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1章
夏日的池水雖說不上刺骨,可對于顏懷隐來說也是冰冷的。
跌進池中,被池水裹住的那一刻,他還是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一切都發生在瞬息之間,拉着他胳膊人的另一只手也沒閑着,在落入池中的那一刻就掐上了他的脖子。
侍衛的手毫不留情地手縮緊,随着他越掐越緊,不出所料,他手中的顏懷隐也是掙紮的越來越厲害。
可顏懷隐到底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脖子和胳膊都被控制着,就這麽蹬了幾下後,也只激起了幾道漣漪,整個人就慢慢地軟了下去。
以防萬一,侍衛将他帶着頭摁進了水裏。
顏懷隐掙紮不得,水漫到鼻腔中,激起了一陣咳嗽。可他被掐着脖子,咳也咳不出來,便條件反射的去掰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
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掐着顏懷隐脖子的手絲毫不動,而扒着他脖頸的手慢慢洩了力氣,最終墜在了身側。
侍衛看着自己手中的人眼睫緩緩閉上,終是暈了過去,再沒一絲反抗的力量,這才放下心來。
池中的水不算深,剛剛及腰,侍衛完全可以露出頭來。可是按着他接到的命令,必須要發出最小的動靜,他這才選擇拉着顏懷隐一起到了水中,在水中完成了一系列動靜。
如今人已經暈了,侍衛從池中探出了一個頭來,呼吸了幾口後,不放心似看了看還被他摁在水中的青年。
真的暈了過去。
沉在水中,一動不動的,像片瘦薄的宣紙。
按給他命令人的指示,他還以為要費多大心呢。
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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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想着,侍衛摁着水中的顏懷隐,拖着他往荷花池更深處鑽去。
祥林池半年都不來一次人,将顏懷隐在池子深處殺了,屍體沉在幾尺厚的淤泥中,任天王老子來了也別想找到。
他如此走了一段時間,估摸着差不多了,從懷中掏出早準備好的匕首,就想幹脆利落地将人就地解決掉。
就在此時,天地寂靜間,他手中一直掐着的,半晌都沒動靜的胳膊卻動了動。
侍衛的心髒驟停了一瞬。
層層荷花的包圍下,他猛地轉身低頭看去,就隔着湖水撞入了一雙沉靜的眸子。
被他沉在湖中的青年不知何時已經醒了過來,或是說壓根就沒暈過,此時正睜着一雙眸子,含着絲笑意地看着他。
不過一瞬,侍衛多年來的習慣讓他下意識地要去甩開手裏的胳膊,可他松手的動作根本就沒來得及做出來,手腕就已經被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
——
暖光耀眼的亭子中,承德帝似乎是倦了,周貴妃正站在他身後給他揉着額角,而他自己掀着眼皮去看望不見盡頭的荷花池。
能站在他身旁的都是些朝中數一數二的重臣,其中當屬南陽侯最惹他歡心,此時正低着頭給皇帝說着些什麽話。
就在承德帝百無聊賴地應着之時,荷花池中央的荷花一陣搖動。
承德帝看見了這一幕,似是起了點興趣,稍稍直起了身子望了過去。
周貴妃給承德帝揉額角的指尖一頓,無聲息地擡眸,看向了南陽侯。
南陽侯臉上神色未變,褶子都蕩漾着,笑道:“夜鳥孤飛,定是感沐了聖光,心中高興呢。”
承德帝今晚已經被恭維了太多,恹恹地擺了擺手,失了興趣,道:“回去吧。”
這是累了。
他身邊立着的常寧低聲道:“奴才這就下去安排。”
不過一會兒,皇帝的龍辇就停在了亭子外。
承德帝起身往亭子外走去,就在他站在龍辇邊,擡腳準備坐上去時,語氣随意地問道:“顏懷隐呢?”
