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菊花藥膏

秋風瑟縮, 太陽的金光籠罩山林,滿地枯黃落葉和枯草。禦駕奏響鼓樂,皇親臣子的馬匹在山林裏奔騰。

韓纓身穿铠甲, 坐騎是大周朝僅此一匹的汗血寶馬, 雄赳氣昂, 無半根雜色。

奚無記策馬行至身旁, 溫和笑道:“韓弟, 侍衛禀告北邊山谷有猛虎出沒的痕跡,為以防萬一, 我們一同去看看。”

“皇家狩獵, 安全一等一的重要。你快帶我去。”韓纓觑一眼奚無記, 多年相交,他沒想到奚無記竟然真的要害他。

兩人一前一後, 騎馬前行, 不知不覺拐進無人的深山。

淩相已在周邊埋伏近百名殺手, 又藏了裝有白虎的鐵籠。今日,定要他韓纓的性命。

奚無記停下馬, 不再僞裝,輕笑道:“韓纓, 你知道我最讨厭你什麽?最讨厭你目中無人,自以為高人一等。如果不是你的祖父屢立奇功, 你得了庇佑, 能做我的上級?可笑,你的武功根本不及我。”

說罷, 抽出佩劍,飛身直刺,速度奇快。

早有準備的韓纓亦拔刀以對, 兩人從馬匹上滾落,打做一團。

打了好一會,奚無記占據上風,一劍刺穿韓纓的小腿。

韓纓大呵道:“喻安卿你還不幫忙!”

奚無記微微一愣,山林裏霎時湧現幾十名蒙面殺手,打頭之人搭弓射箭,箭矢插進他的左胸。

若不是奚無記的心髒在右,這一箭已然要了他的性命

奚無記目恣具裂,半跪在地,難以置信地看着射箭之人。

烏發黑衣,面若冠玉,深秋山谷的昏黃因他多了色彩。

喻安卿一身黑衣被鮮血浸染,因着黑色緣故,顯不出紅色,反倒更如潑墨一般濃,襯得白瓷般的面龐更加白,不像劊子手,反倒如出游玩耍的美少年。

奚無記恐懼地四處張望,周遭全不是自己人。

事情敗露,毫無生還可能。可笑的是他竟不知怎麽敗露的?又為何是喻安卿?

“你到底是何人?”

喻安卿摸了摸劍柄挂着的紅色如意結,下面是玉龍環佩,無甚表情地回道:“暗閣首領,幸會。”

“不愧是我看中的人,竟如此深不可測。”奚無記大笑着,嘔出一攤血。

他自知命不久矣,赤色眼睛內充滿恨意:“我才是大周天龍嫡子,要不是唐……”

細劍刺破奚無記的喉嚨,鮮血噴湧而出堵住他未盡的話,奚無記叩地身亡,死不瞑目。

喻安卿淡淡瞥一眼倒地不起的韓纓,清朗的嗓音俱是冷漠:“你要能自己爬起來,趕快離開。我們要放虎了。”

韓纓臉色鐵青,自己在喻安卿面前如同跳梁小醜,被狠狠戲耍。

他死死壓制內心惱怒的恨意,艱難地撐刀站起,上馬離開。

下屬道:“主子,殺手們已盡數斬殺,就地掩埋,鋪了厚厚的葉子,沒留下丁點痕跡。”

“很好,放虎吧。”喻安卿道。

他聲音一落,盡數撤離,一只餓了許久的猛虎被從籠子內放出來,不過須臾,地上只剩慘骨破衣。

營帳內,左相淩雲曉正在飲茶,突然闖進一人,正是一身血氣的喻安卿。

“斜律郎,你這是……”淩雲曉大驚。

喻安卿面目冷酷:“奚無記已經死了。”

茶盞落地,淩雲曉血色盡無,瞥到他的玉龍環佩,大嘆一聲:“暗閣不愧為暗閣!”

“皇上顧念淩大人兩朝元老,為國操勞多年,讓我送你體面。”喻安卿示意身後的下屬端上白绫。

淩雲曉顫抖地接過白绫:“老夫自知難逃一劫,我的妻兒是無辜的,他們什麽都不知道。可否留他們一條性命。”

“這與我暗閣無關。”

喻安卿道,“自有大理寺審查你貪污受賄,畏罪自缢的案子。”

“喻大人,若你能保護小兒性命,吾願意以秘密告知。”

淩雲曉眸色一轉,說道,“十一年前,吾在任京兆尹,曾辦過一件入室殺人搶劫的案子。喻大人,想必知曉是哪件。”

喻安卿波瀾不驚的面具被打破,死死盯住淩雲曉。

“當年的案子看似是強盜劫室,那女子的死狀卻不是罪狀上所說,被人一刀殺害,而是被毒死的。老夫本有意查下去,卻遭人警告,不得不以搶劫結案。”淩雲曉說道,“喻公子很想知道是誰威逼老夫吧?”

