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陳熠的目光裏帶着一絲灼熱, 叫人根本不可忽視,翟似錦有些無所适從,微微別開頭, 避開他的眼神。

陳慈這時候沒察覺到氣氛不對,只是捧着碗笑道:“哥, 郡主, 你們吃完了嘛?”

陳熠微笑颔首,“嗯, 我和郡主吃完了,但我們還有些事情要說,你先慢慢吃,不着急。”

陳慈哦了聲, 繼續低頭乖乖吃飯。

陳熠起身朝門口走去, 身子微頓,又回頭深深望了眼翟似錦, “郡主随我出來吧, 府中後院辟了塊地方給阿慈種花,昨夜我見它們都開了,我帶你去瞧瞧。”

翟似錦也想跟他說說張承衍提議的事情, 于是跟了上去。

陳熠将她帶到後院的花圃旁, 花是沒見着,只見到土堆裏栽着幾根剛嫁接好的木枝。

不過兩人都心照不宣,在圍欄邊停下來。

陳熠道:“張二公子是不是跟郡主說,他有主意能助郡主一臂之力,但要先勞煩郡主為他們擔着風險?”

午後的陽光有些猛烈, 曬在人身上有些發疼,翟似錦往花圃旁的小棚子走去, 那裏還有兩把椅子,剛好能坐下歇歇,還能庇蔭。

翟似錦坐下後,朝他招了招手,“過來坐下吧,外面太曬了。”

陳熠不知為何目光有些晦暗莫辯,走過來剛坐下,便将她心裏的想法否認得明明白白,“郡主該知道,晉陽侯府他們這是病急亂投醫了,主意都打到你頭上來了,這種人你打理他做什麽。”

“我是知道……”翟似錦有自己的打算,想給陳熠解釋一番。

但陳熠聽不得她的解釋,極快地打斷她,“李謙進獻神醫與否,跟郡主并無幹系,郡主沒必要為了旁人,陷自己于不利之地。”

“這怎麽會?”翟似錦對他這番話并不贊同,當下就皺緊了眉,反駁道:“陳熠你難道忘了,他跟黃禦史關系不錯,今早我剛從舅舅殿裏出來,他就拿着那什麽神醫煉制的丹藥去見舅舅了,誰知道打的什麽主意。”

陳熠也蹙了眉頭,只是語氣沉了沉,“你是覺得他會插手黃禦史的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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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似錦自然是擔心的,而且怕長寧帝因為丹藥對李謙産生的依賴,會致使長寧帝對黃禦史産生偏頗。畢竟真正捅蕭琮那一刀的人,是巧娘,而不是黃禦史。

“不管他插不插手,我都不想讓他好過。”

陳熠眼底的情緒變得有些微妙,手指搭在椅子扶手上輕輕敲了敲,過了一陣才輕聲問道:“郡主是想為我解決黃禦史,還是單獨不想讓李謙好過?”

翟似錦稍有一愣,聽出他語氣裏的絲絲不屑,忽然想起自己在陳熠面前提李謙做什麽,趕緊将話題拉回來,“當然是因為李謙為人心術不正,你與他同朝為官,難免會碰上,我能幫忙做些事情将他除去,也算是為你盡些綿薄之力。”

陳熠心裏泛着的酸意減緩了些,眼裏漸漸淌出淡淡的笑意,“如果郡主是這樣想的,那就大可不必去蹚晉陽侯府的渾水,他們想怎麽對付李謙是他們的事。或許他們可以來找我幫忙,但算計到郡主頭上,以後就算李謙借着陛下的寵信踩他們一頭,也是他們活該。”

翟似錦擡眸看了眼陳熠,他面上猶如覆着一層薄冰,眸子裏頭也是一片黯色,很陌生的樣子。

但她想幫陳熠的心是真的。

“陳熠……”

陳熠再次打斷她,“郡主放心,一切有我,冤有頭債有主,該還債的人,一個都跑不了。”

翟似錦陡然間洩了氣,一時不知該怎麽再跟陳熠說。

……

……

翟似錦用過午膳後,陪陳慈練了一會兒字才借口離開陳府。

回到郡主府的第一件事,她就派人去晉陽侯府給張承衍帶了一句話,讓他明日去硯湖旁的小樓一敘,他們說過的事情,可以慢慢好好談一談了。

燕燕忍不住勸了勸,“郡主怎麽不聽陳廷尉的話呢,那張公子擺明是唬着郡主去給他們打頭陣。萬一您拿着那些所謂的證據去找陛下,陛下不信呢?他們兄弟倆倒是拍拍屁股走人,身上幹幹淨淨的,陛下到時候怪罪在您頭上怎麽辦?”

