀小做事沖動,為了找個理由去見你什麽都豁出去了,換做現在我才不會做那麽白癡的事呢。”

“為什麽你以前沒跟我說過?”

“我怕你以為我是自虐狂!”我嘆了口氣,雖然不想承認不過那時我好像的确有點自虐的傾向。“正常人誰會故意弄傷自己,換做你你會為了見我故意讓自己受傷嗎?”

我只不過無心的打個比方而已,沒成想竟發現他不自覺的捂住自己的胳膊臉紅成了一片。我渾身一僵,不可置信的問:“不會被我說中了吧?”

“當然不是,這傷是白天......”可能連他自己都沒編好理由,話說到後面變的底氣不足,再加上眼神躲躲閃閃基本上已經證實了我心裏的猜測。

三十歲的人了還會用我二十歲時用過的招數,是該說他幼稚還是可憐?我以為我會生氣,我以為我會狠狠的罵他幾句,可話到嘴邊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眼睛緊緊的盯着包成豬蹄的兩支手,有那麽一瞬間心口抽痛不止。

那種心情我能體會,不安,恐慌,迫切的想要引起對方的注意,想證明自己在對方心中的位置,才會做出那些荒唐可笑又不可理喻的事,即使忍受疼痛,也要體會一下,哪怕只有一點點,被喜歡的人在意的感覺。

“你,你別誤會,真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在我審視的目光中,最後他終于放棄了解釋,嘆了口氣對我說,“我只是想讓你跟我說句話,一句,一句就好,就算是罵我一句也行。”

我點點頭,“你的目的達到了。”

“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騙你的。你別生氣。”

我又點了點頭,“......李凱!”

“在!”

“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一句話嗎?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包括我在內!”

“記得!”

“今天我還要對你說一句話!”

“什麽?”

“從今以後我不許任何人傷害你,包括你自己在內!”我指着他的兩雙手,“答應我,這是最後一次!”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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