周貴妃廣袖下的手頓時攥緊了。
南陽侯上前了一步,笑道:“陛下若是想找顏少傅,臣帶人跟您尋來。”
風吹過,承德帝的臉皮此時又層層疊疊了起來,他冷哼了一聲:“罷了,将宴會鬧成那個樣子,朕不想看見他,走吧。”
燈火明滅,南陽侯面色如常,笑着稱是。
而寂靜到只有蟲鳴的荷花池深處,顏懷隐拽着侍衛的手腕,游蛇一般利落地從湖中直起了身子,他手往下一拉,侍衛就被他摁在了淤泥中。
侍衛還沒來得及掙紮,手中的匕首就被顏懷隐另一只沾了水的手奪了過去。
一片激蕩的漣漪中,顏懷隐的膝蓋精準地在水中跪到了侍衛的小腹上。
冰涼的手松開了侍衛的手腕,侍衛突然被摁進池中,鋪天蓋地的池水瘋狂地灌進他喉舌鼻腔中,慌忙間他只能胡亂地掙紮。
感受到顏懷隐攥着他手腕的手松開後,他來不及多想,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撲騰了起來。
可下一瞬,他就被一只手拽着頭,從湖裏拔了出來。
顏懷隐跪在他身上,拽着他的後腦的頭發,将他的頭從湖裏拽了出來,另一只拿匕首的頭掐着他的後頸,将人的頭摁在了自己肩膀上。
片刻間,匕首從右手換到左手,青年沁着池水的腕子一揚,匕首就狠絕而精準地從侍衛後頸進入,整根地插進了他脖子裏。
噗嗤一聲進入皮肉的聲音過後,從他喉嚨處堪堪冒了塊懸着血的匕首尖。
侍衛生命的最後一眼,看見的是青年勾起的唇角。
興奮的,潤着水意的,又缱绻的薄紅。
天地無聲,等搖晃的荷花都恢複了平靜,肩膀上的人才徹底斷了氣。
顏懷隐松開了匕首,輕輕一推,肩膀上的屍體微微晃了晃,砸進了水裏。
顏懷隐從他身上站了起來,靜了片刻,待因泡在水裏了片刻,就麻了的半邊身子微微恢複了知覺,才彎腰去拽河中的屍體。
明月高懸,開得嬌豔的荷花池深處,顏懷隐拖着屍體,輕車熟路的往一個方向走去,蕩起了一道道漣漪。
他整個人都是濕的,在層層疊疊荷花的掩映下,臉比月色都素白幾分,唯脖頸上幾道殷紅的指印,像闖入黑白墨畫中的青綠一樣。
若不是身後還拖着一個屍體,倒像是滿池潋滟荷花成了精。
顏懷隐在荷花池中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走到了荷花池的盡頭。
而盡頭處的池水卻連着一道狹窄的溪水,彎彎曲曲地流進了不遠處一座朱紅宮殿之中。
這宮殿在宮中比祥林池還要偏僻,顏懷隐站在外面望去,一絲光亮也無,一看便是許久沒有住過人了。
顏懷隐踏進小溪,拖着屍體來到了宮殿的側門。
小巧的白玉獅子旁,顏懷隐伸手輕輕一推,不怎麽顯眼的暗門就開了。
他彎腰進了一絲動靜也無的小院子。
從他這個方向進來,是整個宮殿的後院。
這麽大的宮殿完全廢棄是不可能的,可也只僅僅維持着最基本的打掃——不讓雜草亂長壞了建築。
後院不大,可顏懷隐拖着屍體入了着深宮中的院子,卻是明顯地放松了下來,像是緊繃了八年多的魂魄,暫時尋到了休憩之處。
他第一眼沒有去檢查這院子中是不是有人,而是不可遏制地轉頭,瞥向了院子角落。
三個石凳圍着一個小小的石桌,旁邊豎着一個小小的秋千。
好似這人間光陰的長風如何呼嘯而過,它們都永遠不會被吞噬的存在着。
顏懷隐一身濕意,看了小秋千許久,眼中清潤一片,沒有了笑意,倒含着些罕見的柔軟。
直到夜裏的風将眼睫上的水意都吹幹後,他才控制着自己移開了目光。
明勝帝不喜皇後,在屠了寧州顏氏後,将無了依靠的皇後趕進了皇宮最邊緣,冷宮似的微熹宮。
顏皇後心巧,破敗的微熹宮被她打理的緊緊有條,樂安公主出生後,她還親手在後院紮了個秋千。
顏懷隐行過皇宮大多數宮殿,只覺得他母後的宮殿是比別處都好的。
顏皇後也很喜歡她布置出來的,在皇宮中的小家,因而後來顏懷隐即便漸漸掌了權,也聽了娘親的話,沒有給她換更好的宮殿。
而承德帝恨明勝帝夫妻入骨,哪位妃子住在這裏,自然是不會讨承德帝喜歡。
沒人願意住在這裏,加之地處僻遠,慢慢的也就荒廢了下來。
顏懷隐拖着侍衛的屍體,一步步往前殿走去。
可青年剛踏入連接前院的漆黑過道時,卻停住了腳步。
顏懷隐前方出現了一道燭光。
緊接着一道聲音響起:“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