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天黑以後,超市依舊如往常一樣在晚上十點關上了大廳裏的燈,只有休息室和倉庫的燈還亮着,平時這個時間,雇員們早已入眠,可今天卻沒有一個人休息。

武妻平靜的坐在床邊,她手裏拿着奶瓶,邊哭鬧的女兒喂奶,邊輕聲說:“既然是仙人叫你去,你便去吧,反正我們在超市裏,總不會出什麽事。”

女嬰在母親溫柔的懷抱中吃飽了肚子,砸吧了兩下嘴,吐出一個奶泡泡後便張開雙臂。

武妻将孩子豎立起來,輕輕撫拍她的背,過了一會兒才将她放平睡覺。

“我曉得你想叫仙人高看你。”武妻了解自己的丈夫,他身上總有一股勁,但凡做事,便一定要做好,家裏的油賣不出去,鎮上的糧店壓價,他便寧可風餐露宿,靠雙腳走到鄰鎮售賣,也絕不再将價錢往下壓。

他固執,又想出風頭,倔起來像頭牛。

可正因為他的固執和倔,才叫他們一家人都活了下來。

“可你得記着自己是凡人。”武妻拍了拍武岩的手背,“記着你還有個女兒。”

武岩看了看女兒微微泛紅的臉頰,朝妻子咧開嘴傻笑:“我又不是去送命的,你沒見到仙人給我的法器!可厲害了!”

“若是準頭好點,不費什麽力氣就能百步穿楊。”武岩,“你放心,我絕不逞能。”

武妻雖然未曾見過仙人給的法器,但也知道必然是好東西,她又說:“我只教你別逞能,能做的事你自己看着辦。”

武岩笑道:“我清楚着呢!”

這回草兒還是要一起走——畢竟她也會用連發弩。

草兒愁眉苦臉,認為自己并非射箭的材料,那天晚上有沒有射中人她都不知道。

她既盼着射中,好證明她的本事。

又盼着沒射中,殺人總不是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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糾結之下她只能長嘆一口氣,反倒是草兒娘半點不擔心,一個勁的叮囑草兒:“連發弩你既然會用,那還擔心什麽?你好好跟着仙人!別的什麽也別想。”

草兒唉聲嘆氣:“娘,打仗,那是要死人的!”

草兒娘一臉莫名:“這不天經地義的事嗎?反正你不會死,都是那群土匪死。”

草兒揉了把臉:“娘哎,你又沒殺過人,說起來簡單。”

草兒娘一巴掌拍到了草兒的後背上:“你娘我要不是年紀大了,會讓你去?你看看其他人,也就做做雜活,将來仙人若是回天上去,也輪不到他們也雞犬升天,咱娘倆可不一樣!”

草兒實在不知道自己和其他人有什麽不一樣。

可娘既然說了,她也不敢反駁,娘叫她去,她也不敢不去。

“你和莎拉關系好,她看着你,你也不會有事的。”草兒娘低着頭,眉目間滿是精明,“你多看,多學,将來學成了,也是仙人的左膀右臂,等仙人離不了你,回天上的時候,也能帶着你去當仙女!”

草兒娘自從得知武岩覺得自家閨女半只腳踏入仙門了,自覺不能落後,武岩的閨女能當仙女,她閨女為啥不行?

草兒乖乖點頭。

原本葉舟以為明天就要上山,雇員們一定會和家人們抱頭痛哭,互相傾訴這些年來的感情與虧欠,結果——

全都在叮囑“兒子”“丈夫”“女兒”好好幹,別丢臉,争取一戰成名,将來跟着仙人去天上。

沒有一個人認為此行會有危險。

倒是葉舟待在休息室裏十分自責。

“之前一直惦記着槍,所以一出事就要□□。”葉舟仰面躺在沙發上,像是被抽去骨頭的鹹魚,軟趴趴的直視天花板,“我明明可以雇人啊,雇保安,雇保镖都行。”

鄒鳴卻說:“你把人雇來了,這件事過去之後呢?”

“最低也要簽一個月的合同,很多人三個月起簽。”

“那可以少雇幾個。”葉舟,“雇十個,這事過去之後讓他們在超市裏待三個月就行。”

鄒鳴:“如果這三個月沒什麽進帳,等他們離開,你的人手依舊沒有培養出來,也沒有槍,更積累不了經驗,到時候就才是真的一切歸零。”

葉舟眨眨眼:“……你說的有道理。”

