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035【十四】夢落石橋
☆、035【十四】 夢落石橋
泊青從墓地一回到家,就把手機給關了。他心裏很亂,生怕這時候于曉穎會打電話來,上一次他已經傷害過她一回,他真不忍心再傷害她。他也在心裏反複問自己,對于于曉穎,自己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有時候他只當她是哥們兒,兩人在一起沒有任何顧忌,甚至興頭上來,還跟她在學校操場上比劃拳腳。
當然他那是讓着她,故意讓自己一不小心摔在地上,她順勢也趴下來,然後将頭枕着他的胸膛,他大口大口的喘氣,她的頭便跟着他的喘息一上一下地輕輕起伏。
躺着躺着躺了很久,誰也不先開口說話,只望着高高的蒼穹,湛藍湛藍的天。
仿佛一切都靜了下來,他心裏很安逸,這時候不由自主一只手徐徐伸過去,當觸碰到她的手腕,她本能地手指哆嗦了下,但也并不急着把手拿挪開,而是盡由着他那麽緊緊握地在掌心裏。
她的手白皙細膩,觸手而溫,泊青就像撫摸一塊羊脂白玉似的,盡情地摸着她的手背,微笑着說:“哎,你說奇怪不奇怪,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每回跟你在一起,我就覺着快樂,沒頭沒鬧的,只是覺着快樂,這真是丫的邪了門了。”
“不許說髒話。”她笑嗔道:“嗯,跟我在一起能讓你覺着快樂,小女子我很感到榮幸。”
她本身比較強勢,一稱呼自己小女子便也覺着滑稽,不由噗嗤噗嗤,哈哈大笑:“陸大少,我有點不明白,你們男生難道一高興就會開口說髒話嗎?可是,我們女生都不喜歡男生講髒話,多不禮貌啊!”
“中國人都愛講髒話。”泊青狡辯,接着又問:“咦,你是女生麽?我怎麽從來不覺着。”
“讨厭!”她在地上打了個滾,索性一屁股坐在他肚子上,他直嚷嚷着要死要活的。
“大小姐,你想壓死我啊?”這時候他還不忘發壞,嗤一笑,說:“謀殺親夫,這可是天理難容哦。”
她一聽自己被他占了便宜,氣不打一處來,仍舊又嗔又笑着,越發坐在他肚子上左右搖擺。
“好了好了,姑奶奶,我腸子都快被擠出來啦,屁股下留情,屁股下留情啊!”
他嘴上不停地求饒,兩只手卻不肯閑着,一面說,一面早伸了過去,等瞄準位置立時就給她來了個突然襲擊,在她腋下一陣胳肢。她向來怕癢,尖叫了一聲,就直仰着臉發笑,笑得眼淚汪汪的。
最後笑累了,她趴在那青草地上許久許久像是賴床似的只是不肯起來。
這些瑣瑣碎碎的平常小事,泊青是從來都不過腦子,過去了也就過去了。本來他以為跟她不過是玩笑,鬧着玩兒的,但是兩個人在一起玩笑得次數多了,也難保有一天它會弄假成真。
轟轟烈烈的三天高考結束了。一大批同學就此結束他們的高中生涯,學校恍惚空了一大半,人去樓空。
離別總歸是傷感的。泊青再回到學校裏上課的時候,最怕跟于曉穎碰面,但是一到了班裏,他和于曉穎的座位不過只隔了一排,所以總免不了與她低頭不見擡頭見。泊青覺着不知不覺自己已經陷入了感情的漩渦,感情這東西,還真不是個東西,簡直太抽象,太虛幻了,抓不住,摸不着,真真假假的像迷霧一樣。
于曉穎雖然也不主動跟他說話,但是每次課間休息的時候,她仍然像往常那樣,自己去買冰淇淋,就另外也給他帶一份,然後回到班裏向他課桌上一丢,臉上一片木然地再坐回自己的座位。她這樣兜一圈再回去,在班裏自然格外吸引眼球,只是她自己習以為常,才并不覺得。
泊青以為上次已經拒絕她了,那她應該想通了吧,這是什麽意思?他心裏亂糟糟的,理不出個頭緒。
班裏的同學都心知肚明,尤其男同學,跟泊青關系親近點的更要八卦,就打趣說:“哎,陸大少,你還真不知道憐香惜玉啊,人家那麽追你,人漂亮,家世又好,每天一只冰淇淋嗨,哥們兒都心動了,你說你整天繃着個臉算怎麽回事。”
