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像是抓住了獵物的蛇

看着突然打開的床頭櫃, 喬伊的心中陷入了天人交戰。這說不定是西戈的隐私，他自己拿出來看，不太好吧。可是又真的好無聊, 喬伊掙紮許久，雖然心裏抓心撓肺, 不過還是把床頭櫃關上了。

喬伊準備閉眼睡覺。

他的身體還撐在半空中，沒有回到床上。腦海裏熟悉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什麽東西, 讓我看看。”

更加劇烈的「咔嚓」一聲, 床頭櫃被震得鎖都掉了，喬伊連忙向前伸出身體，把掉在地上的鎖挂回了櫃子上。

“地神你做什麽？這是西戈的隐私，你不能看的。”喬伊連忙阻止。

地神：“這個世界上就沒有我看不了的東西，任何東西在神面前都不是隐私。從前無論什麽種族, 都喜歡跟我禱告，連內褲穿什麽顏色都跟我說。”

喬伊：“……”

“我倒是要看看這是啥, 說不定能找到西戈的弱點, 這不是離你的目标更進一步了嗎寶貝。”地神又說。

喬伊可恥地心動了。

他低下頭小聲說了句，“對不起！”随後就打開了書，跟地神一起看了起來。

五分鐘後，地神的聲音在喬伊的腦海裏瘋狂響起,“這是什麽鬼東西？我要笑死了，西戈還會看這個？”

喬伊也一臉震驚又茫然。

他看着書裏一溜的「瑪利亞，我愛你」、「沒有你，我的心像是被撕開了一樣」、「不要走, 你是我最愛的人」、「我不能接受沒有你」, 陷入了迷惑之中。

這不是他二姐最喜歡看的傷痛戀愛文學嗎？當初二姐給他讀了一篇, 他人都傻了，腦子都被洗腦了，聽了好幾首歌才弄掉。原來西幻世界也會有這樣的書啊。

地神焦急道：“寶貝，快把書……算了，已經來不及了，寶貝別怕，他如果動手，我就立刻帶你傳送。”

聞到香味的同時，喬伊臉色僵硬地轉身，下意識想把書往後藏。可是早就來不及了，而且這樣的動作簡直欲蓋彌彰。

他不動也不是，拿出來也不是，喬伊還是拿了出來，他雙手恭敬地捧着書，垂下腦袋，乖乖地道歉，“對不起，西戈。”

喬伊感覺到眼前有光，他擡起眸，瞬間看見了已經燃起來的書本。他臉色蒼白，眼底染上恐慌，迅速把書丢了出去。

書本燃燒了起來，産生的火光照亮了整個房間。

“這是針對書的火焰魔法。”西戈的聲音忽然響起。

之後房間就陷入了一片寂靜之中。

白發少年面無表情，即使是站在溫暖的火光裏，也沒有染上暖意。

喬伊漸漸慌張了起來，他走下床，想要去觸碰西戈的手臂，只不過被躲開了。被躲了好幾下，喬伊不禁掉了眼淚，“對不起，西戈，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我的氣。你怎麽處罰我都可以，不要不理我，不要不讓我碰嗚嗚。”嗚嗚不讓我碰的話你可不可以走出去啊！

喬伊的眼眶又紅了，因為不久前也哭過，眼皮像是染了一層粉。他又伸了一次手，可還是被西戈躲開了。

西戈冷着臉，轉身想走。他轉過身走了沒幾步，後方突然傳來一聲「咚」，随後少年的嗚咽聲就消失了。

西戈再次轉身，看到坐在地上的少年。

喬伊剛剛看到西戈走人，急切地想追上去，卻不小心摔了一跤，因為地毯的柔軟他并不痛，只是反正也摔了，他就坐在地上索性不動彈了。

陷入呆滞狀态的喬伊就一直盯着前方的地毯發呆，沒哭，也沒說話。

直到看到前方站着的一雙黑色靴子。

喬伊順着靴子往上看，看到了依舊冷臉的少年。

然後他哇的一聲就哭了。

哭得賊大聲，哭得滿臉都是眼淚。

西戈蹲下身，皺着眉詢問：“你又摔了？”

喬伊聞言不說話，還在哭。西戈起身想走時，喬伊突然撲了過去，他哭着說：“西戈，你別生氣了，我錯了，嗚嗚我再也不偷看你的書了。”

溫熱的呼吸灑在頸邊，西戈的身體瞬間僵硬，“松開。”

喬伊倔強道：“不松。”他不僅不松，他還抱緊了些，手從手臂上挪到了脖子上，用力地抱住。

“松開。”

“不松！”

“松開。”

