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沒過幾日,趙宜樂又出宮找上翟似錦。
翟似錦睡得不太清醒,撐着下颚看着燕燕替自己绾發,順便從銅鏡裏看了眼趙宜樂憂愁的樣子。
“又是偷偷跑出來的?”
趙宜樂愣住,片刻後紅着臉搖頭,“才不是,我是跟着皇嫂一起出來的。皇嫂今日進宮給母後請安,我纏了好久,母後才肯讓我随皇嫂去東宮坐坐。”
翟似錦捂嘴打了個哈欠,“那你來我這兒做什麽?”
上次的事情她還記得清楚,這一回趙宜樂出宮來找她,只怕又不是什麽好事。
果不其然,趙宜樂下一句就道:“聽說晉陽侯兩兄弟被父皇關去了廷尉刑獄,那種地方陰暗又難捱,他們倆如何受得住,所以我想去探望他們一番,也算盡盡心意。”
翟似錦嘴角一抽,回頭涼飕飕瞥了她一眼,“盡心意就算了吧,說得好聽,你該不會是想去落井下石吧?”
趙宜樂想起上次壽宴上自己表現得太明顯,現在被翟似錦輕易拆穿,臉色更紅了,“表姐……聽說前幾日你去過刑獄大牢做口供了,不如今日你也帶我去瞧瞧,我真的想知道晉陽侯到底有沒有做出貪贓枉法的事情。”
“廷尉刑獄不是什麽好地方。”翟似錦勸她,“晉陽侯是否會被定罪,此事得由陳廷尉繼續審訊,最後再由舅舅定奪,咱們靜靜等消息就是了。”
當然,照着陳熠上次透露出來的消息,張承宣極有可能會被撇清幹系,繼續做他高高在上的侯爵,婚約也會如常。
趙宜樂雙眼盈着淚,拽她衣角,“表姐……”
翟似錦收回視線,有些心軟了,唉聲嘆道:“去廷尉署問案情可以,刑獄大牢就不必去了,免得吓着你。”
趙宜樂笑,“表姐你答應了?!”
翟似錦摳着眉心,索性破罐子破摔了,“我先找人去問問陳廷尉,他若同意咱們過去,那咱們用過早膳就過去。”
事實上,派去廷尉署的小厮,回來不僅說陳熠答應她們這次過去,以後也随便過去,并不用這樣謹慎地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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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似錦帶着趙宜樂去到廷尉署。
今日是休沐日,廷尉署來往的人不多,陳熠派近侍費康将兩人先迎到他時常辦公的房間,随後才姍姍來遲。
他邁進門檻的時候,正在用帕子擦拭手指。
翟似錦側目看向他,眼底閃過一絲詫異。
陳熠的動作微頓,仿佛讀懂了她眼神裏的意思,翹起嘴角笑了下,“臣剛才在記錄幾道卷宗,聽聞郡主過來,不甚打翻了硯臺。”
所以不是從血腥的刑房來的,她不用害怕。
翟似錦也看懂了他的意思,半晌,愣着低頭,不好意思紅了耳梢。
趙宜樂對此毫無察覺,起身朝陳熠施施然行了禮,歡悅情緒掩藏不住,“聽說陳廷尉與我表姐交了朋友,所以我便借着她的薄面,特地到廷尉署來想問一下陳廷尉,關于戶部丢失的庫銀一案,現下進展如何?”
