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病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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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先生,請坐。”
柏渝放下文件,自我介紹道:“初次見面,我是柏渝。”
“不是第一次見。”
柯嶼穩住聲線,拼命壓制着自己緊張激動的情緒,手指不停扣着掌心,但面上仍不動聲色的坐下。
柏渝微驚:“是嗎?”
柯嶼有些失落道:“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是我看見了你,你沒看見我而已。”
“那可真遺憾。”
柏渝面露惋惜,将一杯沏好的紅茶端到柯嶼面前,又說道:“我請柯先生過來也是迫不得已,近期的十二具屍體相信柯先生也有所耳聞,已經造成了不小的動靜,而且十二具屍體全部源于C區。”
柯嶼看着眼前冒着熱氣的紅茶,眼底卻一片冰霜:“所以呢?柏先生是懷疑上了我嗎?”
柯嶼擡起頭與柏渝對視,繼續說:“這些屍體出現的蹊跷,而且陸續的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像是故意引人注目,又像是一種無形的挑釁,C區是我的地盤,有人故意弄出這一手,柏先生最不應該懷疑的就是我,況且,我想壓下這件事情也是輕而易舉的,又何必鬧得沸沸揚揚。”
“柯先生誤解了,我請柯先生來是來談合作的。”柏渝打開一份文件,“你看看,這十二具屍體都于十二歲時消失,于十六歲時再度出現,中間四年的蹤跡無所查,這就說明了這些屍體很可能出自同一個人,或者同一個目的,我需要柯先生幫我查一查這四年,他們去了哪裏?”
柯嶼挑眉:“柏先生,談合作首先是不是得誠懇,我不信單單一件連環殺人案能引起柏家的重視。”
柯嶼端起茶喝了一口,直接了當道:“屍體有異,是嗎?你把我抓來的真正目的好像也不是想單單想和我合作這麽簡單。”
柏渝細細的打量了柯嶼半刻,才緩緩道:“不錯,屍體內感染了F病毒,而這種病毒正是我們根據感染者的發病情況所命名的,他們外型都呈現頭皮焚燙、皮膚皲裂成灰白色塊狀,腹腔內被一種褐色的肉蟲所填滿。”
緊接又打開一份文件:“這是你之前救的小孩林在,不過在救出當天死亡了,他是我們調查的第十二具體屍體,同之前的屍體一樣,體內都攜帶着30%的F病毒,因你和姚桃先前都接觸過林在的血液,所以你們現在也處于感染狀态,但感染值不同,姚桃感染了30%,而你卻只有15%,至于為何,目前沒有調查出具體原因。”
柏渝頓了一會接着道:“在宴會中,你也看到了,林在在一瞬間力量增強,游動的速度加快,同時他的皮膚開始出現塊狀裂痕,根據我們調查發現,F病毒能短時間內增強人的體質,提高精神力使人興奮,同時還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能夠使人的愈合能力提升。”
“這種東西雖然美麗,但是它就像火焰一樣,需要不斷的為他提供燃料,而且具有上瘾性,随着病毒攜帶時間越長,所需要的燃料就越多,如果燃料不足,那麽等待的就是死亡。”
“不過有趣的是,這種燃料就是生命,換個說法來說,假如你是一個癌症病人,你本來可以帶着病痛活一年,但是感染F病毒會使你身體機能恢複到完美狀态,甚至加強,但你就只能存活一個星期左右;即使你是個正常人,也需要持續不斷的為病毒提供生命燃料。”
“我們還發現,人在情緒劇烈變動的時候,F病毒會加速生命力的燃燒,從而提高體質、攻擊力和精神力。”
柯嶼對着這份文件陷入了沉思,不由的問道:“這種病毒無解嗎?”
柏渝淡淡道:“這正是我請你們來的原因,有解,但無人成功,清除感染值的死亡率為百分之百,你可以考慮,如果同意,柏家會無條件滿足你任何要求,如果拒絕,我會放你離開。”
“說直白點就是你想拿我做實驗,是嗎?”柯嶼站起身來,雙手撐在桌子上,氣勢淩厲的俯身逼近柏渝,盯着那雙平淡無波的淡眸,問道:“你覺得我會同意嗎?”
柏渝緘默,他看不穿柯嶼,直到柯嶼和梅見花一同離去,他也想不明白柯嶼提出的要求。
梅見花有一搭沒一搭說的和柯嶼說着話:“我還以為你會拒絕呢,柏渝那種壞心眼的家夥擺明是讓你送死啊,不清除的話,你還能再多活一段時間呢。”
“那你呢?”柯嶼悠悠道,“若不是看在你姓柏的份上,就憑你在千昱哥病房門口說的那些話,你早已經成了死人了。”
梅見花突感後脖梗子一涼,微微轉頭,見柯嶼邪笑着對自己說道:“你是想多一個實驗對象,還是多一具屍體?”
梅見花哈哈哈的和柯嶼尬笑,絕不能讓柯嶼知道他不姓柏,萬一被柯嶼宰了,完不成渝少交給自己的任務,他就涼涼了……
好像有什麽不對?
