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五清晨,虎子天還沒亮就來到二隊了,想着早早接寒叔和小豆去縣城看那領養的人家,順便再去縣城對象家拜年。

虎子敲了一會兒門沒人應,便翻牆進了寒家的院子。

“寒叔?”虎子拍拍老寒房間的門。

拍門聲沒把老寒給叫醒倒是把昨晚睡在爺爺屋裏的小豆給吵醒了。

“爺爺?”小豆揉揉眼,叫着爺爺的名字。

“小豆?”虎子聽到了屋子裏小豆的聲音,又聽小豆叫了好幾聲爺爺也沒人應,心下覺得不好便直接踹開了他們家的房門。

虎子走進屋只看到被踹倒的門吓得愣在床上的小豆,直接推開房門進到堂屋,他看到堂屋裏奄奄一息的人吓了一跳。

急忙把小豆抱去賀隊長家,虎子帶着寒叔直接騎着摩托車去了縣城。

“這叫怎麽回事,大過年的正月裏出這種事,唉。”蓮花拿過毛巾去給哭個不停的小豆擦臉。

他們家4個孩子也被吵醒了,睜開眼看看外面,天還沒亮呢。

“小豆,再繼續睡會兒?”賀隊長走過來問。

“不睡,嗚~~我要爺爺,”寒小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哭得直打嗝。

“不睡就起來烤火,蓮花,你去寒叔家把這孩子的棉衣棉褲拿過來。”賀隊長吩咐着蓮花,随即自己去廚房開始點火,免得孩子待會兒冷。

蓮花把寒小豆塞進月兒和賀棗被窩裏,自己起身披着外套去老寒家拿東西去了。

“不要挨着我!”月兒不高興地踹小豆,她不喜歡小豆這個姐姐。

家裏這個房間擺了兩張床,一張床上睡着賀棗和月兒兩個女娃,另一張床上睡着賀柴和星兒兩個男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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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豆哭着掀開被子,赤着腳下地就要往外跑,另一張床上的賀柴趕緊下床把小豆攔住。

“地上冷。”賀柴把小豆重新塞回妹妹的床上。

“我不要她!”2歲半的月兒發脾氣不想讓小豆上床。

“月兒,讓小豆姐姐在你床上待會兒,別着涼了。”聽到動靜的賀隊長走了過來。

聽到這個後爹發話,月兒不高興地冷哼一聲,直接背過身去面對着衆人。

小豆進了被窩抱着賀棗姐姐的胳膊哭鼻子,弄得賀棗胳膊上都是眼淚鼻涕。

“哥哥,她怎麽一直哭啊?”賀棗問賀柴。

“我不知道。”賀柴也不知道小豆爺爺發生什麽事了。

過了一會兒蓮花拿着衣服鞋子過來,開始給小豆穿衣服穿鞋。

“我也要起床。”月兒朝媽媽伸出雙手,孩子有些吃醋,不想看媽媽對其他的姐姐這麽好。

“天還沒亮呢,你們幾個再睡會兒。”蓮花抱着小豆出去,直接吹滅了孩子房間裏的蠟燭。

來到廚房,蓮花牽着小豆圍着一盆煤渣坐着取暖。

“當家的,你說這老寒該不會是撐不下去了吧?”

“別胡說,”賀隊長心中其實也害怕這一點,小聲說道,“孩子還在這兒呢,你別這麽大聲。”

小豆已經沒再哭了,這孩子忘記了爺爺的事兒,此時被火鉗吸去了注意力,在那自顧自地玩着。

用火鉗夾着煤渣,小豆笑着擡頭,“我把它夾上來了。”

“小豆真棒。”賀隊長和蓮花豎起大拇指誇她。

“我家裏有小火鉗,我用小火鉗可以夾好多好多的煤渣,我去拿。”小豆受到鼓勵更加開心,直接撒開腿跑了出去,吓得賀隊長和蓮花趕緊去追。外面天黑黑的,摔着了可怎麽辦。

好不容易把小豆追了回來,賀隊長外頭有事,蓮花也要準備做飯洗衣服,便進屋把星兒和賀柴叫了起來,“我和你爸要幹活,你們起床看着點小豆妹妹。”

星兒起床後拿着一本書在蠟燭旁邊看,賀柴便陪着小豆在那玩火鉗。

玩了一會兒又覺得沒意思,小豆跑到星兒哥哥旁邊去看他的書。

“你別把我的書弄壞了!”星兒有些生氣,把小豆給推開。

“小豆,你星兒哥哥在學習呢,你別打擾他,”蓮花進來給賀柴一顆糖,“你帶着小豆玩,別打擾星兒哥哥讀書。”

