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目送翟似錦和趙宜樂離開,陳熠坐在桌前,手指在桌面輕輕地扣,他将費康叫進來,面無表情地吩咐,“帶上筆墨和卷宗,跟我來。”
費康早已習慣他這般,動作利索地帶上東西,随他一起去了跨院西側的一處房間。
房間內擺設俱全,只是有些陰暗,不見陽光。
陳熠邁進門檻,朝書桌前的張承宣走去,費康鋪紙磨墨,開始等待張承宣的供詞。
陳熠拉了把椅子在書桌對面坐下,“剛送走宜樂公主她們,順便與清陽郡主打了個賭。”
張承宣從書卷中擡頭,看了他一眼,閑适地開口道:“什麽賭。”
陳熠指了指費康手下的空白卷宗,“我能保你平安離開廷尉署,同時你會答應與宜樂公主解除婚約。”
“陳廷尉賭得可真大。”
陳熠挑眉,笑着點頭,“所以為了完成與郡主的賭約,現在需要侯爺配合,将那餘下十萬兩白銀的下落說出來,讓侯爺戴罪立功,結案後自覺愧疚于心,主動向陛下退婚。”
張承宣想也不想,“不可能。”
陳熠輕笑道:“侯爺先別急着回絕,我也并非逼迫你。我能用兩箱庫銀将你壽宴上的佛經掉包,剩餘的銀兩你藏得雖好,但總有蛛絲馬跡在,再者,我如今還能聽你招供,那就是還在意你的态度的,不然我若直接擡着銀兩去陛下面前邀功,豈不美哉?”
張承宣目光凝滞了片刻,眼底有些不可置信。
陳熠微笑颔首,道:“一場聯姻就能拯救全族安危,我覺着這買賣還是挺劃算的。自古民不與官鬥,官不與皇族鬥,我正好曉得一些關于晉陽侯府興衰存亡的事情,不知侯爺可有興趣聽聽。”
他轉頭看了眼費康,“等會兒那段不必記上。”
費康點頭。
陳熠繼續道:“這批銀兩的去處,陛下和太子殿下都在意得緊,尤其近日太子殿下一路追查,這查啊查,眼看就要查到你晉陽侯勾結邊軍的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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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承宣呼吸微亂。
陳熠滿意地看着他的反應,挑眉笑道:“如今證據攔在我手中,是否呈給太子殿下皆在我一念之間。不如做筆交易,你把銀兩還了,婚約退了,咱們各自相安無事。”
被直戳老底,張承宣神情頗為尴尬。
尤其面前坐着的是廷尉刑獄裏出了名的心狠手辣,頃刻間要人命的活閻王。他能說出口的事情,根本讓人辯無從可辯。
但張承宣還是不想就此栽了,忽然笑着反駁道:“證據呢,陳廷尉将證據拿出來,讓本候看看還有沒有狡辯的餘地。”
陳熠低笑,“我便是證據,因為我也是大皇子麾下的。”
張承宣:“……”
蒙誰呢,詐人也不帶這樣的。
陳熠說話慢條斯理,有些溫和,但卻透露出一股極重的咄咄逼人來,“侯爺若執意不肯交代出剩餘銀兩的下落,我便只能自己找了去陛下面前邀功了,到時晉陽侯府名聲毀盡,家族一朝傾覆,連張貴妃與二公主四皇子也會遭受牽連,孰重孰輕,侯爺自然曉得的。”
張承宣輕阖眼皮,“你在威脅我?”
陳熠挑眉,當真就威脅他了,“還錢,退婚,我保你安然無恙。”
張承宣思忖了下,遲疑道:“一定要退婚?”
陳熠聲音裏帶了輕松的笑意,“這也是太子殿下的意思。”
張承宣冷笑,“你既說是大皇子的人,為何又在替太子做事。”
陳熠回憶起于翟似錦的賭約,眉梢眼尾都是笑,随口回道:“為了賭約結束,郡主欠我的那一桌酒菜。”
張承宣:“???”
