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南湘心頭一駭。

紀随舟那句“農忙的時候比較亂,有人偷糧食有人偷農具還有人偷孩子,好好看着皮皮糖糖就行”驟然浮現在腦中。

幾乎是瞬間,她意識到這三個人是趁着水灣村裏的男人都到場裏看稻子了,來村子裏偷糧食的。

所以——

所以她此時喊大叫的話,非但起不了作用,反而會惹怒他們,繼而傷害她和兩個孩子。

她直直地看着三個人影,靈光一閃,接着就嘟嘟囔囔地說:“孩子他爹,你又要大半夜割稻子啊,哎呀,大忠你們也來了,那你們一起去吧,我不去了,我給你們照路。”

不等三個人影回答,她将手電筒打開,放到旁邊窗戶上。

光柱打在了院外的草垛上。

她打着哈欠躺下,看似很困的樣子,其實手已經悄悄摸到床頭的一把刀,努力鎮定,告訴自己,糧食沒了就沒了,她不能讓孩子受到傷害,不然她捅死一個算一個。

接着就聽到一個人輕微的腳步聲,一點點地向她靠近,停在床邊,似乎在凝視着她,這一瞬間她的心髒如戰鼓一般狂跳,全身都在冒冷汗。

她努力調整呼吸,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像睡熟的樣子。

忽然感覺床前人向她傾身過來,似乎去夠窗戶上的手電筒,她立刻握緊刀子。

就在這此時聽到“砰”的一聲巨響。

她吓的身體一抖,随即感學床前人大步向堂屋走去,她随即睜開眼睛,轉頭瞄去,看見昏暗的堂屋門口有四個纏打在一起的人影。

其中一個是紀随舟。

紀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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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随舟回來了!

她立刻起身,來不及穿上鞋子,拿起地上的小凳子,對着其中一個人影用力地砸過去。

人影受力踉跄了兩步,正好給了紀随舟喘息的機會。

紀随舟一拳打趴一個人,轉身一腳踹的另一個人縮到牆角,然後拽着第三個人的胳膊只聽“咔嚓”一聲,肩膀脫臼了。

第三個人尖叫一聲,紀随舟又狠狠地給他一拳,讓他叫不出聲。

這時候門外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老大!”

“老大!”

“随舟!”

來的是大忠小陸張方等人,他們手中拿着手電筒,照見堂屋裏躺着三個二三十歲的男人,還沒有說什麽,又聽到村子裏有人喊“啊!有小偷!偷糧食了”。

紀随舟轉頭說:“去幾個人看看!”

小陸帶着幾個人趕緊翻籬笆牆跑出去。

整個村子傳來急促雜亂的腳步聲。

大忠張方回頭看一眼,然後大忠用手電筒照着三個男人,氣憤地上去就是一腳:“娘的,偷到我們水灣村了!”

紀随舟說:“去叫村長。”

一個青年跑去喊村長。

大忠說:“老大,這個得送派出所。”

紀随舟說:“嗯,一會兒讓村長報警。”

張方問:“老大,你們糧食還在嗎?”

紀随舟看向旁邊的南湘。

南湘臉色慘白,雙手還抓着一個小凳子,似乎不敢動了。

紀随舟轉頭對大忠說:“先把他們拎出去。”

記大忠張方等人把三個男人拽出堂屋。

紀随舟走向南湘:“南湘。”

南湘“咚”的一下丢下凳子,轉身朝東屋跑。

看着皮皮糖糖安然睡着,她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雙腿頓時一軟。

紀随舟向前一步,摟着她的腰,握住她冰涼的手,溫聲說:“別怕,別怕,沒事兒了,沒事兒。”

南湘聞到紀随舟身上溫熱的肥皂味了,意識慢慢加籠。

紀随舟從口袋裏掏出一支打火機,單手打出淺藍色的火焰,點燃了旁邊的煤油燈。

屋內頓時是一片暖光。

他重新看向南湘說:“沒事兒了,不用怕。”

南湘這才看向紀随舟,看着紀随舟漆黑的眸子裏像是藏着令人安定的東西,她不由自主地安定下來,這才發現到自己幾乎是坐在紀随舟的懷裏,手還在他的手掌中。

在她有所意識的時候,紀随舟也意識到了,輕輕放開她,就在這時候大忠張方走了過來,看見依舊緊緊挨在一起的紀随舟南湘,伸手摸了摸鼻子,大忠輕咳了一聲說:“老大,村長來了。”

“知道了。”紀随舟應一聲說:“我出去看看,馬上回來。”

“嗯。”