請人确實可以迅速解決眼下的麻煩,但遺留的麻煩才更多,更深遠。

他并沒有穩定可靠的資金來源,也無法保證自己的下一筆生意會在什麽時候做成。

最重要的是,他确實需要鍛煉自己的人手。

雖然不知道他去下個位面的時候,這些雇員會不會和他一起去,但至少他希望他走之前,能給雇員們留下點什麽,讓他們能自己應對這個充滿危險的世界。

畢竟雇員們也确實是在兢兢業業的為他工作。

他之前清楚的告訴了他們,去了外頭發生意外自己幫不了他們,可他們還是願意冒着生命危險出去給他拉生意。

別人對他如何,葉舟心裏都有一杆秤。

“這麽說,我還誤打誤撞做對了?”葉舟笑起來。

他原本還有些自責,現在竟然覺得自己做的還不錯。

鄒鳴:“你不能永遠寄希望于系統,也不能把自己的安全寄托在雇傭的人身上。”

鄒鳴平淡道:“哪怕有合同限制,也總有人能鑽到空子,系統的保護條例很粗陋,雇員只能不能親自動手傷害你。”

葉舟有瞬間的茫然:“難道雇員就不會想要掙錢回自己的位面?”

他自己的目标就是回原本的世界,他對進行位面貿易實在沒有半點興趣。

鄒鳴:“像我這樣孤身一人,沒有家人拖累,原本位面環境更惡劣的人,想要留下來很正常,而我這樣的人在雇員裏并不少見。”

葉舟:“……你也不用拿自己舉例。”

鄒鳴依舊平靜:“我不會這麽做。”

葉舟:“……”

他真不知道鄒鳴這哥們是耿直還是沒心機。

畢竟明天要上“戰場”,葉舟今晚怎麽也能睡着,拿到煙霧彈後,他就和鄒鳴互道晚安,躺在床上睜着眼睛數羊,數到兩千的時候肚子餓了,又爬起來叫上同樣沒睡着的鄒鳴一起吃宵夜。

直到天快亮,葉舟才終于閉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過去。

日夜輪轉。

葉舟被睡前設置的鬧鈴叫醒。

早上十點,休息室門外已經有了人們走動的聲音,葉舟洗漱完畢推門出去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已經全副武裝的雇員們。

他們都很激動,表情緊繃,但臉上并無一絲恐懼,好似他們不是要去與人搏命,而是參與什麽重大事件。

莎拉也換了一身衣服,她可能有什麽把衣服弄幹淨的特殊能力,平時總穿着她的蕾絲蓬蓬裙,可今天估計是為了行動方便,換上了運動長褲和短袖,把金發紮成了一個團子。

不僅莎拉,草兒也是同樣的裝扮,不過她頭發還沒長到可以紮成丸子的長度,所以只紮了一個頗有些可愛的小馬尾,像個小掃帚。

葉舟一臉溫和地沖他們笑道:“現在還早,你們要出去?”

武岩忙說:“仙人,我們出去找個地方練練準頭。”

葉舟并不贊成這個做法:“要不了多久就要出發了,你們還是先好好休息,檢查一下有沒有遺忘錯漏的東西。”

現在消耗了體力,待會兒還要爬山,爬完山還要打一場硬仗,更何況臨陣磨槍,那昨天也磨過了,實在不必今天再擠半個小時出來磨,也磨不出什麽效果。

武岩也不堅持,立刻說:“那我們多帶幾瓶水上去。”

葉舟倒不反對這個,他點點頭,又看向草兒娘:“你在超市裏,別讓人随便動不懂的東西,明白嗎?”

他就怕自己不在超市引發火災什麽的。

那到時候大家一起玩完。

草兒娘保證道:“仙人,您安心,他們但凡有一個敢亂動的,我都叫他們……”

她看着葉舟的眼神,沒把剩下的話說完,只谄媚的朝葉舟笑。

葉舟微微颔首,等人都散開後才去覓食。

時針走到十一點的時候,葉舟才帶着雇員們出發。

他們全副武裝,不僅帶上了武器,還都噴上了味道較淡的驅蚊水,除非走到身邊,否則無論如何都聞不到,雖然熱,但他們穿的都是登山鞋,背後背着包,甚至連帳篷都帶上了。

葉舟看着他們這副要去郊游的模樣,有瞬間心累。

倒是鄒鳴和莎拉都打着空手,莎拉什麽都沒帶,鄒鳴只帶了子彈和機槍。

葉舟把槍別在腰間,按照昨天畫的地圖,再次走上了登山路。

踏上那條路的一瞬間,葉舟收拾了心情。

這是他在這個世界遇到的最危險的挑戰。

而他必須邁過去,沒有回頭路。

·

正午時分,陽光一如既往的炙烤着大地,而在幽深的山洞裏卻只有令人舒适的涼意。

衣衫已經有些破爛的男人們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今晚就要行動,他們此時最是放松。