一桌酒菜就把大皇子的軍資轉手賣了,廷尉大人你的忠心可真值錢。
陳熠問張承宣,“怎麽樣,這筆交易可還劃算,退一次婚,換回你晉陽侯府在京城的清譽威名。”
張承宣瞥了一眼他臉上的笑意,皺着眉反問,“你既是大皇子的人,又為太子殿下賣命,一臣不事二主,就不怕玩火***?”
陳熠笑容淡下,神情認真地道:“我自會好好周旋,侯爺不須理會這些,你現在該做的是把筆錄做好,讓我把案子結了好交差。至于你往後如何行動,我可以替你在太子跟前遮掩。但前提是,你得将這婚約退了,不然到時你與太子短兵相接,鬧得難堪,那才是真的害了宜樂公主。”
說來說去,退個婚的事。
之後無論皇室如何相争,那都是男人們之間堂堂正正的較量。
權衡利弊之下,張承宣不得已妥協,“好,本候退婚。”
陳熠翹起嘴角,轉頭看向費康,笑道:“可以開始記了。”
……
……
從廷尉署出來後,翟似錦直接将趙宜樂送去東宮。
趙奕依舊在外面奔波,秦氏閑得無聊,拉着翟似錦坐着聊了一會兒。
趙宜樂在廷尉署得了陳熠的準話,此刻高興得不得了,主動把翟似錦和陳熠的賭約告訴秦氏。
秦氏聽完後輕唔了聲,看向翟似錦,目光中多是擔憂,“似錦你何時與陳廷尉走得這樣近了,聽說他為人手段毒辣,本宮有時見了他,都覺得不好打交道。”
翟似錦喝了口清香滿溢的花茶,垂眸笑道:“不久前跟他交了個朋友,還算合得來,不曾生疏過。”
趙宜樂插嘴道:“皇嫂對陳廷尉有誤會吧,我瞧着他人很好啊,對表姐照料也周到,今日表姐不慎被茶水燙傷,他當時可緊張了呢。”
秦氏愣住,“緊張?”
趙宜樂點頭,“對啊。”
翟似錦差點嗆了茶,忙拍着心口解釋道:“皇嫂別聽宜樂胡說,她現在看陳廷尉就跟活菩薩似的,見他對誰都好。”
秦氏憂心忡忡,“可前幾日殿下跟本宮說,你跟陳廷尉之間有些……”
翟似錦忙打斷她,“咳咳,有些什麽?皇、皇嫂你千萬別聽皇兄胡說,我跟陳廷尉只是朋友。”
“就當殿下胡說吧。”秦氏嘴上安撫,眼神卻別有深意地望着翟似錦,“不過你也太急着否認了。”
翟似錦:“???”
她否認什麽了,她跟陳熠真的只是朋友啊。
偏偏趙宜樂好死不死地跟着取笑她,“皇嫂可知道有句話,叫做此地無銀三百兩?”
翟似錦轉頭狠狠瞪她。
秦氏給趙宜樂打了個眼色,“你少說兩句,要是着了似錦的惱,以後你再有事求她幫忙,她就未必肯幫你了。”
趙宜樂旋即閉了嘴,想來覺得不舒坦,又張嘴補了一句,“表姐不肯幫我,還有陳廷尉肯幫我啊。皇嫂你今日都沒瞧見,陳廷尉待人接物溫和得不像話,半點都不像傳言裏說的,簡直太好說話了。”
翟似錦:“……”表妹長大了不聽話,我可以叉出去嗎?
