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翟似錦很清楚, 她跟晉陽侯府的合作只能算是一樁随時可以出賣對方的買賣,驚險又刺激。

張承宣把所有風險都讓她擔着,同時的, 她也不可能把寶都壓在張承宣一人身上。

所以她離開小樓後,直接乘着馬車去了蕭府, 帶上早就準備好的薄禮, 以探望蕭琮的名義,想要打聽蕭家對黃禦史的态度。

昨天她出宮早, 不知道李謙跟長寧帝具體說了什麽,但蕭家肯定在宮裏留了眼線,時刻注意長寧帝那邊的動向。

她到了蕭府,迎客的是一位面相和善的管家, “老爺進宮早朝還沒回來, 老夫人出去跟人踏青去了,不知郡主您要見誰?”

“見你家那個帶傷卧床的小公子。”

管家顧及她的郡主身份, 倒是什麽話都沒多問, 随後就讓人帶她去後院見蕭琮。

蕭琮因為心口上被捅一刀,現在還躺着下不來床。

翟似錦邁進屋裏時,他正龇牙咧嘴地倚在床頭, 小厮在幫他換胸口的傷藥, 随後丢在凳子上的紗布全都是殷紅的血。

“果然是心上人,淨往你心口上捅刀子了。”

見到翟似錦笑吟吟地走進來,蕭琮當即差點從床上跳起來,“你怎麽來了?”

他還是有些自知之明的,知道翟似錦從小就讨厭他, 現在竟還親自登門來找他,指不定心裏憋着什麽壞主意。

翟似錦腳步未停, 走進屋裏先找了個凳子坐下,安靜等着蕭琮換傷藥,同時秉着幾分好脾氣勸了勸,“身上還有傷,就別大聲說話動氣了,免得伯父伯母回來,還以為我對你怎麽着了。”

蕭琮等小厮包紮完傷口,回頭瞥了眼翟似錦,心裏不是很有底,“無事不登三寶殿,表妹你這是為何?”

翟似錦移開目光,看了看他房間的陳設擺飾,輕扯嘴角笑道:“為你心上人而來。”

趙奕跟她說,巧娘自醉仙居出事那一日,就被陳熠帶去安置着了,但昨日她滿懷心事,忘了找陳熠問問,他到底怎麽安置了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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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巧娘就如同蕭琮的命脈,稍一提她,蕭琮急得臉色都變了,連忙扭頭吩咐身邊人,“你們都出去,不許讓任何人打擾我跟郡主談話。”

屋裏伺候的小厮聽話退了出去。

翟似錦看向蕭琮,啧聲道:“看來你真是對巧娘對了真情。”

她像是發現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蕭琮臉色有些發紅,不知是剛才換藥被疼的,還是因為翟似錦的話羞惱的,“我醒來後就立即派人去醉仙居找了巧娘,可她不知道去哪兒了,是不是你把她藏起來了?”

“我藏她做什麽?”翟似錦拉着凳子往床邊湊近了些,笑道:“放心吧,她現在應該是被陳熠安置起來了。我要找你說的,不是用巧娘來威脅你,而是要問你,你那天晚上挨了一刀,答應做僞證把這筆賬算在黃禦史頭上。你父親和皇後娘娘都在為你喊冤,現在進展怎麽樣了,你父親跟你說過沒有?”

蕭琮心口那一刀實在嚴重,現在聽翟似錦這番話,反應了好一陣兒,才臉色蒼白地搖了搖頭,道:“父親只說會替我讨還公道,別的我還沒來得及問。你今天特地來找我,是不是這件事出了什麽岔子?巧娘是一定要殺了黃堅之那狗賊報仇的,她一定等急了。”

翟似錦擡眸笑望着他,“以前怎麽不知道,你為了旁人能連命都豁出去,那巧娘跟你非親非故,你這樣盡心幫她,圖什麽?”