是他們監視着對方,于是自認搶占了先機。

守着山洞的男人靠在石牆邊昏昏欲睡,腦袋如小雞啄米般一上一下,身子慢慢朝着洞內靠,外頭炎熱,他自然想在更涼爽的地方睡。

沒有人發現,一個矮小瘦弱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洞口。

陳六弓着腰,他的腳步很輕,這并非因為他天生機敏,而是逃荒時落下的“病根”。

他生來就不強壯,但父母又只有他這一顆獨苗,他力氣不大,種不了多少地,這些年全靠父母身體好,一家人才能勉強維持生計。

後來他上了黃山,雖然能混一口飽飯吃,但再怎麽說黃山也土匪窩,他從上山那日開始便惶惶不可終日,下山後沒多久又碰到了災荒。

一家子老弱,陳六從不敢高聲說話,不敢與身強體壯的男人同行,每每要尋個方向走,他都得獨自探路,原本就不怎麽有力的步伐變得更為輕浮。

他自己也沒想到,這竟然還能變成他的優勢。

陳六小心翼翼地貼着石牆,慢慢挪到了洞口,他像一只機敏的小獸,靠牆蹲下,從包裏慢慢拿出煙霧彈,按照鄒鳴告訴他的辦法,将拉環扯掉之後再将煙霧彈一個個滾進洞穴。

他小心極了,除了煙霧彈在石地滾動發出的聲響外,再無其它聲音。

守洞的土匪還在睡,他似乎是聽見了什麽硬物滾落的聲音,可迷迷糊糊的睜眼一看,洞外和往常沒有兩樣,他打了個哈欠,只以為是松散的亂石滾落,閉上眼睛繼續睡。

這山洞裏除了一個水潭,實在是要什麽沒什麽,方圓十裏能吃的動物早沒了,除非朝廷剿匪,否則他們待在這兒絕對安全。

陳六咽了口唾沫,把所有煙霧彈都滾進去之後,他才蹑手蹑腳地站起來,沿着來時的路退了回去,他的心髒在胸腔內狂跳,臉頰潮紅,腳步越來越快,整個人越來越亢奮。

直到他退回樹林中,才不由自主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幹了件大事!

這件事只有他能做到!

陳六緩了好一會兒,這才扶着樹幹慢慢站起來,看向正對着樹洞的山坡。

在那座山坡上,鄒鳴已經架好了機槍,機槍通體黑色,不少地方已經有了磨損,但這無損它的弑殺氣質,甚至因為這些磨損,顯得更加殘暴。

其他人都對這架機槍很好奇,武岩他們也會捕捉不痕跡地看過去。

手槍都有那麽大的威力,這把名為機槍的槍,應該會更厲害吧?

鄒鳴調了一下準星,确定無誤後轉頭沖葉舟說:“沒問題了。”

葉舟又看向李四他們,李四他們帶來的是連發弩,葉舟給他們配上了更多的箭,連發弩雖然不如機槍威力大,但在這個時代也絕對是大殺器。

它射程遠,射速快,并且不依賴人本身的力氣,只要射中,就必然能給将被擊中的人身體穿出一個洞,如果能命中致命區域,就能在瞬息間奪人性命。

李四難得被仙人這樣注視,他背挺得筆直,連忙說:“我們都準備好了。”

葉舟朝他點了點頭。

葉舟的目光重新回到洞口,接下來,就等着煙霧彈發揮作用,等着有人朝外沖。

他的食指輕輕摩擦着槍管,緊張與激動共存,恐懼和冷漠齊飛。

這才是他來到這裏後面臨的最大挑戰。

·

有什麽東西滾進來了。

靠近洞口的土匪們三三兩兩的圍坐在一起,他們沒別的事好幹,日複一日的吹牛坎山,白天是他們休息的時候,都不願意離開山洞出去巡視,“大王”派下來的活,他們總是能拖就拖。

就算偶爾出去巡視,也不會走太遠,最多在附近走半個時辰便回來。

“你們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有人突然問,“什麽滾動的聲音?”

剛剛還在談笑的人安靜了,他們拉長了耳朵,仔細分辨着洞內的動靜。

奈何洞內人太多,聲音太雜,他們聽不怎麽真切。

“好像有,但這會兒又好像沒了。”

“可能是聽錯了吧。”

“應該是哪兒的石頭松了,要我說,這山洞早就不該住了,雖然這兒有水,但也太濕了,我身上一早起了疹子,又癢又難受,幸虧馬上就要換地方。”

“你以為找個合适的地方這麽容易?”

“就是,多少人喝不着水,你還嫌水太多。”

他們笑起來,正要繼續說話,突然有人瞪大眼睛,形容恐怖地問:“你們有沒有聞到什麽味道?”

就在這話落音的瞬間,一股巨大的煙霧不知從哪兒升騰而起,瞬間席卷而來。

“起火了!哪裏起火了?!”