“不松！”喬伊雖然很困，但他依舊頑強跟眼皮與西戈作戰。

“松開！”西戈的臉色慢慢冷了起來，他正準備推開時，忽然感覺到脖子裏上的力度變小了。他冷冷地推開喬伊，卻發現少年像是癱軟了一樣被他推到了地上。他躺在地上，淩亂的黑發遮住了眼睛。

西戈瞳孔一縮，又把喬伊抱了起來。

過了一會兒，他的臉色漸漸平靜。西戈把喬伊抱到床上，給他蓋好被子，就走了出去。

松了口氣的地神也跟着陷入沉睡。

陽光在臉上胡亂地拍，喬伊的眼皮顫了好幾下，片刻後，他從睡夢中醒來，一眼就看到了窗戶外的花園。

喬伊怒氣沖沖地起身，用力把窗簾拉上，待室內恢複黑暗之後，他又困頓地擦擦眼睛，繼續撲到了床上。

沒繼續睡多久，從外面進來的腳步聲響起。喬伊迷迷瞪瞪中聞到了一股香味，感覺自己被抱了起來，臉上被弄來弄去弄了好幾下，他還是不肯睜開眼，而是在睡夢中不高興地呓語幾句，再伸出手想拍掉臉上的蚊子。

拍了幾下，他的手被抓住了。喬伊抽了幾下沒抽動就不抽了，他閉着眼繼續睡覺。

直到他聞到一股很香的味道，是跟之前不同的味道。他的肚子餓了。

喬伊猛地睜開眼，發現自己坐在西戈的懷裏，眼前放着早餐。有香甜蛋糕、香蔥煎蛋、溫熱蔬菜湯等。

他的臉有些紅，但因為粘意就賴在了西戈的懷裏，但他又想從西戈懷裏出去，于是喬伊說：“我還沒漱口。”他希望西戈能主動放開他。

西戈淡淡道：“你漱過了。”

喬伊一愣，“什麽時候？”

“剛剛。”

西戈垂下眼簾，“把早餐吃了，跟我去學魔法。”

“你要教我學魔法？”喬伊的眼睛頓時一亮。

西戈解釋道：“想要進入聖塞瓦斯魔武學院，一點魔法都不會是完全不可能的，有魔法還能有可操作空間。”

喬伊興奮的同時，心裏很快泛起了擔憂，他躊躇地問地神，“西戈教我學魔法，我會不會露餡？”

“精靈一族天生自然屬性親和，天生的除光系暗系外的全元素魔法師，箭術天賦極高，頂層的出生就能使用魔法。按照諾茨當世的成就來說，他估計就是頂層的那一批。”

喬伊聞言更加擔心，“那我不是立刻就要露餡了，可是我又想學習魔法增強自己的實力。”他說着說着語氣低落下去。

“寶貝別擔心，精靈族不怎麽會離開綠海，所以外界對他們的了解不深。”地神說，“這正好是你的保護傘。”

喬伊又高興起來。

他沒高興多久，就聽到西戈說話，“怎麽突然發呆不吃早餐，不好吃嗎？”

“好吃的！”喬伊說完立刻拿起叉子開始吃。他吃完早餐，就被西戈帶到了書房。

西戈講了一上午的魔法基本理論，他聽得很認真，可是不知為何聽着聽着就很想睡覺。

而且他聽了一上午，還是看不懂那些符號，單個的能認識幾個，合在一起就全都不認識了。

喬伊再次忍不住睡着，被西戈丢的一塊石子砸醒。他瞬間驚醒，看到了西戈冷淡的臉，“如果不想學就說，我就不帶你去聖塞瓦斯魔武學院了。”

喬伊瞪大眼，“我想去的！”

他用膠紙把自己的眼皮貼了起來，可是沒過十分鐘，膠紙也裂開了，他又閉上眼睛睡着。

喬伊再次被砸醒，看到了西戈冷着臉出去的身影。

他連忙站起身追了過去，西戈走得不快，很快就追上了，他站在西戈的前面，嚴肅着臉說：“西戈，你相信我，這次我肯定不會睡着的！”

喬伊下定了決心，這次堅持了半個小時才睡着。

兩次之後，西戈又走了出去。喬伊只能再次追上去。

這樣重複了幾天，喬伊的嘴哄得都快哄破了。他看着滿黑板的魔法符號，忍不住破防了，心裏的委屈再也難以壓制，他直接在課堂上哭了起來，“西戈，對不起，我真的學不會，這個好難，為什麽魔法這麽難，我還是只認得前三個字符，嗚嗚西戈，我對不起你。”

他哭得眼淚汪汪，瞬間流了滿臉，喬伊不斷地擦眼淚，不過還是有無數的淚珠從手的縫隙裏滾落下去。

眼前模糊一片，直到出現一大團白色，離他很近。喬伊瞬間抱住了站在他面前的西戈，繼續大聲哭，“我對不起你，嗚嗚魔法好難，我學不會。”