陳熠視線越過她,落在一旁靜默坐着翟似錦身上,她就坐在那裏喝茶,捧着瓷杯的指尖被燙得微微紅,正用力吹着滾燙的茶水,也不知在較什麽勁兒。
房間裏還有兩個翻找卷宗的官吏,被陳熠吩咐退下去。
好嘞。
官吏們一走,費康幫忙帶上了門。
陳熠撩袍坐下,對趙宜樂道:“戶部庫銀丢失一案乃廷尉署機密,公主為金枝玉葉,何故要過問此事。”
翟似錦擡頭看過去,剛好看見陳熠那厮的眉梢微不可察的笑意。
他跟趙奕走得極近,怎麽可能不知道趙宜樂今日前來是為何。
趙宜樂反正沒看出陳熠的為難,抿住唇,故意做出一副為難模樣,“因為晉陽侯是父皇指給我的未婚夫啊,他要是真背上了偷盜戶部庫銀的罪名,那這婚約可就要泡湯了。”
陳熠挑起眉。
翟似錦:“……”
她怎麽不知道,趙宜樂說話還能有這樣欠的時候,簡直就差把幸災樂禍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陳熠連她小情郎的事情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她現在對張承宣裝什麽情真意切,這不是送上門叫陳熠笑話嘛。
不過陳熠并未笑話趙宜樂,而是側目笑話了翟似錦,“郡主在想什麽,茶水都撒了。”
翟似錦回過神,茶水被她倒在虎口處,燙紅了一大片,她後知後覺抽了口涼氣,眼前已遞上來一塊淡青色手帕。
好像是上次那一塊。
但她顧不得太多,拿過來趕緊擦掉茶水,順口對陳熠說了聲多謝。
陳熠笑道:“郡主說要跟臣做朋友,卻總是把‘謝’字挂在嘴邊,太沒誠意了罷。”
翟似錦微一擰眉,察覺這話的味道似乎不對,剛要回答,被趙宜樂牽起手,心疼詢問道:“表姐疼嗎?你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翟似錦只得放棄要問陳熠的話,對趙宜樂搖頭,“我沒事,你繼續。”
趙宜樂沒心沒肺,當真轉過頭繼續去問陳熠,“陳廷尉,我并非要妨礙你們陳廷尉辦公,我只是有些好奇,想問問晉陽侯的案子,何時能結案?我與他的婚期,是否還能如期啊?”
翟似錦擡手撫額,有些後悔帶趙宜樂出來了。
陳熠不答反問,“所以公主是希望晉陽侯被定罪,還是希望他清清白白地從廷尉署出去,繼續與您完婚呢?”
趙宜樂愣住,“什麽意思?”
陳熠挑眉,“公主若希望晉陽侯被定罪,那這婚事自然作罷,陛下總不會讓公主嫁給一個危害朝廷的罪人。公主若希望晉陽侯平安無事,那他自然可以平安無事,與公主完婚。”
這番話,別說趙宜樂沒聽懂,就連翟似錦都聽糊塗了。
翟似錦狐疑道:“陳熠,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陳熠繼續問趙宜樂,語氣十分誠懇,“不知公主可希望晉陽侯早日洗脫冤屈?”
“當然是……想他平平安安的了。”趙宜樂臉上的笑容簡直比哭還要難看,心說張承宣如果能善心大發,跟她退婚就更好了。
陳熠輕笑,“好,公主的話臣記下了,晉陽侯一案很快就會結案。只是要苦了公主,到時晉陽侯與公主的婚事作罷,還望公主切莫傷心過度。”
翟似錦覺得陳熠越說越詭異了。
傷心?
只怕趙宜樂會連着一個月做夢笑醒。
趙宜樂仍舊聽不明白陳熠的話,連追問下去的話題都沒了。
這時候就輪到翟似錦替她捋思緒,上陣與陳熠對答道:“你剛才說,晉陽侯一案很快就會結案,婚事也會作罷,所以他的罪名是定下了?”
陳熠慢條斯理地道:“宜樂公主希望他平平安安,但婚事确實是要作罷了。”
“他親口說的?”
“還沒說。”陳熠搖頭,輕笑道:“但宜樂公主不想與他完婚,那這婚事,自然沒有繼續的必要。”
翟似錦倒想看看,陳熠能有什麽法子逼迫張承宣退婚。
陳熠已接着說下去,“倘若郡主不信臣的話,就跟臣打個賭如何,臣收集證據還晉陽侯一個清白,同時晉陽侯答應退婚,還宜樂公主一個自由身。”
“?”
翟似錦好像聽明白了。
陳熠問她,“郡主賭嗎?”
賭啊,當然得賭,這可是關乎趙宜樂後半輩子的終身大事。要是陳熠真有本事,翟似錦想,輸他一回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