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037【十五】從未離開過

☆、037【十五】 從未離開過

等問過于曉穎才知道,那副火燒殘畫果然不是她留下的,那天她也沒去過三山墓地。泊青在電話裏跟她說:“這幾天你先不要給我打電話,要是被我媽發現我跟你偷偷交往,我們就完蛋了。我會按時給你發短信。”于曉穎忽然在電話那頭嗲聲嗲氣,撒了個嬌,忍着笑,問:“那人家要是想你了怎麽辦?”

泊青受不了她這麽肉麻,立時啐她一句:“那你就去死!”

上午才9點鐘,泊青拿着那副畫匆匆出門而去找周文彬。本來他心裏已經隐隐有了個答案,只是還不敢确定,周文彬的爸爸常年搞收藏的,雖然有點貪財,但眼力也是極好的,拿去給他鑒別鑒別,順便也去看望一下正在“軟禁”期間的周文彬。他們家是在市區往南一點,泊青也沒打車,在街邊站牌下等了會兒,見雙層巴士來了,上了車就過去了。

周家所在的那片田園風格的小區是新開發的,一進到裏面,樣樣明淨如新。泊青到了門口,是周文彬的爸爸周富海聽着門鈴響把門打開了,一見着他,周富海色眯眯的眼睛眯成一線,圓敦敦的臉上那詫異驚喜之情立時顯露無疑:“泊青?!是來找文彬的吧,快進來進來!”

泊青問聲“周叔叔好”,跟着他在客廳裏坐下,周富海就笑着說:“哎呀,我說今天一大早外面喜鵲就叽叽喳喳一直叫,原來是有貴客登門啊。泊青,讓叔叔好好瞧瞧,嗯,小夥子越來越精神了,比你爸爸年輕的時候還要帥。”他只顧着恭維,這樣的小區裏怎會有喜鵲?明顯胡說八道,泊青只好敷衍着:“叔叔您就甭跟我客套了,今兒我來呢是有件事情要請您幫忙。”

周富海以為他是來向文彬求情的,轉頭就往裏面喊:“文彬,文彬?!死哪兒去了,這半天還不出來。”

當周文彬唯唯諾諾從卧室走出來的時候,泊青見他倒沒有什麽異常,前些天同學聚會有人說他挨了他爸爸的打,大概那傷也是在屁股或者腿上。

周文彬在對面沙發坐下,泊青瞅了他一眼,笑說:“我還以為你怎麽着了呢,這不是好好的嗎,咱們那幫同學整天價聽風就是雨,那天打電話給我,非說你又遭家暴,被關在家裏了。我就說嘛,不可能的事,周叔叔不至于這麽野蠻,逼着你去跟我要我爸爸的字畫,我不給,難道周叔叔因為這個就會打你麽?這都哪兒跟哪兒啊。”說着,轉頭看着周富海:“您說是吧,周叔叔。”

他突然上來将了一軍,周富海始料不及,又是尴尬又是紅着臉笑:“那是那是,沒有的事,這幫孩子整天就會胡說八道。”本來這是人家家事,泊青也就點到為止罷了。接着他把那副火燒殘畫拿出來給周富海瞧:“叔叔您幫我看看,這畫到底什麽來頭。”

把那畫拿在手裏,周富海則是一邊瞧着,一邊明顯露出失望:“不對啊,泊青,這畫忒也小兒科了,不值什麽錢。你爸爸連這個也收藏?”

“不是我爸爸留下的。”泊青随便撒了個謊:“前幾天在路邊撿到的。我這不是不懂麽,所以來請教您。”

“這種畫市面上多了去了,就是這會兒要個萬千把張也有啊。”周富海往沙發上一靠,悻悻地說:“泊青,不是叔叔跟你吹牛,這些年我玩收藏,什麽好東西沒見過?這畫其實就是咱們本地的木板畫,到底你是小孩子啊,沒見過這種東西。瞅瞅這畫工,這版面,我瞅一眼就知道了。”

“叔叔的意思是......楊柳鎮木板年畫?”泊青愕然着問。

“再也錯不了的。”周富海把手往畫上一拍:“這要是我還看走了眼,回頭你拿過來,我把它全給吃喽!”

