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星月相伴
程深墨被軟禁在如菊宮, 不得外出。
藥材從禦藥房送到程深墨手中後,他有細致辨認過,沒發現異樣, 熬制的過程也不曾離開, 送往的途中遇到了皇後娘娘, 裝有藥碗的食盒被放置在一側。
目前嫌疑最大的就是皇後。
喻安卿沉思不解。使用同樣罕見的毒藥“鳥落花”, 這人十有八九是當年殺害娘親的幕後真兇。
在娘親去世後, 皇上為他做了妥善詳細的假身份。先被送到國公府繡娘家進行撫養,由師父教授知識。
一年後, 時機恰當, 再被喻國公夫人率人捉奸外室, 鬧到紛紛揚揚,和名義上的“娘親”一同被領進府內。師父再以護衛身份在喻國公府內教導, 繡娘最後假死遁走。
因着一套流程下來, 沒有人懷疑過他的血統。
喻家覺得丢人, 甚少放他出門,認識他的人也不多。
直到四年前, 師父有意讓他接管內閣,為方便進宮彙報, 以太常寺協律郎虛職作為遮掩。
喻國公夫妻恩愛,咬牙為皇上擔任罪責, 不曾透漏半分, 說來終究是他對不起喻家。
所以,喻家子弟對他百般刁難, 他盡量避免沖突。一年前更是借故搬離喻家,不再聯系。
皇宮之內知曉自己皇室私生子身份的人,除了皇上, 便是太子和平樂公主。二人皆為皇後所出,太子沒有理由隐瞞,不把自己的身份告知皇後。
皇後既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若真是幕後真兇,不可能對他如常對待,未有異色。
這其中,必有蹊跷。
“良姜哥哥,‘鳥落花’是什麽毒啊?我怎沒聽說過。”喻安卿抿唇問道。
程深墨道:“我随菖蒲師父四處游醫時,在西南的零幽密林中見過。師父告訴我,果實制成毒藥後為白色粉末,味道有淡淡的花香味,化水則無色透明,不易察覺。
若被人服食,人會死得很安詳,看似像是心髒驟停而亡,查不出真正的死因,最适合用做悄無聲息的毒殺。但時間越久,屍體會散發一種花香味。師父說,這是一種極其美麗的死法。”
“你師父怎會如此了解?恐怕在去到零幽之前,已知曉毒藥的用途。”喻安卿不經意地說道。
程深墨點點頭:“是啊,我師父遍讀醫書,什麽都知道不足為奇。他說不可迷信前人,應當自己親自驗證。所以四處采藥學醫,自己編纂醫藥典籍,确保記載皆無錯處。”
喻安卿眯了眯眼。如此說來,石鶴知道“鳥落花”之毒無誤。可是石鶴已經被他囚.禁,難道只是恰巧。
霧裏看花,喻安卿當真有些糊塗了。
“宮闱鬥争太吓人了。”程深墨嘆氣道。
喻安卿把人抱在懷裏,捏捏他圓圓的面頰,安撫道:“聖上同韓纓一起找皇後娘娘,你放心,一定能給你個清白。”
“但願如此。明明都那麽小心,處處自己來,還是被鑽了空子……”
程深墨說着說着,靈光一閃道,“我把藥放進食盒前,藥絕對沒有問題。到了貴妃處,從食盒中拿出後,藥已經被下了毒。不是皇後所為,那便是食盒有問題。食盒在哪裏?”
喻安卿眸色一沉:“食盒和藥碗殘渣都在太醫院,等待太醫檢驗。我這就去,別讓他們掉包。”
來到太醫院,值守太醫禀告道,确認為‘鳥落花’的劇毒。
喻安卿打開食盒蓋,木蓋內側由于水汽蒸騰模糊成水滴,若有似無的花香味萦繞在鼻尖,細細一看,有極少量未被化解的白.粉末粘在蓋內。
冬季藥物熱氣湧出,在蓋內層形成水珠,融化事先粘上的毒粉,水珠再滴落到藥碗裏,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下毒。
食盒一直放置在如菊宮的小藥房內。
這幾日,他們不在宮內,想必有人趁機做了手腳。如今再去查,已查不出任何異常了。
萬寧宮內。
烏皇後靜心習畫,侍奉大丫鬟念奴在旁研磨,贊嘆誇獎:“娘娘畫工了得,這輪半月如真的似的,透着瑩瑩光澤。皇上為日,娘娘為月,日月同輝,光澤遍布天地,保佑我大周氣運恒昌呢。皇上要是收到這幅畫,肯定開心。”
“念奴,你多嘴了。本宮的畫自有他用,切勿多言。”
烏皇後手輕輕撫過半月,思緒被拉回二十餘年前的乞巧節月夜。她與素珠對月引針,剪紙說笑,互贈手帕。
那時,太子事務繁忙,又要倚仗李家助他奪權,去也常去的是如今的李貴妃處。
素珠雖為繡娘,性子卻活潑可愛。她便召素珠前來,兩人如同閨中姐妹,一同逗狗嬉鬧,剪紙繡花,觀花下棋……那段日子到如今想來,也如同詩意般美好。
明月何需與日圓,星月相伴不離棄。但嘆星辰隕落,孤月寂寥夜夜寒。
素珠死了,她的月亮再沒有圓過。
素珠只留下喻安卿這一個孩子,她有心照料,但是孩子為人清冷,難以接近。
如今孩子有心愛之人,烏皇後便想着畫一幅明月伴星圖,送給新人,希望能夠星月相伴,長長久久。
“娘娘,大事不好了。李貴妃調養的藥被人下了毒,皇上和韓将軍正氣勢洶洶地往萬寧宮來。”宮?慌忙禀告。
念奴驚慌又憤怒:“皇上難道懷疑是娘娘做的?娘娘宅心仁厚,何曾與那貴妃為難!這憑白冤枉人呢!”
