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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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似乎也帶了些怒火,逐漸陰沉。

霎時狂風四起,烏雲密布,滾滾的蟄雷翻騰着,昏暗的天與地平線平齊,囚禁住了光亮。

悶熱的空氣沸騰着,水汽不斷從地面升起,白霧蒙蒙,宛若大型的蒸籠場,燥熱又潮濕,十分難耐。

島內的西面是一個港灣,只停放了幾艘快艇,此時海水不斷上漲,狂風凜冽,刮得旗杆“咔咔”作響。

老者乘着戰列艦已經開出了幾海裏,馮子屹孤身追了上去。

“竟然是魚雷艇,島上這麽落後,船倒是挺先進的。”柏爾芙登船驚呼道。

“氣候突變,快艇抗風浪性能差,此時出海威脅系數增大。”柏渝眉頭微蹙,并不覺得快艇适合此時出海。

他抓住柯嶼,語氣嚴肅的又說:“呆在我身邊。”

柯嶼笑着點頭應承。

陶牧陽發出信號彈,召集剩餘部員,登上剩下的幾艘快艇。

船體不斷被水動力擡起,船速提升,瞬即滑出海面,在水浪中快速的滑行,逐漸地駛出近海。

風急浪高,危機四伏,柏渝控着船柄:“爾芙,方位。”

柏爾芙舉着望遠鏡說:“南偏東20度。”

快艇高速運行着,螺旋槳絞着海水不斷前進。

天色越來越黑,海水漫長,風卷起海浪不斷升高,淩厲的風呼嘯而過。

船體的摩擦力逐漸減小,興波阻力流失,船體被水浪擡高,整體呈飄空狀态,海浪翻打過後,船身又重重的砸在水面上,搖晃不止,濺起的水浪澆濕了船上的一衆人。

柏渝調轉船柄,轉倒擋,略減船速,穩固船身。

風嗖嗖的刮着,濕襯衫裹在身上帶着涼意,他擦了擦眼睫上的水珠,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大約距離500米左右的船舶。

“坐穩。”

柏渝突然加速,挂着前進擋,在洶湧的海面上竄出一條巨大的水浪。

船體三分之二埋在海水中,兩側的泛起的浪花直嗆口鼻,直至接近200米左右時,放緩速度,船身上擡躍出水面,鎖定前方船舶,調整船體的發射角度,從水下發出了一枚魚雷。

魚雷猛的炸出一朵巨大的浪花,島主的船體凹陷,在海面上搖擺晃動幾下,未見沉落。

柯嶼有些驚訝:“怎麽回事?”

柏渝眉頭微皺:“是戰列艦,噸位高且裝甲厚重,防護性能高。”

随即柏渝轉換船身,以切斜線角度再次發送了一枚魚雷,直沖戰列艦的螺旋槳炸去。

戰列艦依舊向前航行着。

柏爾芙頓時意識到事情不妙:“是雙槳發動,這防禦性能太高了!不好!那老頭反擊了!”

島主監控着雷達,鎖定柏渝方位,發射出幾顆火炮。

火炮四面八方襲來,瞬間在海中炸裂,柏渝強行逆轉船頭,還未駛出爆炸範圍,快艇就被火炮炸斷了龍骨,船動力被切斷,冒出黑煙,船體逐漸下沉。

須臾之間,天空忽然暗沉下來,暴雨急驟,豆大的雨滴砸入海面,潮水泛濫,巨浪不斷翻滾,飓風飙升,海風帶着腥濕的水汽,引起層層海嘯,洶湧而來。

海水裹挾柏渝,翻騰的巨浪不斷拍在臉上,鼻腔嗆入鹹濕的海水,傾盆大雨模糊了視線,看不清周圍的情況。

海浪不停的推搡着他,澎湃的水威,撕扯着胸腔,一點一點的壓榨氧氣,不給他輕易喘息的機會。

馮子屹喊道:“抓繩子!”

“渝少,快抓住繩子上來!”柏爾芙趴在船緣拽住繩索,急聲道。

柏渝從雨中看清來人的模樣,危機時刻也不客氣的攀上了快艇,對馮子屹道了一聲謝。

馮子屹柄開巨浪,頂着暴風雨說:“別多說廢話,先救人。”

風浪一節節攀升,柯嶼拽住繩索,被海浪不停的翻甩,受傷嚴重的手掌使不上力氣,洶湧的海水不斷将他淹沒。

柏渝探出半個身子拽住另一端,奮力的拉扯繩索,巨大的潮推力不斷地和他争搶着柯嶼的所有權。

大雨如注,惡浪翻湧,快艇在海面上擺蕩不止,傾向一側的拉力,導致船身歪斜,出現了側翻的可能。

柯嶼擡起腦袋,躲着海水的漫灌,他費力的睜開眼,雨水和海水不斷的灌入眼中,有些生疼。

船快翻了。

柯嶼不由的笑了笑,命運好似從來沒有善待過他,無論他如何向上,努力掙紮,拼命爬高,最終的結果都是葬身大海。

柯嶼釋然中又帶着嘲諷,他盡力看清柏渝的面龐,慢慢的松開了手,瞬間被大海吞噬。

“大哥!!!”姚桃撕心裂肺的大喊着,起身就要往下跳。

柏爾芙狠狠拖住了他,吼道:“海浪這麽大,被卷到哪裏都不知道,你下去等同于送死,你知不知道!”