西戈低眸，“聖塞瓦斯魔武學院還要去嗎？”

喬伊視野模糊，聲音卻堅定響亮，“我要去！”

“那就用別的方法。”西戈眸色平靜。

當天下午，喬伊就坐上了去聖塞瓦斯學院的馬車，他眨了眨眼，看着德爾蒙家族的人都出來跟西戈告別，百無聊賴地打了打哈欠。

地神忽然出聲：“那個深紅頭發的人不簡單，他的靈魂好黑，近乎純黑，寶貝你千萬要小心。”

德爾蒙家族在家的所有人都在，林戴夫正穿着一身純黑西裝，站在隊伍最前面的右邊，喬伊看過去，他幾乎同時回望。喬伊被他的敏捷吓了一跳，準備收回視線的時候，又映入了林戴夫的眼神。

他微微擡高眼皮，突然又撇了自己一眼。喬伊被吓到了，把窗簾關上。他無法說清楚剛剛的那一眼，只知道那個眼神詭異又吓人，他有一種心髒被扯出來的感覺。

地神不爽地道：“看什麽看？突然這麽看我寶貝，他肯定是不想活了，看我不給他一點教訓！”

喬伊的臉還是白的，不過他雖然很害怕，還是勉強出聲阻止道：“地神，省省力量，如果我遭受致命危險，你可以幫我進行傳送。”

他可以确定，小說前期沒有出現林戴夫這個角色，如果他很重視西戈，為什麽西戈六歲前在遭受不幸的時候，林戴夫都沒有出來呢。從這點看，林戴夫就不像是一個好人。

地神動作頓住，“既然寶貝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放他一馬。”只不過地神咽不下心裏的那口氣，祂決定花一點點的力量，給那個男人使一些不致命卻惡心人的絆子。

喬伊在馬車裏等了不到半小時，西戈就走了上來。看到出現的西戈，喬伊立刻就抱住他的手臂貼上去，“西戈，那個林戴夫不是個好人，你一定要小心他。”

西戈垂下眼，瞥了眼喬伊環着的手，“為什麽？”

喬伊心有餘悸，因為貼貼，讓他害怕的心情緩和了許多。他嚴肅地叮囑：“剛剛他看我的眼神可吓人了，好人肯定是不會有這樣的眼神的。”

西戈嗯了聲。

喬伊看他表情沒變，不知道他信了還是沒信，他頓時覺得西戈有些不争氣，六歲之前被欺負得那麽慘，現在難道不應該多長些心眼嗎？

喬伊陡然收回抱着西戈手臂的手，又迅速把兩只手伸向西戈的臉。他看到西戈眼珠往下轉了下，盯着他的手，身體卻沒動。喬伊心下一喜，動作更快地把手伸過去。

不出一秒鐘，他的手就碰到了西戈的臉。

喬伊捧着西戈的臉，又急又語重心長地說：“林戴夫就不是好人，你千萬不要被他騙了，被他賣了還幫他數錢，他突然那麽恭敬地把你迎回德爾蒙家族，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他根本沒注意到白發少年現在的眼神，幽深又漆黑，像是一團化不開的墨。

喬伊見西戈還是沒反應，更加着急，“林戴夫根本不是好人，你要相信我的話，不要再被心腸歹毒的人害了！”

喬伊說着說着都快急哭了。

他眼前朦胧一片，喬伊正焦急地準備再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卻突然感覺到有一雙手擦了擦他的眼淚，動作很輕柔。

同時，他聽到西戈不鹹不淡的聲音，“我知道，你不用擔心。”

喬伊呆了一瞬，眼神又狐疑起來，“你真的知道？不會是騙我的吧。”

西戈沒說話，而是拿起手帕又擦了擦喬伊的眼睛，他低下眼睫，濃密又長的眼睫在白皙的臉上落下一片陰影。

“睡吧。”西戈說。

喬伊眼睛微瞪，西戈是不是又想模糊話題，他絕對不能被西戈得逞。可是瞪了不到兩秒鐘，他就抵抗不了忽然襲來的濃郁困意。

沒過十秒鐘，少年的手慢慢垂落，身體也緩緩滑落。不過在即将落到地面的時候，被一雙手背上有猙獰黑線的手抱住了。

喬伊是被一股很香的氣味饞醒的。是可以吃的馥郁香味。他砸吧砸吧嘴，瞬間睜開眼睛，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西戈。

西戈把食物放在房間裏的桌子上，就想往外走。喬伊連忙叫住他，“你去幹嘛？”

西戈腳步一頓，“我去上課。”