烏皇後點出一顆星辰,神色平靜:“急什麽?本宮沒做過的事,盡管問便是。”
唐皇一眼瞧見明月圖,臉色驟變,語氣惡劣:“梓潼,貴妃差點被毒藥戕害,你可知曉?”
“您說了,本宮方知曉。”烏皇後福禮,對待皇上恭敬有餘,不顯親近。
“好好好!朕問你那毒藥自何處而來?你又為何獨獨攔下程大夫的路,同他說話?”唐皇心情煩躁,問話咄咄逼人。
烏皇後眼眸如一灘死水,平靜無波:“本宮見孩子讨喜,攔下說幾句話罷了,很是尋常。皇上如此說,可有證據?”
唐皇憤怒瞪視:“皇後你這是什麽态度?朕一國之君,便容不得你這般放肆。皇後有危害皇嗣的嫌疑,禁閉萬寧宮,不得外出。”
韓纓暗下吃驚,劍拔弩張的态勢容不得他說半字。
進門之前,皇上還叮囑他要尊重皇後,适當詢問即可,相信此事并非皇後所為。
怎料一見面,會變得如此緊張。
貴妃得勢,朝堂之上有不少官員暗自支持二皇子,太子處境艱難。皇後不讨聖上歡心,還這般冷漠相待。此次下毒若真出自皇後之手,太子易主未有可知啊。
韓纓暗自思忖,二皇子上位,于他而言,倒是一樁美事。
帝後二人又吵幾句,唐皇甩袖離去,留韓纓問詢。
皇後鳳體,韓纓不敢多問,只問了皇後出行的緣由、時間、經歷。
烏皇後說道,宮城西側修築一方戲臺,今日有個落成儀式,正要參加,恰好碰到程大夫,就聊了幾句。
韓纓詢問過後,未發現疑點,恭敬退出宮殿。
出了萬寧宮,喻安卿早已等候。兩人相見,沒甚好臉色,互相通了通消息。
韓纓揣測說道:“在盒蓋內下藥,很難發覺。皇後留阿墨說話,極有可能是拖延時間,讓白色粉末全部融化,事後更難查出痕跡,可以說做的天衣無縫。”
話雖如此,卻沒有實證。
夜巒匆匆趕來,耳語道:“有新線索。皇後身邊有一侍奉嬷嬷,跟随皇後二十餘年。她在宮中有個相好太監,在花房伺候,登記在冊的出生老家,就在西南幽州。”
零幽森林就在幽州界,侍奉花草,極可能懂藥理,此人肯定有蹊跷。
此事涉及到殺害娘親的真兇,喻安卿自不會将消息告知韓纓。
他拱了拱手道:“韓将軍,我暗閣還有事務。你我各憑本事,看誰能查出幕後兇手,還良姜清白。”
韓纓咬牙:“喻安卿,你等着,我絕不會輸給你!”
喻安卿冷笑一聲,帶夜巒離開。
當夜,暗閣捋了兩人拷問。
那嬷嬷和太監起初不招,恐吓鞭笞一番後,太監招認說幕後黑手就是皇後娘娘!
皇後娘娘命他把毒藥下給貴妃,不要貴妃生下龍嗣,保全太子地位。
““奴才財迷心竅,受了皇後指使,死不足惜。暖春什麽都不知曉,她是無辜的!請大人放了暖春吧。”太監一把鼻涕一把淚,哭得情真意切。
喻安卿雙目通紅:“十一年前,你用‘鳥落花’毒藥殺害了一名繡娘,可有此事?”
太監哭喊聲頓時停住,緩緩搖頭道:“絕無此事,奴才不知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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