賀柴收下糖,牽着小豆去外面。

此時天色已經微微亮,兩個孩子去外面圍着院子裏的水缸躲貓貓。

“媽,他們太吵了。”星兒捂着耳朵,他都不能好好讀書了。

“賀柴,天都亮了,你帶着小豆去小會場玩去,”蓮花對着院子裏喊道,“別玩太久了,記得回來吃飯。”

賀柴點點頭,帶着小豆妹妹去小會場和其他生産隊的孩子們玩。

“小豆,你這幾天去哪兒了?”小胖墩搬着小板凳跟在賀柴後頭玩,又扯了扯小豆的小辮子。

“爺爺帶我去別人家玩,他還說今天還要帶我去縣城。”天真的小豆并不知道爺爺是在幫她找領養的人家,還以為爺爺一直帶着她到處玩。

“扔沙包咯,誰來玩扔沙包?”突然,一個大孩子喊着小會場的所有孩子。

賀柴和小胖墩立馬跑了過去,小豆則像個跟屁蟲似的跟在他們屁股後頭也要玩。

“不和他玩,” 第五生産小隊的鹿兒指着賀柴,“大家都不要和他玩,我是老大聽我的。”

孩子們都聽大孩子的話,誰最大誰最強聽誰的,如今鹿兒都發話了,其他孩子不敢不聽。

賀柴也不稀罕,他和小胖墩以及小豆三個人也能玩扔沙包。

賀柴在地上劃了一個圈,小胖墩站在中間,賀柴和小豆分別站在圈外兩邊。

賀柴拿着一個沙包當武器去投擲站在圈內的小胖墩,只要小胖墩被打中了便要下場,而小胖墩一旦接住賀柴扔過來的沙包便能多活一次。

賀柴脫下自己的一只布鞋當沙包,将沙包一把扔過去,小胖墩尖叫着躲了開來。

小豆咯咯笑着去撿鞋,然後學着賀柴的樣子拿鞋去扔小胖墩。

小豆力氣不夠,‘沙包’根本砸不中小胖墩,這下小胖墩又活了一會兒。

賀柴去撿沙包,騙小胖墩自己會扔左邊,然後一個甩手朝右邊扔過去,這下鞋子直接砸中小胖墩,小胖墩輸了。

“換小豆上場。”賀柴沖着對面的小豆揮手。

小豆高興地蹦跶着跳進圈裏,兩條高高的小辮子也甩了起來,“柴哥哥,不要扔我。”

賀柴叉着腰笑,“我扔左邊,小豆你往右邊躲。”

“好。”小豆聽話地往右邊跑,賀柴果真把沙包扔在了左邊。

“賀柴你作弊,”小胖墩氣沖沖地去撿沙包,然後對小豆說道,“小豆,我扔左邊,你往右邊躲。”

“嗯嗯。”小豆笑着跑向右邊,不料,小胖墩哥哥直接扔向右邊的她。

被沙包打中,小豆輸了。

“你騙我!”小豆氣呼呼地去找小胖墩哥哥算賬,小胖墩哈哈大笑。

這三個孩子玩得老開心了,把旁邊的幾個大孩子看得羨慕起來,

“我覺得他們的更好玩。”一個孩子舉起手來。

鹿兒不樂意被賀柴搶走風頭,惡狠狠地去到那邊又把小他四歲的賀柴給揍了一頓。

小豆哭着和賀柴回了家,回到家賀柴立馬去找星兒告狀,“哥,他們又打我們,你要給我們報仇。”

“等着,我吃完飯就去揍他們!”星兒很有大哥的樣。

“星兒好樣的。”賀隊長沖着星兒豎起大拇指。

這孩子雖不是自己親生的,但是讀書聰明又有大哥哥的擔當,是個好孩子。

吃完飯,星兒立馬跑了出去,說是要找鹿兒他們的麻煩。

星兒沒注意的是,賀柴也跟在他身後跑了出去。

“鹿兒,幹得好,以後給我狠狠打他!”星兒和鹿兒稱兄道弟,兩個人在那玩着摔泥炮。

而在他們身後的小樹下,賀柴目睹了這一切。

(修文)

勞改場,楊五谷正在臨時建造的廠子裏踩着縫紉機給農場的同志們做被套。

勞改的生活比在監獄裏強多了,楊五谷在這裏混得如魚得水。

“你怎麽成了勞改犯?”中午休息時,楊五谷找到了安青兒。

“回城後沒工作,後來賣那些唱歌的碟片被抓了。”安青兒提起往事還很後悔,早知道回城的日子這麽不好過,當初還不如待在鄉下繼續做她的知青。

“你呢?”安青兒又問楊五谷,“我走前把孩子托付給你,你怎麽能把孩子給抛棄回城?要不是寒叔給我寫信,我還不知道你做了這種混賬事。”

“你怎麽有臉問我?”楊五谷吊兒郎當地翹着二郎腿,“就許你返城過好日子,不許我回城?”