秦氏掩嘴輕笑道:“那也不是對你好說話,跟你沒什麽關系的。行了快別說了,再說下去,似錦要是在這兒跟你打起來了,本宮可不會拉架。”
兩人幼時确實經常打架,回回趙宜樂打不贏,長寧帝還故意偏幫着翟似錦,趙宜樂深受其害,再也不敢跟翟似錦胡鬧。
只是今日趙宜樂有點飄了,現在被秦氏一提醒,立馬閉嘴不再說話,用可憐巴巴的眼神望着翟似錦,企圖蠱惑她再心軟一次。
翟似錦心裏煩,故意避開趙宜樂,起身跟秦氏告辭,“似錦府裏還有要事,就不陪皇嫂久坐了。”
秦氏點頭,應允了她。
趙宜樂站起來,上前搖秦氏的衣角,“那皇嫂,我也回宮去了,今日多謝皇嫂帶我出宮來了。”
秦氏伸手點了點她額頭,“回去吧,等你的婚事告一段落,記得好好謝謝似錦和陳廷尉,他們可是幫了你許多。”
“會的!”
翟似錦躲着趙宜樂離開東宮,趙宜樂後腳追着她出來,從後面雙手抱住她,軟聲甜膩道:“表姐。”
翟似錦扒開她的手,蹙眉沉吟道:“誰是你表姐,你叫誰表姐,剛才笑話我那麽開心的人不是你?”
趙宜樂挽上她的手,笑眯眯道:“表姐這就生氣了,不會是惱羞成怒吧?”
翟似錦握拳捂着心口,“趙宜樂你不要太欠了。”
她惱羞成怒個什麽。
她簡直後悔死把趙宜樂帶去廷尉署了。
趙宜樂對她的羞惱恍若未見,送她上了郡主府的馬車,自己也跟着鑽進去。
翟似錦伸手攔她,“你不是要回宮?”
趙宜樂從她袖間鑽進去,順着車壁坐下,道:“我是要回宮去的,只是我有件事情想跟你坦白,所以要耽擱你一會兒了。”
“你說。”翟似錦煩躁閉上眼睛。
趙宜樂讪讪道:“表姐,其實我突然要退婚,是因為我有喜歡的人了,只是父皇賜婚在先,我沒得選。那時想着,嫁就嫁吧,嫁過去做着侯府主母,與後宅為伴,一生也就那麽過去了。”
翟似錦睜眼看着她,眸底微微流露出幾分訝然。
趙宜樂現在說的,跟她從前的認知漸漸有了重合,也正是趙宜樂突然轉性的關鍵。
“可後來表姐你被李家強行提親,關門放狗咬斷了那人雙腿,那件事我真的很崇拜你,你做得太對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而活。我好羨慕你啊表姐,我也想像你一樣,被父皇母後寵着,你說什麽他們都答應你。”
翟似錦皺眉,“你整日都在想什麽,我們大家都一直寵着你啊,舅舅舅母只是對你太寵了,所以才會幹涉你的婚事,他們是怕你走了冤枉路,将來受苦。”
她疼惜地拍趙宜樂的肩,語調輕柔,“不過也沒關系了,等婚事退了,将來盡管喜歡你喜歡的人,舅舅那麽疼你,一定會順從你的心意的。”
趙宜樂擡起臉,瞧了翟似錦許久,道:“那表姐你呢,你就沒有喜歡的人嗎?”
翟似錦默然皺眉,“沒有。”
趙宜樂嘆了一口氣,愁眉苦臉地道:“表姐你就自欺欺人吧,我和皇嫂都瞧出來了,你這就是當局者迷,我們瞧得可清了,你肯定跟陳廷尉之間有點關系,不然他為何只對你一人柔情蜜意的。”
柔情蜜意……?
陳熠?對她?
翟似錦的思緒頓時沖上雲霄,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敲了趙宜樂的腦袋,“你淨胡說,我和陳熠只是朋友。”
趙宜樂撇撇嘴,道:“你覺得是朋友,可陳廷尉未必想跟你做朋友。”
翟似錦:“……”她好像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
可不做朋友,難道他還想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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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公主開竅老早了,現在要來開郡主的竅了哈哈哈哈哈~
提刀在路上的陳熠:想上天的是你吧?說好的以身相許,你又反悔了?誰教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