翟似錦沒将這個打算放在心上,“舅舅素來疼我,這種事情傷不了我們情面的。況且是李謙三番兩次挑釁我,我實在心裏膈應得很,這次他要是插手替黃禦史澄清罪名,這就更是惡心人了。”

要是能扳倒李謙,她甘願替陳熠冒這個險。

次日。

她連趙宜樂邀她進宮的事情都推掉了,早早出門,去到硯湖小樓裏開了個雅間等着。

天色還未亮全,從窗戶往湖面望下去,有一片淡淡的煙青薄霧,像是一層輕紗罩在湖面上。

翟似錦捧了杯熱茶在手裏,稍微暖了暖手心,聽見門外小厮引着人走近來,她回頭輕瞥一眼,臉上笑容淡了很多,“我記得只邀請了張公子一人來小樓一敘,怎麽晉陽侯也跟着來了。今日不用早朝麽?要是想談完事情再趕回去,路程怕是來不及。”

門口張承衍領着張承衍邁步走進來,兩人眉眼間有些相似,氣質神情卻相差甚遠。

“當然是跟郡主商議要事來得要緊些。”張承宣開口時就流露出幾分幹練英氣,“本候不請自來,還望郡主莫怪。”

怪是不會怪的,翟似錦還要跟他們商量怎麽扳倒李謙,現在張承宣也跟着來了,那也省去一些麻煩。

這種損人的法子張承衍是想不出來的,該是張承宣出的主意才對。

張承衍擡手揖了禮,“是在下沒通知郡主,上次與郡主所說,都是出自兄長的想法,所以昨日聽聞郡主約在此處相見,便将兄長一起帶來了。”

翟似錦輕輕颔首,示意他們坐下,又轉頭吩咐燕燕,“幫兩位貴客倒茶。”

燕燕上前幫忙倒了茶,很乖覺地退到門外去守着。

張承宣從袖中摸出一封信箋,遞給翟似錦,開始切入正題,“這是暫時收集到的,剩下的還得等等,本侯還在派手下的人慢慢調查。”

翟似錦摸着那信封還挺厚實,拆出來擺在桌上看了看,淨是些無關的東西。

“……”翟似錦默了默,“晉陽侯未免也太兒戲了吧??”

神醫近年來在市井間的動向?有人作證看見李謙跟神醫往來甚密?這種随處打聽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他們神秘兮兮地就拿這些東西來糊弄她??

張承宣神情一頓,偏頭掃了眼她手裏的幾頁紙,旋即目光坦蕩道:“那些都是承衍放進去的,郡主看看後面的吧。”

翟似錦:“……”

她看向張承衍,後者自覺面上無光,趕緊轉過臉看向別處。

翟似錦嘆了一口氣,繼續往下翻,其中一頁紙上,記錄着一位內務府小太監的述詞。

“這是內務府的一個小太監發現的,他說他有次偷拿了神醫煉制失敗的丹藥殘渣,送去太醫院找太醫驗藥,發現裏面有許多安神藥物,偶爾吃一次能緩解心緒,長此以往下去,定然會消耗人的精氣,以至身體日漸虧空。”

張承宣話音剛落,翟似錦望他一眼,眸底劃過一絲深意,點頭道:“劉公公昨日是跟我這樣說過,舅舅近日龍體微恙,只有吃了李謙進獻的那位神醫的丹藥才能安穩一些。”

只是丹藥,又不是仙丹,怎麽可能吃了就身心通泰、無病無災了。

原來是這樣。

張承宣見她看得眉頭緊緊蹙起,猜到她對這份證據故意還是不滿意,“這點東西确實不足以撼動陛下如今對李謙的信任,所以本候讓那個小太監再靜候時機,找機會再偷一顆煉制完好的丹藥,到時趁着下個月陛下大壽時,郡主再當衆将人證物證呈到陛下面前。”

翟似錦将紙張重新疊好,只留下關于小太監發現丹藥有異的那張,其餘紙張都還給了張承宣,“那個小太監記得要派人保護好,不要讓李謙察覺了對他引去災禍。”

她說着,忽然覺得張承宣剛才有句話不太對,“等等,你說趁着舅舅壽辰時把證據交給他?”

張承宣和張承衍互相對視了一眼,片刻後張承衍插嘴,慎重地點頭,“此事非同尋常,自然要找不尋常的日子跟陛下禀明。要是成功了,就解決了郡主您心裏的頭等大事,擔些風險也沒什麽吧?”

“擔些風險當然沒什麽了。”翟似錦險些氣笑。

聽到她這話,張承衍輕輕舒了一口氣。

但她緊接着又道:“因為這風險全給我擔着了,你們身上幹幹淨淨的,确實什麽都不怕的。”

這一句聽在耳朵裏,就別扭了。

“郡主……”

沒等張承衍說什麽,翟似錦的視線就從他身上移開,落在他兄長張承宣身上。

“我有些不明白的地方,還想請侯爺為我解答一二。”

張承宣微微皺眉,似是遲疑了一瞬,才點了點頭。

翟似錦道:“我和李謙有舊仇,看不順眼他就罷了,你們晉陽侯府這些年向來獨樹一幟,獨來獨往,怎麽就認為李謙擋了你們的路,想要将他除去?”

這是翟似錦從昨日想到現在都沒想明白的事情。

現在正主就在面前,她想問個明白。

張承宣對她這個問題選擇了回避,“這個問題郡主問錯人了。現在我們是合作關系,我不問郡主看不順眼李謙的具體緣由,郡主也不該問本候認為李謙擋路的原因。”

翟似錦知道他們倆兄弟對自己有隐瞞,但也沒想到隐瞞得這麽明目張膽,正想再磨他們一番,張承宣已然起身打算告辭。

“距離陛下下月壽辰之日還有将近兩旬,倘若郡主不反悔的話,那就等着本候到時候将更多的證據送到郡主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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