虧得那巧娘心眼不壞,只是個急切報仇的傻姑娘,這要是換成那些心術不正之人,還不把蕭琮這傻小子騙得團團轉。

蕭琮倒是覺得她跟自己不過半斤八兩,頓時嗤笑了聲,“那陳廷尉與你非親非故,你總是在陛下面前替他游走說情,又是圖什麽?”

當然是……圖陳熠那個人啊。

“咳咳!”翟似錦咳了咳,裝作淡然的樣子看了眼蕭琮,“跟你說認真的,醉仙居的案子确實可能會出問題。”

“什麽意思?”

翟似錦眨着眼,道:“字面上的意思。”

蕭琮:“?”

翟似錦嘆了一口氣,“還記得上次在宮裏,你見到過一個跟黃禦史走在一起的男子麽?那人叫作李謙,最近因為給陛下進獻了一名神醫,頗得聖寵,且他跟黃禦史之間有點勾當,如果他出面向陛下替黃禦史開脫的話,那巧娘這些年的謀劃就都要泡湯了。”

蕭琮聽不得這樣的話,雙眼頓時就升騰起了怒火,“那李謙是什麽人,他一開口陛下就會答應了他?”

翟似錦人畜無害地點頭,“很大可能會,如果他願意開口拖延時間的話,等禦史臺那邊回過神,指不定要怎麽聯名上奏逼陛下妥協呢。”

畢竟當日翟似錦也在場,長寧帝只想把這件事情按死,并不想讓它擺在明面上。

到時候事情一鬧大,長寧帝只有妥協的選擇。

翟似錦要做的就是要在事情鬧大之前,張承宣說的能扳倒李謙的證據還沒給她送來,她要先找到足夠的勢力,先狠狠壓得黃禦史不能翻身。

蕭琮也明白了翟似錦的意思,稍稍坐起了些身子,扶着床沿的雙手浮起了好幾條青筋,道:“多謝表妹今日提醒,等父親回來了,我一定會讓父親去找陛下,盡快将這件事情解決,不會給黃誠之那狗賊喘氣的機會。”

翟似錦微微一笑,“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蕭琮點頭,“嗯,回去等我的好消息吧。”

好嘞。

翟似錦起身告辭,走的時候還好心情地把凳子從床邊放回到桌子旁。

但她和燕燕還沒走出蕭府大門,管家追上來說蕭尚書回府了,聽聞她登門探望蕭琮,十分感激,所以請她去正廳喝喝茶。

翟似錦剛才只講蕭琮诓騙上了賊船,可關于蕭家對黃禦史的态度什麽都沒打聽出來,現在蕭尚書請她去正廳喝茶,正好遂了她的意。

于是她跟着管家去到前院的正廳,那裏蕭尚書已經坐在主座上,見她姍姍來遲,敦厚和藹的臉上沒有半分不悅,倒是笑着吩咐丫鬟給她倒茶。

翟似錦讓燕燕留在廳外,獨自走進去,朝蕭尚書行禮道:“似錦見過伯父。”

蕭尚書沖她擺手笑了笑,“郡主快快請起,你極少來府上做客,不用講究這些虛禮。”

說是虛禮,翟似錦也欠着身子把禮行了個周全,才在旁邊的椅子坐下。

蕭尚書似是憂愁地嘆了嘆,“記得你跟琮兒小時候最是不對付的,如今他傷重卧床,他身邊的那些狐朋狗友全都散了,只有你還記得來探望他一下。”

翟似錦伸手端起手邊的茶,抿唇笑了笑,摸着良心說了實話,“伯父言重了,其實事發那日,我也在場……沒能幫忙救下蕭琮表哥,我也有一份責任。”

蕭尚書聞言搖了搖頭,“不關你的事。”

翟似錦:“嗯……”