紀随舟走了出去。

南湘坐在原地,身體還有驚吓過後的微顫,平撫好一會兒,才感覺全身的血液流通。

她起身坐到床邊,看着睡熟的皮皮糖糖,心裏漫過絲絲欣慰,還好還好,還好兩個孩子沒有受到絲毫傷害。

她挨個親了一下皮皮糖糖,感覺有了力量一樣,感覺到自己的存在,擡眸看向窗外,窗外亮了不少手電筒,她沒有聽清楚紀随舟他們說了什麽,村長他們就把三個賊扯走了。

沒一會兒,紀随舟就走了進來,說:“是新明村的幾個混混,也不是一次兩次偷雞摸狗了,這次看着我們村都在場裏看稻子,就過來偷,偷了不止一家。”

“還有誰?”南湘問。

“張方家新收的大米都搬光了。”

“搬光了?”

紀随舟接着說:“現在都找回來了。”

南湘松了一口氣。

“村長已經報警,一會兒派出所會來人。”紀随舟看看天色,說:“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再睡一會兒吧。”

“你呢?”南湘脫口而出。

紀随舟深深地看一眼南湘,說:“我守着你們。”

南湘心裏閃過暖意,只是閃過,她問:“那稻子怎麽辦?”

“大忠幫着看,你睡吧,我就在堂屋。”

“你也睡一會兒吧。”

“我知道,你先睡吧。”

緊張和恐懼已經消耗南湘大量的心力,她也沒有拒絕紀随舟的建議,重新躺在床上,聽到紀随舟在堂屋收拾東西,不時發出輕微的聲響,令人心安的聲響,她緩緩閉上眼睛,摟着身邊的糖糖,真的就睡着了。

而紀随舟收拾了堂屋之後,借着昏黃的煤油燈光,看着蚊帳中的南湘和皮皮糖糖。

不由想到南湘吓的臉色慘白的樣子,他輕輕閉上眼睛,又似乎感受到了南湘雙手的冰涼,拳頭慢慢握緊。

好一會兒,他将東屋門、堂屋門,記院門全部都關上,擡步朝村委會走,很快又走了回來,打開院門、堂屋門和東屋門,看着南湘母子三人依然安然地睡着。

他轉身進了廚屋,很熟練地做着手裏的活。

天亮的時候,香氣傳出廚屋,勾的南湘母子三人都醒了,皮皮糖糖一直說:“媽媽,好香鴨。”

皮皮說:“媽媽,我餓遼。”

糖糖說:“糖糖想七包包。”

南湘看着皮皮糖糖,清晨的陽光照在兩個孩子白白嫩嫩的小臉上,像是給兩個孩子渡上了一層暖金色的光一樣,照在她心裏,驅散了她昨晚心底殘留的恐懼和緊張。

她笑着說:“呀,你們都餓了呀。”

“嗯吶!”皮皮糖糖小奶腔一起響起。

“那你們親媽媽一下。”

皮皮糖糖立刻半擡着身體,朝南湘臉上趴,“啵”“啵”兩聲,南湘笑的開心,摟着他們說:“媽媽也要親你們!”

在床上和皮皮糖糖玩了五分鐘,南湘才起來,給皮皮糖糖穿了鞋子,出了堂屋就看見紀随舟端着一盆水從廚屋出來。

“爸爸!”皮皮糖糖一起撲過去。

紀随舟毫不費力地将兩個孩子抱起來:“都醒了啊。”

糖糖說:“嗯,爸爸,我做夢遼。”

“啊,糖糖做夢了。”

“嗯。”

“和爸爸說說,做什麽夢?”

“夢見包包遼。”

“什麽包包?”

“又包包!”

“肉包包啊,爸爸給你做了,一會兒吃好不好?”

“好。”糖糖開心地點頭。

紀随舟看向南湘說:“早飯做好了,你收拾一下吃飯吧。”

南湘點點頭,洗臉刷牙之後,紀随舟已經将飯桌擺到院子裏,飯桌中央果然是一盤又白又大的包子,她驚訝地問:“你真的做包子了?”

“嗯。”紀随舟點頭。

“做這個很費時間啊。”不說剁餡兒,就說發面也得發幾個小時。

“天熱,面容易發,過來吃吧。”

南湘坐下,拿起一個包子,剛剛咬一口,暄軟香甜,包子餡也是鹹鮮适口,她不由得說:“你做的包子正好吃!”

紀随舟聞言笑笑。

“都可以開包子店了!”

“過獎了。”

“真的,比縣城包子好吃多了。”

紀随舟笑。

“你可以考慮開個包子店。”

“包子店不是一個人可以開的。”紀随舟說。

“是嗎?”