“你說,我保你兒子一條命。”

喻安卿緊了緊手中的玉劍,沉聲道,“我以自己的命發誓,若有違背,不得好死。”

淩雲曉剛要開口,只聽帳外随從的呼喊聲:“老爺,公子墜馬身亡了——”

喻安卿內心一驚,他并未派下屬殺害淩家公子。

淩雲曉萬沒想到喻安卿做事如此狠心,牙關禁閉,猛地撞上劍尖,血濺身亡,到死不曾透漏半分人名

熱血濺了喻安卿滿身,有幾滴血從他的眼尾劃下,好似他在流血淚。

喻安卿瞳孔輕顫,像泥塑一般一動不動。

直到下屬進來禀告道:“主子,京城的飛鴿傳書,左相府被禁軍圍住,阖府一百餘口悉數死于禁軍刀下。恭親王夫婦也于今早暴斃身亡。”

喻安卿握劍的手青筋突起,血管劇烈地跳動。

皇上一向以仁政治國,這次趕盡殺絕,不留半點活口,狠心如此。

喻安卿垂了垂眸,緩緩道:“我知道了。”

奚無記命喪虎口,左相阖府被殺。

得知消息的朝臣百官無不憂心自己成為皇上刀下待宰羔羊,哪有心思打獵。

一場秋獵草草了事。

唐皇一回京,便頒布聖旨,歷數淩雲曉貪墨、渎職、縱親謀利數大罪狀,滿門抄斬。

恭親王府橫遭意外,封谥號,大辦喪禮,以慰恭親王在天之靈。

朝中人紛紛猜測兩者關系,卻沒有人知曉內情,亦不敢妄議內情。

凡左相一派的官員盡數貶谪,聖上又下令徹查朝廷財政用度,貪空小者補足,大者抄家充公。

一時人人自危,無人敢貪墨,大周清正清廉之氣大興,百姓人人稱道。

當然,這些事皆與喻安卿無關。他自始至終最關心的莫過于娘親死亡的真相。

淩雲曉未說出口,但能讓京府尹畏懼的,必然是比他高官之人,甚至……帝王。若這人是皇上,他也不會放過。

拖着疲倦的身軀,回到如菊宮,喻安卿直接進了東殿。

程深墨正趴在床上學習知識,瞧見喻安卿,趕緊跳下床,心虛地用腳把書踢到床底。

“你臉色好生蒼白,可是累着了?”程深墨問道。

喻安卿雙手抵住床岸,頭抵在程深墨的懷裏,将人拱倒,臉頰伏在胸口,隔着衣衫感受溫暖的熱源。

他好想把一切告訴良姜,卻又擔心這唯一的溫暖會從他的指縫溜走,再也尋不回來。

喻安卿喃喃低語:“良姜,我好累。”

程深墨被壓在身下,紅着臉揉着喻安卿的頭發,小聲回道:“好好休息。”

喻安卿便真以他的胸膛做枕頭,閉着眼眸,呼吸輕緩。

程深墨垂眸,抿唇偷看喻安卿。長密而卷曲的睫毛,鼻根挺拔,嘴唇飽滿卻有些幹裂,一張臉白得沒有血色,這是受了什麽苦啊。

他心疼極了,想起自己近日做了潤膚的口脂,放在床頭的櫃子上。

他怕驚擾到安卿的休息,不敢起身,手往後摸上櫃子,觸到圓木盒,拿到眼前一看,忽的心髒劇烈地跳動起來。

喻安卿睜開眼眸,目色清明,已平複了哀傷的情緒。已經走到現在,距離真相越來越近,他一定能夠替娘親報仇。

恢複心情的喻安卿大手一揮,準确地捉住程深墨的手,奪過圓木盒。

“良姜哥哥,這是什麽?讓你心跳得如此快。”喻安卿打開盒子,是細膩的軟.膏狀物,散發着菊花特有的清香味。

程深墨面頰緋紅,眼神飄忽,不回答。

喻安卿撓他的癢癢肉:“說不說?”

程深墨笑出眼淚,求饒道:“我說,我說,消腫抑菌的藥。”

“消腫的藥,你會如此羞澀?怕是騙我的吧。”喻安卿肆意地欺負人,調笑着說話。

“消腫,就是消腫嘛。”

程深墨羞澀躲閃得厲害,喻安卿心靈福至,挑了挑眉,翻身一滾,壓到程深墨的身上,青絲撩動他的面頰,聲音婉轉似妖精般魅.惑:“看來良姜哥哥有按照我說的,好好學習哦。”

程深墨隔着衣裳撫摸喻安卿的腹肌,呼吸有些滾燙:“安卿交代的話,哥哥莫敢不從。”

喻安卿挑着眉,纖細蔥白的手指勾了勾程深墨松垮的腰帶,長袍順勢松解,露出白色亵衣。

“良姜哥哥,我可以領略你的教導嗎?”

程深墨喉結滑動,手緩慢攀上喻安卿的玉帶,以動作回答。

銀白與深青的錦衣紛紛落地,交疊在一起。

“小師兄,那蠻丫頭又來找你了。”

吱呀的開門聲響起,商陸沖了進來,看到床上衣衫半退的二人,眼睛瞪得像銅鈴,着急忙慌一聲“抱歉”,立刻退出去,替兩人掩好門。

轉念一想,不對啊,師父讓我看好師弟,切勿讓他們婚前逾距。

于是,又雄赳赳氣昂昂地沖了回去,叉腰道:“白日宣.淫,豈有此理!”

程深墨臉頰紅得可以做顏料了。他着急地拿被子捂住喻安卿,怒道:“你出去!休想占我家娘子便宜。”

喻安卿任程深墨把自己包成粽子,害羞帶怯地倚在程深墨的懷裏。

韓木羽遲遲不見商陸出來,嘴裏念叨着“臭嘴巴,你是不是不想讓我見阿墨”,一邊推門進來。

“喻安卿!還沒成婚呢,你這妖精就把阿墨勾到床上來了,當真不要臉。”

韓木羽頗有些自家白菜被豬拱了的憤慨。

喻安卿心情不爽,頭一歪,搭到程深墨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良姜哥哥,對不起,我讓你蒙受非議了。”

程深墨既心疼安卿,又有些惱羞成怒的意味:“你們夠了!是我情不自禁勾安卿上.床。再說,我們夫夫的事,輪不到你們指手畫腳。”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何禮不合理 13瓶;于卿、谧色夜如勾 10瓶;秋沐聆心、紫雲巧月 5瓶;暮歸 4瓶;46129209 2瓶;酒、江停喊我去練琴、朝俞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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