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光裏的人只有一個漆黑的剪影,但他的身體卻被被光勾勒,勾出了一道削瘦颀長的身形。

哪怕看不見他的臉,不知道他從哪裏來,也讓所有人心甘情願的下跪。

擁有人沒有力量的,就是神。

葉舟看着領主管事和奴隸們朝他跪下,心情很平靜。

他莫名想到了第一次見到草兒母女的情形,她們掙紮着,拼命的給他下跪,朝他磕頭,哪怕把自己磕暈過去也在所不惜。

他在她們臉上看到的是求生的渴望。

那種遵循本能的,猛烈又野蠻的生存欲望。

而在這些人臉上,他看到的是一種令他毫無波動的野望,是希望從他身上獲得更多,更貪婪的欲求。

草兒母女讓他震撼,讓他同情,讓他忍不住伸手。

而這些人卻讓他覺得惡心。

他擡起了腳。

領主的額頭緊貼在地面上,他的鼻尖是泥土的氣味,帶着腐爛的樹葉味,可他卻覺得這味道格外好聞,比最昂貴的香料更好聞。

有一道人影落在了他的頭頂,餘光瞥見後,領主不由自主的全身顫抖,每一塊肉都在跳舞。

“你是這裏的領主?”一道奇異的聲音在領主的耳邊響起。

這聲音很輕,口音卻很奇異古怪,可并不會讓人覺得難聽,反而叫人覺得,這樣的說法才是對的,才正确。

領主咽了口唾沫,他嗓音顫抖地說:“我尊敬的,偉大的,來自月亮的真神,我是萊恩·喀迪爾,您最虔誠的信徒,最忠實的奴隸,您的牧羊人,我将為您付出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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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回音,領主膽戰心驚,可他不敢擡頭看,只能一動也不動的繼續趴跪在地上。

過了不知道多久,久到萊恩臉上的汗水落到了泥土中,他才又聽見那道奇異的男聲:“這是誰的土地?”

萊恩并不蠢,他自認是個聰明人,可能比國王陛下差那麽一點,但比別的貴族不知道聰明了多少倍,他立刻說:“這是您的土地!不僅這裏,這片大陸上所有土地都是您的!”

“我會立刻讓人給您修建宮殿!”萊恩說起來就停不了,滔滔不絕道,“要用最好的寶石裝點,最華麗的皮毛鋪地,還要……”

他恨不得把他知道的所有奢侈物品全給塞到“宮殿”裏去。

萊恩說完後聽見了一聲輕笑。

那笑聲讓他的心陡然一松——月神大人這是接受他了。

萊恩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人奉養神明,必須拿自己的全副身家,心和靈魂去奉養,只有受盡苦楚,才能得到神明的青眼,否則什麽都不做就被神明寵愛,那神明的寵愛就太廉價了。

等他奉獻夠了,足夠可憐了,神明就會讓他永生。

從此他就不會再被困在領地上,甚至整個大陸都困不住他。

所以他在上山前就已經做好了歷經磨難的準備,哪怕斷手斷腳,為了永生侍奉生命,他也要堅持下去。

“你,過來。”

萊恩聽見這話以後瞬間擡頭。

但他這次依舊沒看清月神的臉,因為已經有人站起來,并且朝月神走去了。

萊恩的面目瞬間變得猙獰。

巫醫!那個巫醫!

巫醫一直觀察着,他在聽到月神說“過來”的時候就當機立斷的站起來,他現在不表現,到時候萊恩就要把他擠到旁邊去了!而且他如果不坐實自己神使的身份,之後肯定也會被萊恩清算。

他必須要成為神使!

原本想讓領主到自己面前來的葉舟也沒想到過來的會是巫醫。

不過他也無可無不可,反正随便誰,能傳話就行。

巫醫走到葉舟面前,但他低着頭,并不擡頭去看葉舟的臉,不管他在其他人面前再會說話,現在也不敢直接拍馬屁。

他是想要好處,想要貼上神,但他也相信神無所不知,神知道他是什麽人。

但他也認為自己對神是虔誠的!虔誠和私心,應該是能共存的。

葉舟不知道巫醫在想什麽,但一看就知道對方在心虛。

見的人多了以後,葉舟現在在看人這方面已經有了不少心得。

眼前這個頭上插着鳥毛的男人有一頭花白的頭發和胡子,亂糟糟的蓋住了大半張臉,衣服也穿得嚴嚴實實,但葉舟從他臉上的皮膚和走路的狀态能看出,這是個年輕人。

再怎麽樣,年齡也不會超過三十歲。

畢竟超過三十,在這樣的時代裏,其實就算老人了。

畢竟平均年齡也就四十左右。

葉舟問他:“你叫什麽?”