安青兒無話可說,在抛棄孩子這件事上,他們兩個都是混蛋。

“也不知道她長得像誰,都三年了,她應該長大了吧。”楊五谷比劃着自己的小腿,覺得女兒應該有自己小腿高了。

談論起女兒,倆人頗有些不自在,畢竟當初都是想着抛棄孩子回城過好日子,如今倆人在這種情況下重逢,都沒臉再說起小豆的事。

“你怎麽進監獄了?”安青兒轉移話題道。

“被陷害了,”楊五谷說起這事就生氣,“我們廠裏一個會計給我下絆子,讓我簽一個什麽名,我也不懂賬務上的事,看着和他是好兄弟就幫忙簽了字,誰想到那孫子竟然卷款逃了,我只不過幫忙簽了字就抓我坐牢。”

安青兒冷笑,覺得這個混蛋活該,“你也真是蠢,人家會計讓你簽字你就簽?”

“我和他都是從鄉下返城回去的好兄弟,誰知道他會坑我。”楊五谷也只能自認倒黴。

“我當初怎麽就看上你了。”安青兒看着蠢兮兮的楊五谷只覺得後悔。幸好和這個人分開了,要不然有自己後悔的。

哼,楊五谷嘲笑她,“你都把你老媽氣死了就別說這話了,啊。咱們倆,半斤八兩,誰也別想嫌棄誰。”

“你別胡說,”安青兒皺眉不快,“醫生說我媽是職業病病死的,和我被勞改沒關系。”

“誰知道呢。”

“楊五谷!你找打是不是?”

“喲,對你們勞改隊的那可是唯唯諾諾,對我就這麽兇,”楊五谷笑,“怎麽,是吃定我不會欺負你?”

“你!”安青兒惱火得不行,撿起地上一根竹竿去砸他。

————縣城醫院,醫生給老寒開了藥,“不想治療那就給你弄點止痛藥。”

“醫生,這種情況還能活多久。” 老寒問。

“這種事誰也說不好,少的話幾個月,多的話一兩年也不是不可能。”醫生也碰到過一個醫學奇跡,說是只有幾個月可活了竟然活了三四年還活蹦亂跳的。

兩人買了藥虎子帶着老寒騎着摩托車回家,回到家已經是中午了。

“小豆,給你買了好東西。”摩托車經過賀隊長家,老寒坐在車上對着賀隊長院子裏正在玩泥巴的小豆大喊。

“爺爺!”小豆聽到聲音一擡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摩托車。

幾個孩子立馬跟着小豆跑去寒爺爺家,開始圍着老寒要分零食吃。

“都有都有啊,別搶。”老寒下車從袋子裏開始掏,掏出幾根五顏六色的拔糖,這東西1分錢一個,老寒買了6根。

月兒和星兒賀棗一人一個,老寒給了小豆2個。

“賀柴,過來拿啊,怎麽還害羞呢這小子。”老寒哈哈笑着給遠遠站着的賀柴遞了過去。

“謝謝爺爺。”賀柴拿過了糖,臉上還是沒有什麽高興的表情。

“怎麽了?我家小豆惹你不高興了?”老寒拍了拍這小子衣服上的灰。

“不是。”賀柴垂下眼,是那個星兒大哥夥同隔壁生産隊的欺負自己,表面一套背地裏一套,他不會再相信那個大哥了,從今往後他不會再喊那個人‘哥哥’。

一旁,吃着拔糖的賀棗和月兒高興極了,紅色的糖糖好看又好吃。

“你的不是紅紅的,”賀棗跑過去指着小豆的拔糖,“你要嘗一下我的嗎?”