“滾!”泊青除了發脾氣啐人,也是無可解釋:“你們知道什麽啊,就知道一天到晚瞎起哄。”
終于到了暑假了,這種尴尬可以暫時告一段落。泊青因為之前留級,比原先的老同學矮了一班,那幫人現在都是剛剛高考結束,每天正處在心急如焚,等待着成績揭榜的那一刻的到來,然而他這邊一放假,沒過兩天,立馬就有人組織了,鬧着說要搞個什麽老同學聚會。
不知道誰想的,竟然派了“瘦周”來家裏找他。
“瘦周”已經不是原先的那個瘦周了,圓圓的臉開始發胖,戴着一大厚眼鏡,看起來一定啃過許多書本的樣子。泊青見到他的第一感覺,這才是人如其名,文質彬彬的,對得起“周文彬”三個字。周文彬的爸爸一直是搞收藏的,前兩年發了一筆,把買到手的宋代鈞窯花盆,倒了一下轉手就撈了大幾十萬。所以耳熏目染,周文彬也對收藏很感興趣。
初中的那時候泊青就跟周文彬關系好,到了聚會這天,在酒店的大包間裏,周文彬又拉着泊青非要跟他挨着坐。席間說說笑笑,大家都在展望未來,抒發自己将來的抱負,但是周文彬卻“三句不離老本行”,老是跟他談什麽收藏、古玩,字畫什麽的。泊青只好有一句沒一句地敷衍着他,搪塞。
這些同學平常在一起的時候也都不大喝酒的,今天日子特別,一幫人吃着喝着,一直鬧到了半夜才散。
等別人都走了,只剩下周文彬陪着泊青,他倆就在街上吹夜風,兜兜轉轉,漫無目的地散步。繁華鬧市裏,到了此刻也變得安靜了,一邊走,周文彬借着酒勁兒,一邊忽然說:“對不起,泊青。我一直都不知道怎麽跟你開這個口,前兩年陸伯伯剛去世,我更不好意思提,就是現在,要不是我老爸逼着我,今天我也決不會說的。我爸他不是一直羨慕陸伯伯那個收藏室嗎,所以......”
“瘦周——”還沒等他說完,泊青就打斷說:“咱倆是哥們兒,我有什麽說什麽,有些話也許不中聽卻也是實話,你爸爸也太貪心了吧。”
前面是八仙橋了,橋上燈光璀璨,兩人接着往前,走到橋上,泊青停在石闌幹前才又繼續說:“之前因為你爸爸想要我們家那個鈞窯的花盆,差點把你的腿給打折了,讓你逼着向我來要。好,我二話沒說,是兄弟就得講義氣,我去求了我爸爸讓他轉給你。結果呢?你爸爸轉手就給賣了,撈了一大筆錢。我沒想到他今天還敢跟我開這個口,這次他又看上我們家什麽了?!”
“我知道我知道,”周文彬覺着愧疚,連忙說:“我爸爸的确太過分,可是泊青你也知道,我在我們家沒有地位啊,我爸的眼裏只有阿姨和小妹,他早就想把我趕出去了,這次我要是不答應,我爸就說大學都不讓我上了,讓我出去打工!”
“這叫什麽爸爸,哪有逼着兒子幹這個的!”泊青嗐了聲說。
“我想好了,”周文彬紅着眼圈:“等錄取通知書一來,我馬上就走,到了大學裏我勤工儉學,我自己打工養我自己,以後再也不靠他了。但是現在我還脫離不了他,泊青,你就再幫我這一次,好不好?”
泊青覺着又好笑又氣憤:“瘦周,我爸爸的遺物,你居然跟我來要?你想我能給你嗎?讓你爸爸少再作白日夢!”
“我爸爸說了,這次要出高價。”周文彬又補充一句:“就這一次,下不為例,好不好,泊青,求求你幫我一回,要不我這輩子的學業就完了!”
過了好一會兒,泊青才壓制住心裏的怒火,籲一口氣:“瘦周,讓我說你什麽好呢,你就吃準了我會心軟是不是?但是瘦周,真的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幫你,現在都有心無力。”說着,轉過身,望着橋下幽幽的河水,只是迷茫地又說:“我爸在離開前把書房和收藏室的鑰匙都交給小遠了。”
“小遠?”周文彬略怔了怔,才想起小遠是誰:“那,小遠,小遠現在在哪兒?”
“不知道。”泊青搖了搖頭,苦笑:“兩年了,我始終沒找到他,整整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