她是真自責了。

蕭琮小時候對她在混賬,那也是小時候的賬,那天要是巧娘的匕首要是再偏一寸,現在可能就見不到蕭琮的活人了。

廳裏經過短暫的沉默,翟似錦擡頭看了眼蕭尚書,發現他面露憂愁,唉聲嘆氣的,仿佛遇見了難事。

應該就是要長寧帝嚴懲黃禦史的事情了。

翟似錦問道:“伯父可是在為蕭琮表哥的事情憂煩?那黃禦史當衆傷人,險些害了表哥性命,陛下肯定會公正處置的。”

蕭尚書嘆氣,“要是公正處置就好了……”

翟似錦端在瓷杯沿口的手指用力到發白,略驚愕地看着蕭尚書,以為是自己聽岔了,“伯父您的意思是,陛下眼見着物證人證,并不打算将黃禦史正法?”

這不應該啊。

按照長寧帝的性子,黃禦史這種心思陰暗的人,就該趁着機會除了,長寧帝莫非還真被李謙蠱惑,選擇放過他?

蕭尚書覺得翟似錦是長寧帝的親侄女,也不算無關緊要的外人,這時候他心裏難受,總想找個可愛的孩子吐吐苦水,便道:“郡主有所不知,昨日你我在太極殿見面時,陛下那時候是答應會幫琮兒主持公道的,且不會讓惡人逍遙法外了去,可結果今日陛下早朝後将我叫到一邊,說……”

長寧帝将他叫到一邊說了什麽,蕭尚書表現得有些為難,頓了許久都沒繼續說下去。

翟似錦不敢顯得太着急,端起茶杯輕抿了口,安靜等他自己說下話。

“陛下跟我說,琮兒和黃堅之的争鬥發生在青樓煙花之地,如果重罰黃堅之的話,事情必定會鬧大,外面百姓也肯定會知道此間事情,到時候蕭家和皇室都會面上無光。所以他勸我不如息事寧人,等這件事風聲過去了,再做打算。”

翟似錦默了默,沒作聲。

長寧帝這就有些欺負人了。

蕭家不是什麽毫無根基的小家族,且當年長寧帝登基之時,蕭家在其中助力不少。只是後來朝政漸穩,他們自覺漸漸退出朝政,只留下蕭尚書一人任戶部尚書,繼續輔佐長寧帝。

翟似錦微蹙着眉,又問道:“那伯父真就打算這樣輕易放過黃禦史了麽……”

蕭尚書無奈搖頭,“這不是我的打算,只是陛下的打算,我還能抗旨不成。”

抗旨是不可能抗旨的。

翟似錦沒想到劉公公說的話竟然成真了。李謙這人真的邪門了,處處都有他蹦踏的身影,膈應死人了。

蕭尚書頓了頓,又說了一句,“陛下為了讓我沒空揪着這件事不放,還給我安排了別的差事。”

翟似錦這回好奇心使然,下意識問了回去,“什麽差事?”

“下月是陛下的壽辰,他提早派人去邊境通知了大皇子,又命我明日啓程去迎接大皇子回京。琮兒的事情,蕭家是真的要打碎牙往肚裏咽了……”

蕭尚書尚還沉浸在不能為蕭琮讨還公道的悲痛中,翟似錦面色微變,卻是險些将手裏的茶杯丢出去。

忍了好幾忍,她才逼着自己接受了蕭尚書說的消息。

“伯父你剛才說,大皇兄要從邊境回來了?為的是參加舅舅下個月的壽宴?”翟似錦喉口裏卡住了一口氣,臉上浮現着微妙的笑意。

瞅見蕭尚書直直嘆氣,她才察覺到自己這個時候不該流露出這樣的神情,趕緊解釋了下,“伯父你別誤會,我就是很久沒有見過大皇兄了,突然聽到他的消息,一時間有些控制不知自己。”

蕭尚書知道她是無意,便也沒将她的失言放在心上,只是微微點了點頭,“是要回來了,大皇子自十六歲就去了邊境,陛下如今很想念他。”

長寧帝很想念大皇子趙彬,翟似錦也惦念了他很久,他可終于要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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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陳熠:……

翟似錦:???

陳熠:郡主我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你再說一遍你惦念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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