喬伊神色訝然，“我們已經在聖塞瓦斯魔武學院了嗎？”

“嗯，”西戈說，“我上完課會回來。”

喬伊看着他出去，忍住了粘意和心裏的疑問，沒再出聲阻止，雖然他其實有很多要問的，但他不能打擾西戈學習的機會。

六歲之前西戈一直沒有覺醒魔法天賦，也沒法上學，他記住了很多魔法卻施展不出，後來被推下深淵，全是靠他領悟自學，甚至遭遇困境之時還自創了魔法。之後他被諾茨抓走虐待，也完全是靠空閑的時間自學。他沒有經歷過老師的教導階段，因此造成了他的魔法非常粗糙又暴力。

現在西戈好不容易有了學習的機會，他該替他高興才是。

喬伊坐在桌子上把食物都吃了。吃完後，他站在房間裏，環顧四周。

這是一個兩人間的宿舍，書桌大床衛生間應有盡有。中間被牆壁隔開，沒有門，而是在最邊上留了一個門般的缺口，可以進出。西戈的房間是裏間，外面也有相同的一間，而門在外間，想要出去，必須得經過外間。

喬伊走到外面看了看，很快又回到裏間。他看到西戈的書桌上有一堆書本，拿出了一本叫做《魔法基本理論》的書。

學校裏的書，應該會通俗易懂些吧。說不定他也能學習一些簡單的魔法，來西幻世界一趟，不體驗一下總感覺很虧。

想到此處，喬伊眼泛期待地快速打開。半小時後，他像是被暴雨打萎的幼苗般趴在了桌子上。

為什麽，為什麽這麽難！為什麽他就是看不懂！

算了，反正他也不是一定要學，他要做的是拿到五個人身上的骨頭，最終目的是為了回家！

喬伊安慰自己半晌，終于釋然。他趴着趴着就睡着了，等到醒來，發現他正躺在床上，而西戈坐在一邊看書。西戈穿着學院的校服，白色的長發被漆黑的發帶束着，像是一捧落在肩上的雪。

喬伊失神地看了幾秒鐘，暗戳戳在想，不愧是主角，一個普普通通的的側臉都這麽好看。他的臉忍不住泛起紅暈，喬伊拍了拍自己不争氣的的臉，猛地從床上起來，“西戈，那我以後就在這裏住下了？”

西戈那雙暗金色的雙眼看了過來。他嗯了聲，“對。”

剛開始喬伊面對這雙眼睛，總有一種被陰冷的獸瞳盯住的感覺，不過次數多了，他已經習慣了。

喬伊說着已經走到了西戈的旁邊，粘意讓他忍不住抱着西戈的手臂坐在一邊。

他擔憂地說：“你的室友離你這麽近，他會不會發現我的存在啊？”

“不會，他的家族離學院很近，平常都是回家的，住宿的次數非常稀少。”西戈神色平靜，說話的同時還翻了一頁書。

喬伊哦了聲。他根本不關心西戈的室友是誰。

西戈看書的時候，喬伊就坐在一邊發呆，或者抽出一本看不懂的書拿來打發時間。

到了夜晚，喬伊有點想睡覺了，不過西戈還在看書，面色都沒有變化。喬伊只能繼續抱着西戈的手臂發呆。他困得閉上眼，好幾次頭都忍不住撞上了西戈的肩膀。

喬伊迷迷糊糊中，聽到西戈的聲音響起，“這麽困的話，就去睡覺，不用陪我。”

他勉強睜眼，腦子成了一團漿糊，小聲呢喃，“我還不困，我還能熬。”

西戈抿了抿唇，看着少年眼睛都睜不開的樣子，放下書，把喬伊放到了床上。喬伊沾上床，困意終于戰勝了粘意，他如願以償地進入夢鄉。

西戈回到了書桌邊繼續看書。

睡沉的喬伊咂了咂嘴，手像是要抱住什麽一樣不斷伸出手，但總是抱了個空。他似乎有些不高興，漆黑濃密的眼睫顫了好幾下，好像下一刻就要醒來。

過了會兒，一個溫熱的身體擁了上去。喬伊被翻過身，他再伸出手，這次穩穩地抱住了什麽，他很快不再掙紮，幸福地睡沉過去。

徒留抱着的人僵硬的身體。

夜更深了，因為窗簾的落下，清冷明亮的月光被擋在了外面，屋內十分昏暗。但那雙有着猙獰黑線的手，卻仿佛長了眼睛似的準确地擁住懷裏少年的身體，像是抓住了獵物的蛇，慢慢慢地環緊。直到懷中人發出了一聲不舒服的嘟囔，似乎想掙紮出來，那雙手才松開了些。

作者有話說：

感謝營養液：雪生 5瓶；橙子焦糖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