姚桃拼命掙紮,嗚咽道:“放開我……”

柏渝看着空蕩蕩的繩索末端,被海水不斷的翻卷,飄在海面上。

海水暗沉洶湧,他心中的惶恐被無限放大,好像又回到了那天,怎麽也尋不到最後一個小孩的身影。

“渝少!!!”柏爾芙驚呼,迅疾的趴在船緣尋找着跳入海裏的柏渝,心中止不住的震驚。

他又急忙拉住想要往下跳的姚桃安撫着:“冷靜些,渝少已經下去了,你跟着下去也是添亂,我們安靜的等他回來。”

馮子屹好笑道:“怕是回不來了。”

“不,一定可以,他是柏渝。”柏爾芙望着海面,眼中堅定道,“柏家人行事從不魯莽,渝少自有分寸,我等跟着他只需信任和服從即可。”

馮子屹不屑道:“風雨越來越大,我最多只停在這十分鐘,之後他們的死活便與我無關了。”

柏爾芙:“謝謝你,足夠了。”

滔天的巨浪一層層卷席着,柯嶼漂泊在海水中,背上的傷口已經撕裂,劃水的動作略顯遲鈍,體力幾乎快要耗盡。

浩浩湯湯的浪潮狠厲的将他壓入海底,滂沱的海水桎梏了雙手雙腳,無力感束縛了他的求生可能。

就這樣吧。

柯嶼的身體逐漸放空,慢慢在深海中沉淪,他心中平靜的望着海面泛出的一絲光亮,漸行漸遠。

海水越來越冰冷,視線開始模糊不清。

忽然,手臂一緊,身體被緊緊的往上拽,缺氧的窒息感,讓他大腦一片空白,只覺得眼前的人,在暗無天日的深海中,透着光芒。

他拼命伸手去探,手指虛軟無力,卻抓了一場空,海水在手中翻騰,在無聲的阻止着他的靠近。

光似乎又亮了一些,柏渝在向他靠近。

柯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忍不住撫上柏渝清秀俊美的面龐,和他想象中一樣柔軟細膩。

是夢嗎?

如果是,他願經三世苦難,讓夢多停一會。

柏渝微楞,眼底泛起一片波瀾,握住柯嶼的手,将他拖出海面。

柯嶼眼中瞬即一片晃白,氧氣猛然灌進肺腔,火辣辣的灼燒感讓他劇烈的咳了好幾聲,神情有些恢複,抹拭了臉上的水,側頭看向柏渝,張了張嘴:“我……”

柏渝目光凜冽:“為何?”

柯嶼腦子發懵,不太理解:“什麽?”

柏渝不再說什麽,抓着他往快艇上靠去。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柏爾芙望着驚濤的海面,不敢多眨幾次眼,心中帶着焦慮,直到海面影影綽綽的顯出兩人的身影,臉上才露出欣喜。

馮子屹也有些驚訝,在這麽兇險的深海中,還能平安無事救回一個人,這人的實力該有多強悍。

衆人費力的将兩人拖上船後,馮子屹放緩船速,在波濤駭浪的大海中航行。

船上陷入了沉默之中,柏渝靠在船上閉眼喘息,平複着紊亂的心情,他的臉頰被一種陌生而又灼熱的感情給燙傷了,揮之不去。

姚桃抱着柯嶼的腿哭號着:“大哥,我以為你又死了……”

柯嶼:“……”

柯嶼狼狽的坐在船上,有些無奈,臉色蒼白毫無血色,傷口被海水泡的發白浮漲,尖銳的刺痛着。

柏爾芙側身坐在馮穗歲身邊,捋了捋她的衣服,将淩亂的頭發編成兩根整齊的麻花辮:“她叫歲歲是嗎?”

馮子屹在風浪中回頭,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嗯,馮穗歲。”

“是個有盼頭的名字。”柏爾芙将頭發上的蝴蝶結取下,給她別上,擦去臉上的海水,“一定是個很溫柔美麗的姑娘。”

馮子屹淚水忽至眼眶:“記不清了。”

柏爾芙起身走到馮子屹身邊:“為什麽救我們?”

“我們目标一致,我一個人殺不了島主。”馮子屹抹去眼中淚水,換上一副兇狠的表情。

柏爾芙追問道:“和歲歲有關?那你為何認不出她來?”

“我……我已經有十多年沒見歲歲了,我走時她才五歲。”馮子屹望着前方洶湧的海水,陷入了回憶之中。

“那時候這座海島還不叫Y島,叫浪島,專門收留各地的流民,我的父親是上一任島主,我從小生活在那,直到一個名叫“鶴”的老人的到來,打破了長久安寧的生活。”

“他借着所謂的神藥,獲得了島內人的尊崇,殺害了我的父親,成為了新島主,他在島內肆意的種植紫薇樹,破壞了我們賴以生存的稻田,他将藥粉分發給愛戴他的人,從此無病無難,也不感饑餓。”

“而島內部分人不恥新島主的手段,擁立了十三歲的我與“鶴”對抗,可是,跟着我的人,失去了稻田,吃飯都成了問題,很多人受不住饑餓紛紛跟随了新島主,那時我太年輕,性情又沖動,帶着部分青年拿着鐮刀反了。”

“結果可想而知,失敗了,我的臉就是那時被島主砍了一刀,那些跟着我一起反的人也成為了藥人,島主将我綁在田埂裏的水車上,日夜受水侵蝕,向島內尚未屈服的人,嘲諷示威着。”

柏爾芙默默的聽着:“後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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