紀随舟說:“得有老板娘。”

南湘還沒有聽清楚紀随舟說的話,大忠小陸張方走了進來:“老大,嫂子,皮皮糖糖。”

皮皮糖糖喊:“大叔叔,小叔叔,張叔叔。”

大忠小陸張方都應。

南湘起身問:“你們吃早飯了嗎?要不在這兒吃點。”

“嫂子不用客氣,你坐着吃坐着吃,我們都吃過了。”

南湘這才坐下來。

紀随舟指了指旁邊的凳子:“坐。”

大忠三人坐下。

大忠煞有其事地說:“老大,你知道嗎?”

紀随舟邊吃邊問:“什麽?”

“就新明村的那八個人。”

“八個人?”南湘驚訝。

“是啊,三個跑到你家了,另記外五個去別家了。”

“然後呢?”南湘十分好奇這八個人做了什麽。

“然後我們抓了他們,把他們扔村委會,等公安過來,快天亮的時候,公安來,那八個人都不成樣子了。”

“怎麽回事兒?”南湘問。

小陸接話:“八個人渾身是傷,頭都腫的跟豬頭。”

大忠笑着說:“見到公安,跟見到親爹似的,跪着求公安帶他們離開水灣村,說是沒見過水灣村這麽兇殘的地方,半條命都要丢在這兒了。”

小陸在旁邊樂的哈哈笑。

張方罵一句:“就是活該。”

大忠撓撓頭:“我不記得我下手那麽重。”

張方回想一下:“我也沒有啊。”

小陸說:“我都不知道他們傷成那樣。”

南湘解釋:“當時黑漆漆的,拳頭不長眼睛,受了傷了,當時也看不到,過了一會兒青青紫紫的才出現,慢慢也就腫起來了。”

南湘說完,發現紀随舟直直地注視着自己,她一臉不解:“我說的不對嗎?”

紀随舟勾唇一笑:“你說得對。”

大忠小陸張方連連點頭:“對對對。”

大忠接着說:“不過,這事兒多虧了嫂子。”

南湘問:“我?”

小陸說:“是啊,要不是你用手電筒照亮院子,老大不會覺得出事兒,就不會喊我們起來,往這邊跑。”

南湘驚訝地看向紀随舟,她放手電筒在那兒,确實是想求救,但是她後來又想這個信號,肯定沒有人看懂,所以就特別害怕,存了拼死的心。

後來紀随舟他們突然出現,她以為他們是發現村子裏進了小偷了,沒想到是紀随舟讀懂了她的信號。

“你不會無緣無故地用手電筒,一直照院子。”紀随舟說。

南湘點點頭,她确實不會,如果是孩子玩耍的話,光柱肯定是到處擺動的。

“是啊,還好老大發現了,不然就慘了。”大忠說。

小陸故意拉長聲音說:“那樣的話,張方家的糧食就打不到咯。”

張方聞言說:“謝謝老大。”

紀随舟淡淡地回一句:“和我無關。”

張方這才看南湘,別別扭扭地說:“謝謝嫂子。”

南湘笑着說:“沒什麽的,我是想要自救,不小心幫了你,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南湘說的大方自然,和張方想象中的那個南湘完全不同,他再一次審視自己對南湘的認識。

大忠接着說八個賊的事兒,一直說到南湘紀随舟吃完飯收拾完畢。

紀随舟看向南湘說:“我去忙了。”

南湘點點頭。

紀随舟向前走兩步,又走回南湘跟前,直直地望着南湘,問:“還怕嗎?”聲音低低的,格外好聽。

南湘心口微顫:“大白天的怕什麽。”

“嗯,我忙一會兒就回來。”

“好。”

紀随舟又和皮皮糖糖說了再見,這才離開。

南湘站在院門口看着紀随舟的背影,忽然聽到一個婦人說:“南湘,吃過飯了啊?”

南湘詫異地看着這個婦人,她記得以前這個婦人很看不上她的,說她敗家娘們兒不中用什麽的,怎麽突然主動和她打招記呼了,她幹笑一聲說:“吃了。”

婦人又說:“多吃點,你看你瘦的。”

南湘尴尬一笑。

接着又有下地幹活的村民走過,一一熱情地和南湘打招呼。

“南湘,早啊。”

“喲,皮皮糖糖胖了啊。”

“南湘,今天天氣涼多了。”

“南湘,早上得穿長袖啊!”

“是啊随舟家,凍病了,随舟會心疼的。”

“就是就是,別凍着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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