小豆小口咬下賀棗姐姐手中的拔糖,吃了一口,果然很好吃。

“爺爺,我也想要紅色的,”小豆小跑着過來,手上舉着兩根綠色和黃色的拔糖。

拔糖,是賣家在大鍋裏煮着熬着一鍋鍋麥芽糖做成。将麥芽糖熬得稠稠的,用這些糖稀繞着小棍子纏來纏去,這就成了所謂的拔糖。

按理說麥芽糖也熬不成那些綠色紫色,那些賣家也不知道是想了什麽辦法把拔糖做成了各種各樣的顏色。

很多小女孩喜歡紅色的拔糖,小豆也喜歡紅色的,看着可漂亮了。可是老寒給了小豆兩根綠色和黃色的拔糖,這讓小豆有些生氣。

“這黃色綠色的不行?”

“不好看!”小豆不高興地跺着腳,爺爺把紅色的給賀棗姐姐和月兒妹妹了。

“你看她們一人只有一根,你有兩根。”老寒又說。

“可是爺爺,我喜歡紅色的,你下回給我買紅色的好不好。”小豆苦惱地舔了舔自己手中的拔糖,總覺得自己的糖沒有賀棗姐姐和月兒妹妹的好吃。

“行行行,下次給你買紅的,吃着碗裏的看着鍋裏的,這孩子真不懂事。”老寒抱起孫女兒往家裏走。

回到家從屋子裏拿出兩包放了很久的煙遞給虎子,又給了他幾張一角的錢,“你這摩托車費油,我手裏沒那麽多錢先給你一點,你拿着。”

買藥就花了不少錢,現在老寒還真是犯愁這錢的事。

虎子肯定不會要他的錢,“叔,你現在這情況也幹不了什麽重活,我回去和我爹說說,看給你安排個什麽輕松的活計。”

至于給孩子找領養的事,也得抓緊了。

回到家,虎子和上門來拜年的親戚寒暄了幾句,随即走到廚房和老媽聊了聊,“寒叔現在稍微站着走動幾步就呼吸困難,只有坐着才正常。說句不好聽的,這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總得給他找個活計,他正為這些事發愁呢。”

“昨晚兒你爸還和我說了這事,說是你寒叔找他訴苦了說是好歹還沒死,幫忙給找個工作掙點錢給孩子留着,你爸也犯愁,老寒身體這麽不好也上不了工。”

“你和我爸再想想有什麽輕松的活,我現在要去縣城給您未來兒媳拜年,有事等我傍晚回來再說。”

“你剛才送你寒叔去縣城怎麽不順便去拜年?”梅奶奶眼睛一瞪,“家裏這麽多來拜年的親戚就等你開飯了。”

“您別沖我發火啊,正月裏頭喜慶日子,我寒叔都重病了我帶他去我對象家拜年真的不好,怕人家嫌他晦氣。”

“你這死小子說誰晦氣!”梅奶奶氣得拿了根粗粗的柴禾揍自己兒子。

“媽,正月裏別說什麽死啊活啊的,不吉利。”兒子開着摩托車離開。

梅奶奶還不解氣,直接一棍子扔了過去砸中了摩托車車屁股。

下午賀隊長家炖了一鍋魚,老賀讓兩個兒子端着魚湯給小豆家送過去,“來,你們一個人端一碗,別撒了。”

星兒和賀柴小心翼翼地捧着碗走去寒爺爺家,一路上星兒和賀柴說話對方都愛答不理的。

送完魚湯回家,星兒立馬告狀,“媽,我和弟弟說話他不理我。”

嗯?蓮花和賀隊長看向沉默寡言的賀柴,問他,“怎麽哭喪着一張臉?大正月的誰惹你了?”

“沒有誰惹我。”賀柴頂着一臉的傷在那吃着魚湯泡飯,臉上被鹿兒那些人撓花了,現在一沾水就火辣辣的疼。

“那你怎麽不搭理我?”星兒問。

賀柴冷哼一聲不回話。

賀柴這個态度,蓮花雖然心裏不高興但也沒說什麽,賀隊長看不過去,訓斥他道:“你被打了你哥還去幫忙,現在反倒給你哥臉色看,白眼狼你。”

“好了好了,都是孩子,”蓮花給賀柴夾了魚頭過去,“孩子們打鬧大人別插手。”

“媽,我也要吃魚頭。”星兒喊了一聲。

“給星兒吃,”賀隊長從賀柴碗裏把那魚頭重新夾了出來又放在星兒碗裏,“星兒學習辛苦了,吃魚頭補補。”

蓮花打了老賀一下,讓他別這麽偏心,反倒被老賀一把抓住手,兩個成人在桌子底下捏起手打情罵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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