巫醫僵硬地回道:“科特。”

葉舟:“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去辦。”

科特瞬間精神大振,他立刻找回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膽量,小聲說:“大人需要我去幹什麽?”

然後又補了一句:“就算您現在讓我去死,我也會馬上去!”

葉舟:“我的土地上不需要奴隸。”

他冷淡地說:“你們所有人都是我的奴隸。”

科特連忙說:“是的,大人,我們都是您的奴隸!”

他聽出了月神的言下之意——既然都是他的奴隸,那就不用分出高低貴賤。

因為這裏唯一高貴的只有月神大人。

“我會在這兒停下一段時間。”葉舟,“但我不需要宮殿,我已經住膩了。”

科特繼續點頭,并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傳說中日神還曾經變成一匹馬,每天就在樹林裏奔跑吃草,還跟一匹母馬相愛了,母馬生下來神子——一只小馬駒,這只小馬駒馬頭人身,現在是掌管星辰的神官。

可見神嘛,從來都沒有規矩可言,祂們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別說不想住宮殿,就算不想穿衣服都正常。

葉舟:“你們要修建房屋,我會給你們種子,農具。”

“奴隸要變成自由民。”

科特連忙說:“您真是仁慈慷慨,您是我們在天上的父,天生的母,您是黑夜的火炬,引領我們走向……”

葉舟木着臉聽他拍自己的馬屁,不僅不感動,還覺得十分好笑。

這些人拍馬屁都不知道委婉點,拍的這麽直白,很難讓人不想笑。

“明天我還會再來。”葉舟說,“你應該知道我想見到什麽樣的場面。”

科特立刻大包大攬:“哪怕我辦完以後就死,也要為您辦到!”

“這樣東西給你。”葉舟把一直握在手裏的玻璃小鳥扔給科特,科特手忙腳亂的接住,還沒去看,就聽葉舟又說,“它很美,也易碎,我想你們都不願意變成這樣。”

科特愣住了。

他雖然猜想過那只蝴蝶可能是被神明用了神法變成的那樣。

可他沒想到,神竟然會把人也變成那樣……

他還沒來得及再說一句,再表表忠心,又一道強光射來。

科特下意識的閉上眼睛,等他再次睜開的時候,月神已經不見了。

原本月神站着的地方現在什麽都沒有,好像他從沒出現過,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他們的臆想。

只有手裏的東西讓他找到了一點真實感。

科特就着火光看向手裏的“鳥”。

比起蝴蝶,這只鳥更美,它的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見,眼睛爪子,哪怕是爪子上的紋理都有。

這樣脆弱的東西是不可能雕刻的,只有神明能把活着的鳥變成這樣。

趴跪着的人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們一直都不敢動。

科特趁他們還沒起來,連忙把“鳥”塞進自己的衣服裏。

“萊恩。”科特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後走到萊恩面前,這次他直呼萊恩的名字,不再叫對方領主大人,他語氣輕松,還帶着一股濃濃的不可一世,“起來吧,月神大人已經走了。”

萊恩這才艱難的支撐着膝蓋站起來,他怒氣沖沖地看着科特的臉,卻不敢大罵對方,只能忍住火氣問:“月神大人想要什麽?”

科特笑了笑:“月神大人需要這片土地,而且他說了,他不需要你的奴隸。”

萊恩有瞬間迷茫:“什麽意思?”

科特微擡着下巴,驕傲道:“你都是月神大人的奴隸,奴隸怎麽能擁有奴隸?”

萊恩臉色微變,但他什麽都沒有說。

“我會讓他們成為自由民。”萊恩果斷道。

科特:“大人要你們修建房屋,也會給你們種子和農具,月神大人這次是因為想玩得盡興才下來,你最好清楚自己該做什麽,不該做什麽,不要讓大人難受。”

科特:“像我這樣的神使,跟你們不一樣,所以你也不用對我有敵意,畢竟就算我不在了,你也不會成為下一個神使,你不是巫醫,也不會巫術,我們倆關系好,月神大人也會放心。”

他也不想真的把萊恩得罪狠了,畢竟他可沒錢去為月神奉獻,還需要利用萊恩。

萊恩看了科特一眼,雖然不情願,但還是點頭說:“我知道。”

“走吧,先下山。”萊恩對卡爾說,“去把羊皮紙都找出來。”

把平民變成奴隸簡單,直接消掉戶籍就行了,但把奴隸變成平民就麻煩多了,他要一個個給他們重建戶籍,雖然文書不需要他親自寫,可他需要簽名。

那麽多奴隸,現在回去寫文書,估計明天和後天都寫不完。

但月神大人的命令,他不敢不服從,只能帶着卡爾和另外幾個男仆拼一拼。

·

演完戲的葉舟一身輕松,他現在還不急着跟領主做生意——裝神弄鬼的時候做生意,太容易讓人起疑了,只要不是太蠢的人都能意識到,神跟人做生意?交換東西?神吃錯藥了?