有人狂吼。

守洞的人一個激靈,終于完全清醒,看向洞內,白色的煙霧幾乎将這個洞內完全淹沒。

洞裏的一切他都看不見。

那煙蔓延的很快,像是有生命般朝着各個角落撲去,一點都沒放過。

“洞口在哪邊?!快!快出去!”

守洞人咽了口唾沫。

應該沒人看見他吧?裏頭起火了,他必須跑!

守洞人抱着懷裏的大刀,對洞裏的求救聲充耳不聞,他拔足狂奔,散亂的頭發向後飄去,

馬上!馬上就要跑出去了!

守洞人站到了陽光下,腳下是一道漆黑的影子。

還不等他完全站穩。

“砰!”地一聲巨響傳來。

守洞人身體一僵,他覺得胸口有些涼,鼻尖似乎也聞到了一股熟悉的血腥味。

他木然的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

他還沒有感受到疼痛,只看着胸口不敢湧出鮮血。

血帶走了他的體力,也帶走了他身體的溫度。

自從大旱以來,他從未覺得這麽冷過。

“老六!你在這兒傻站着幹嘛?!”身後又有人跑了出來,幾人罵道,“你也不在前頭回個話!裏頭什麽都看不清,我差點摔破了頭!”

老六嘴唇輕輕張合,他想說快跑,有危險。

可他什麽都沒說出來,便轟然倒地。

随着他的倒地,無數箭矢正前方射來,那箭密密麻麻,如戲本裏鋪天蓋地的箭雨,将沖出洞口的人全都射成了刺猬。

鮮血染紅了洞口的土地。

“外頭發生了什麽?!”

“剛剛那是什麽聲音?!”

站在山坡上的葉舟手裏也端着一把連發弩,手槍此時還發揮不了作用,雖然他近身肉搏不太行,但連發弩總是能用的,只不過準不準就不好說了。

看到土匪們倒下的時候,葉舟依舊沒有自己殺了人的真實感。

“幾個人?”葉舟問鄒鳴。

他自己剛剛沒數,現在人倒了一片,人疊着人。

鄒鳴:“八個。”

葉舟長嘆了口氣:“才八個。”

四百多個,不知道還要等多久才能解決。

他努力不讓自己去看洞口倒下的屍體,他只想着自己還要解決多少人。

倒是草兒他們似乎對死人毫無感觸——畢竟不是他們拿刀殺的,沒有親手給對方開膛破肚,就完全沒有任何觸動。

死人他們見多了,逃荒的路上漫山遍野都是屍體。

被埋了的死人都會被挖出來。

地獄般的景象都見過,死個把人算什麽?

只要死的不是他們就好。

·

洞裏已經伸手不見五指,亂作一團,所有人都朝着有光的地方跑去,他們聽不見外頭的響動,只能聽見耳邊的大吼聲,人人都以為是哪裏失了火,卻又看不見火源。

“大王!”親信呼喚着趙長勝。

趙長勝嗆了一口煙,他掩住口鼻,甕聲甕氣地喊道:“去外頭!”

親信聽不真切,還在繼續大喊:“大王!你在哪兒?!我護你出去!”

趙長勝久不動彈,明明身在亂世,卻養出了一身肥膘,他艱難地挪動着步伐,偶爾會被人撞一撞,也會被絆倒,他的額頭摔出了一個包,好不容易被攙扶起來,這才繼續朝着洞口走去。

“大王,會不會是山下的人?”親信總覺得這火起的蹊跷。

洞內這樣潮濕,想生火都是件難事,更何況起這樣的大火了。

煙也蹊跷,什麽樣的煙會是白的?

因火而起的煙不都是濃黑的嗎?

趙長勝皺着眉:“我們有守洞人,他們如果來了,我們會不知道?”

“應該是誰燒火的時候把柴引燃了。”

他不想朝着親信說的方向想。

若親信說的是真的,那他們此時就是甕中之鼈。

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趙長勝快要喘過不氣來,倒在地上的時候,他們終于摸到了洞口。

只要再往前走幾步,他們就不必再吸入白煙。

趙長勝轉頭對親信說:“你先出去。”

親信也不多問,他習慣了聽趙長勝的話,當慣了狗腿子,趙長勝一個指令他便一個動作,果然朝外走了出去。

趙長勝躲在最後殘留的煙霧中,看着親信慢慢走出去。

然後他便看到了畢生難忘的一幕——

鋪天蓋地的箭雨,有如黑雲壓城般襲來,那箭風如有實質,他甚至能聽見箭頭劃破長空的響聲。

剛剛從他身旁出去的人,包括他的親信,此時都倒在了血泊中。

而他身後,還有人迫不及待地想要沖出去。

煙霧令他們看不見洞口發生的一切。

洞內的嘈雜叫他們聽不清外面的響動。

他們以為自己在求生。

卻是在奔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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