梅見花也沒細想,帶着柯嶼來到一所醫療室,換上手術衣,讓他脫掉衣服,躺近機械倉的掃描床上,艙頂上有兩個機械手,左右連接了數條橡膠管,前端是各種醫療器械,透明數據板上顯示着一些數值。
梅見花站在外側的操作臺上,通過傳聲器和柯嶼說話:“我先和你說明一下,這個機械倉采取自動化醫療,需要在極寒的環境裏進行,之後我會将倉內溫度調試到零下50攝氏度。”
職業操守讓他又忍不住的提醒柯嶼:“一般人體直腸溫度降至30攝氏度後,人會失去意識,脈搏紊亂,然後被凍死,你真的确定要開始嗎?”
柯嶼淡淡道:“開始吧”
梅見花唉聲的嘆了一口氣:“好吧,我會根據你所反映的體征數據來判斷治療時間的長短,盡量保證你不會被凍死。”
說完便按下一個按鈕,将柯嶼的四肢固定在掃描床上,機械手自動的往他後頸處注射了一只藍色的藥劑,艙內的溫度逐漸降至零下50攝氏度。
在藥劑注入的瞬間,柯嶼頓時感覺到自身的血管、骨頭和肉仿佛紛紛被拆解,各不顧各,疼法各異。
血管像裹上了一層嚴霜,冷得直發疼,寒氣由內往外傳出,與此同時,機械倉內下至零下50度的低溫,又從皮膚刺入骨內。
兩種寒冷交織折磨,渾身痛的像被凍在冰層裏被碾碎一般,又冷又疼。
梅見花聲音緩緩從傳聲器內傳出:“這支藥劑會使你的血液變冷,你體內的F病毒會趁此剝離出細胞,病毒外層的蛋白會制成晶體,凝固到你的血液中,之後機械倉會自動為你進行換血手術。”
柯嶼早已聽不見了,身體開始結出薄薄冰霜,唇色發紫,牙齒凍的已經不能打顫,他的四肢已經失去了知覺,寒冷感讓他逐漸失去意識,開始産生幻覺。
血管內的病毒纏繞着其餘細胞,一點點分裂出來時的劇痛感,讓他整個人都感覺在淩遲。
在柯嶼在昏迷時,梅見花對柯嶼身體的各項機能都進行了測試,測試結果顯示為優秀,藥劑的注射具有很大的排斥作用,一旦産生排斥反應,便直接宣告死亡。
他對柯嶼進行了很多次的局部試驗,發現柯嶼的承受能力很強,與之前的實驗者相比,更為一個良好的實驗者。
可即便如此,這項操作目前還處于實驗階段,梅見花也沒有多大把握,因為之前沒有一個人能從這裏活下來。
兩層制冷已經超脫人體能達到的極限,很容易出現休克然後死亡,中間還要經歷換血手術,需在血液完全變為凝膠狀态之前完成換血,因此柯嶼要經受不止一次的治療,才能将感染值降為零。
這場治療進行了長達四月之久才完成,不過值得令人高興的是方千昱的病情有所好轉,逐漸能說一些簡短的話,槍傷也恢複的差不多了,有時還能下床活動活動。
只是姚桃感染值比他高了一倍,小孩現在也不亂跑亂跳了,整個人蔫巴巴的,瘦的就剩骨頭了,身上全是治療時留下的凍傷,紫紅一片,偶爾看見梅見花時還能精神不少,把梅見花咬的嗷嗷亂叫,不過幸好活下來了。
柯嶼從醫療室出來時已經是十二月份了。
外頭正在下雪,柯嶼穿着單衣漫步走進雪中,寒風掠過腰際,單衣內瞬間脹滿了風,露出一截單薄的腰身,他已經感覺不到冷了。
雪花孤零零飄落,柏渝看着慢步走在雪中的柯嶼,身後一片漆黑,夜色将柯嶼籠罩,顯得單薄的身影愈發凄涼。
腦袋半低,露出發頂,那顆毛茸茸的腦袋被剃成了板寸,落了一些雪在上頭,襯的面色更加蒼白。
柏渝心中忽然有些動容,又想起了白玫瑰花園裏柯嶼那抹若有若無的笑容和那些荒唐的話。
“柏先生,我同意了。”
“我沒有什麽想要的,讓我跟在你身邊就好了。”
柏渝還記得自己當時愕然的表情,現在仍覺得這個要求有些不可思議,看着逐漸走近的人,他出聲叫道:“柯先生。”
柯嶼聞聲擡起頭,視線有些恍惚的落在了柏渝身上,柏渝站在雪中,身後的桐塵為他撐了一把黑傘,傘頂落了一層厚厚的雪,看樣子在這呆了有一會了。
暖黃色的路燈将柏渝的面龐暈染得有些柔和,淡灰色眼眸內多了點光亮,于風雪中沾了一層柔光。
四周的風聲灌進柯嶼耳內,綿密的雪鑽進衣裳裏,他的感官似乎又活了,涼意撫上心間。
此刻他仿佛又站在了甲板上,同樣的兩個人,不同的是,柏渝這次看見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