畢竟這裏的神靠的都是明搶。

紅發男人凱恩就跟馮玲說過這裏的神話故事,月神是所有神明裏最寬容的。

但葉舟聽完馮玲轉述的故事,完全沒明白月神寬容在哪兒。

因為這位月神除了不殺人,該幹的壞事祂一樣沒少幹,心情的時候就不說了,心情不好的時候就要讓人間地動山搖,喚起狂風驟雨。

誰得罪了祂,祂就要把人抓起來,關上一千年,這人要受一千年的折磨。

神要人間的東西,如果人不給,神就自己搶,搶完人類還要自我反省——我們怎麽這麽吝啬,這麽狹隘,這麽過分,竟然不把神要的東西雙手奉上。

所以神跟人交換,絕對是崩神設。

葉舟的計劃是先給他們一根蘿蔔,就吊在他們眼前,讓他們永遠吃不到又永遠追逐。

然後再讓領主主動掏東西。

原本葉舟還有些擔心,他需要一個發言人,熟悉這片大陸的規則,又能明白他的意思,挖空心思為他提供好處,去坑領主,就像草兒娘那樣的人。

草兒娘在大梁朝給他提供了太多好處,葉舟希望在這裏也能遇到第二個草兒娘。

至于這個人是好是壞,是忠是奸,都不重要,只要能讓葉舟達成目的。

回到樹林裏的葉舟沖鄒鳴說:“我覺得那個叫科特的人不錯。”

鄒鳴皺起眉頭:“不錯?他只是個投機者。”

葉舟拍了拍鄒鳴的肩膀:“不要這樣想,只要他有用就行了。”

如果他真的十惡不赦,葉舟并不吝啬一顆子彈,但如果他并沒有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那不去管他就行了。

“我要出去一趟。”鄒鳴突然說。

葉舟“啊”了一聲:“你不去支帳篷?”

鄒鳴看了葉舟一眼:“你不喜歡住帳篷。”

“我不喜歡也沒辦法啊。”葉舟嘆氣道,“剛剛我實在說不出我要去木屋休息的話,裏頭還有個傷員,還是我打傷的。”

雖然他不覺得自己開槍有錯,更不覺得內疚羞愧,可開槍的人和受傷的人同處一室?怎麽想都覺得受不了。

至于把人趕出木屋,那就更奇怪了。

“那就讓他們把他搬下山。”鄒鳴對傷員的命半點不在乎,對方會不會在下山的路上死于颠簸他也不在意,平淡道,“在山上他也是等死。”

說完鄒鳴就朝着木屋的方向走了過去。

葉舟連忙追過去,他抓住了鄒鳴的手臂,疊聲說:“算了算了。”

“真別去。”葉舟,“我想到我要躺在被我開槍打傷的人睡過的床上,我就覺得全身不自在。”

葉舟又說:“我知道你是為我着想,想讓我睡得好,但我覺得我過去,會睡得更差。”

“今晚我多噴點花露水就行。”葉舟說。

他沒說假話,也不是客氣,跟鄒鳴相處了這麽長時間,他自覺和鄒鳴已經是感情深厚的朋友了,鄒鳴這個人不愛說話,可他會很認真的傾聽,并且把他的需求記在心上。

葉舟覺得鄒鳴心裏有一杆秤,什麽都清楚,只是不願意說。

簡而言之,鄒鳴在葉舟心裏,就是一個溫柔沉默,又能幹利落的人。

能做的,鄒鳴就不會說。

換言之就是有點軸,認定了什麽就堅定的走下去,撞了南牆也不會回頭,哪怕撞得頭破血流,撞得沒命,都要繼續走。

因為這就是他選擇的路,他不會給自己反悔的機會。

葉舟欣賞這樣的性格,也喜歡擁有這樣性格的人。

他一直都這樣,對于朋友,他總是越看越順眼,對方身上的優點會被他放大,缺點則會被他忽略,他自己不是完人,也就不會要求別人是完人。

對着鄒鳴,葉舟從來都是有話直說,絕不委婉。

“我是這麽想的。”葉舟拉鄒鳴拽了回去,讓對方坐在石頭上,自己也在旁邊坐下來,他遞了一瓶水給鄒鳴,鄒鳴接過後葉舟才說,“還是跟他們保持距離比較好,人跟人之間的距離一旦近了,就會得寸進尺。”

鄒鳴愣了愣,他沒說話,只是低頭看着手裏的水瓶。

葉舟沒發現鄒鳴的異樣,繼續說:“所以沒必要為了住的好點,就把我好不容易搞出來的月神身份搞崩,現在受點苦沒什麽,現在吃苦,都是為了之後的甜頭。”

鄒鳴:“我知道你的意思。”

葉舟松了口氣:“那就好。”

葉舟看向天邊的月亮,他笑了笑:“不知道如果真的有月神的話,他看到我假冒他,會不會氣得睡不着覺。”

·

他們沒挨打!也沒被抓起來!

伊拉縮在奴隸當中,他們原本都跑了,結果發現管事們并沒有抓他們後就又跑了回來——逃跑是件難事,畢竟周圍沒有村莊,就算有,他們也不敢進村,一旦被發現是逃奴,他們就會被抓起來吊死。

伊拉看着其他人回去後也沒挨打,就也悄悄的回來了。

有些逃得遠了的奴隸沒回來,伊拉回來以後一直在後悔,或許他不該回來,說不定現在都已經自由了,但過一會兒他又不後悔,畢竟誰知道那些逃奴會不會死在野獸嘴裏,又或者死在某個陷阱裏?

他只是想活着,反正逃走和留下,危險都是一樣的。

“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回來。”索姆神色複雜地看着這群奴隸們,他心中忽然湧起了一股巨大的悲涼,自言自語道:“明明可以自由,還要自己回來,你們是不是天生就賤啊?”

奴隸們沒有回答他,他們也不覺得索姆在罵他們。

畢竟奴隸就是低賤的,他們從沒覺得自己高貴過。

索姆看着奴隸們慌張的面孔,他不明白,是這些奴隸天生就賤,還是成為奴隸後才變賤的?

他如果是奴隸,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

想到那一天,索姆現在就覺得痛苦。

不過奴隸們不在乎,他們還在慶幸自己可能不會受罰。

伊拉小聲跟旁邊的女奴說:“月神大人剛剛又來了!”

女奴也向往地說:“如果我們是自由民就好了,剛剛也能看到月神大人。”

“不知道月神大人長什麽樣,一定很俊美!肯定是最漂亮的男人!”

伊拉也點頭:“不知道月神大人會在這裏待多久。”

奴隸們都認為,是因為月神大人來了,所以他們即便吃了領主的面包也沒有受罰挨打。

他們坐在草地上,今天也不用幹活,管事們沒有來催促他們,也沒有鞭打他們,偶爾過來也是神色匆匆,他們似乎有什麽急事要辦,奴隸們也不好奇。

大人物們總是很忙。

小小的管事對奴隸們來說,就是天大的大人物了。

就在奴隸們看着太陽升到頭頂,想着什麽時候能吃飯的時候,一名男仆帶着一卷羊皮紙走了過來。

“我念到名字的都站起來。”男仆板着臉,看樣子很急,他展開羊皮紙,甚至什麽都沒解釋,就開始念起了名字:“塔希爾!”

奴隸們一臉茫然——奴隸是沒有名字的。

伊拉能有名字,是因為他幼年時期有個還算“受寵”的母親。

其他奴隸只有代號,比如大鼻子,有痣的那個,他們給自己起的名字也都是花草石頭。

正經的,如塔希爾這樣的名字是沒有的。

可奴隸們不敢發問,男仆念了好幾次,實在沒有耐心了,只能說:“我念一個名字,你們想要這個名字的人就站起來。”

男仆又念了一次。

這次還是沒人站起來,男仆只能指向前面的一個男奴:“你,站起來,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塔希爾。”

奴隸連忙站起來,他害怕極了,頭上都是汗水,臉色蒼白,雙腿一直在打顫。

男仆卻沒有再看他,又是繼續念名字,繼續點人。

他一共念了十六個名字,十四個男名,兩個女名。

念完以後,男仆一臉不甘願地說:“從現在開始,領主賜予你們自由民的身份,你們可以擁有自己的財産,可以領到一塊可以耕種的土地,當然,土地的稅得按時交給領主。”

男仆繼續說:“你們應該感到幸運,如果不是領……月神大人,你們這樣肮髒的蟲子應該永遠當奴隸!”

男仆嫌惡地看着奴隸們,有些無法忍受這些“野獸”竟然要成為和他一樣的自由民了。

然而奴隸們卻并沒有歡呼雀躍,他們迷茫的看着男仆,好像沒聽懂他在說什麽。

自由民?

他們沒當過自由民啊!

以前沒希望的時候他們把成為自由民當希望,認為成為了自由民就能獲得幸福。

可現在,他們真的能當自由民了,又開始前所未有的恐懼起來。

他們生來就是奴隸,只知道怎麽當奴隸,不知道怎麽當自由民。

就在這個時候,伊拉突然從人群中站站起來,他沖着男仆喊道:“我有名字,我叫伊拉!我要當自由民!”

其他奴隸都像看勇士一樣看着他。

所有人,都像是第一次認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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