泊青笑了笑:“您的眼力我自然是信得過,我不懂,只是覺着題材有點不像咱們年畫的風格。”

“總算你是說到點上了。”

周富海兩眼樂開了花,繼續說:“我告訴你啊泊青,今兒你來找我真是找對人啦,你去問旁人,不見得他們能知道。去年我去楊柳鎮淘換東西,後來在老楊他們家作坊裏歇息了會兒,老楊頭這兩年新收了幾個徒弟,裏頭好像有個什麽叫小謝的,我瞧過他的畫,有幾張的題材跟這個是一樣的,還真是蠻有靈氣的,大概你這副殘畫就是老楊頭作坊裏漏出來的。”

泊青直聽得眉頭緊蹙,最後周富海頓一頓,嗐了聲,說:“這畫總歸不是什麽稀罕物,你拿着玩兒玩兒呢圖一個樂呵也就罷了,別太當真。”

自始至終周文彬坐在對面一句話也沒言語,泊青也不好多耽擱,就起身告辭出來了。

從周家出來的時候,泊青幾乎是踉踉跄跄走出樓門口的。站在小區的綠化小徑上,下午兩三點鐘的陽光灼如火燒,兩腳像被黏在那石子路上似的,他只覺着邁不動路,也看不清周圍的景致。他反反複複在心裏問着自己:周富海口中的“小謝”,莫非就是小遠?

天啊,辛辛苦苦找了他兩年多,原來他一直躲在楊柳鎮?

太像天方夜譚,簡直讓人不敢相信。

如果是真的,那他這麽長時間一個人是怎麽生活下來的?

泊青還沒在驚愕詫異之中回過神,這時候身後卻是周文彬已經追了上來:“泊青!”

“你怎麽出來啦?”泊青轉過身,又問:“你爸爸對你解禁了?”

“沒有,不過他允許我出來送你。”周文彬咕哝着說。

“哦,送不送我有什麽要緊,你出來透透氣也好。”

泊青這會兒沒心思跟他多說,只道:“那我先回家了,你自己随便在這裏散散步吧。”

周文彬欲言又止,卻不肯放他離開:“泊青,我真的受夠了,我想走,你能幫我嗎?”

“走?去哪兒?”他這話一問出口就已經猜到了,愕然吃一驚:“你該不是要離家出走吧?”

“這樣的家沒有一點溫暖,我還待在這裏幹嘛,我真恨不得馬上離開!”

“別,你別激動。”泊青說:“等你的錄取通知書下來,光明正大,到時候你想去哪兒去哪兒。目前還是忍一忍吧,你那麽看重學業,這會兒走了什麽都完了。”

周文彬苦笑:“天知道通知書什麽時候能下來,如果我落榜了呢,那,這段時間我就白熬了。”

“不,你一向成績好,一定能考上的。”泊青唯有一遍一遍地勸:“總歸他是你爸爸,再怎麽着也不會把你怎樣的,況且我真不希望看到有一天你葬送自己的前程。耐心等一等,好嗎?你看我爸爸去世那時候,家裏那麽艱難,我不是一樣也挺過來了麽,放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泊青回家後并未告訴沈慧萍說自己準備去鄉下找小遠,因為他想畢竟還沒見到小遠的人,還是先不要驚動媽媽的好。第二天他起得非常早,趕上頭一班去往鄉下的高速公交車,上了車,他揀了個靠窗的位置坐,等到了準點車子才緩緩啓動起來。

天熱,去鄉下游玩的人也少了,整個車廂也沒幾個人,他繃緊着心神,只是望向窗外。

出了市區就是高速公路,司機加速馬力,将車開得飛快,忽然覺着旁邊座位一沉,泊青不由轉過臉來,驚喜地都有點手足無措:“什麽時候你也上車了?吓我一跳!”

“哈哈!”已經坐在他身邊的于曉穎,這時候仰着臉大笑,同時伸出手指猛地掐了一下他的大腿:“壞蛋,去鄉下也不叫着我!”

泊青咧嘴喊了聲“疼”,說:“謀殺親夫啊你!下手這麽狠。”

她把頭一歪靠在他肩頭,兩只手就又很不安分地去摟着他的脖子,他不敢說話太大聲,讓車上其他人聽見不好,于是悄聲說:“哎,公共場合啊,注意點形象,摟摟抱抱的成什麽樣子。”她偏不把手挪開,另一只手卻伸過去*的臉,無比貪婪似的,壞笑:“管他什麽公共場合,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泊青嗤一聲笑了:“越說你越來勁,你怎麽也說髒話啦?女生說髒話,更不禮貌!”

“這不是我說的,”她狡辯:“你不是經常這麽說麽?”

“別鬧了。”他到底把她推開了,只是牽着她的一只手:“聽話,快點坐好。”

等她在自己的座位坐得安穩,他這才又問:“你還沒回答我呢,你怎麽知道今天我要去鄉下?”

于曉穎骨碌碌眼珠動了一動,先就忍不住笑起來:“我啊是怕有一天你跟周文彬私奔,所以必須時刻監視着你。”她這麽一說,泊青才恍然,知道是周文彬告訴她的,于是只嗔了她一句:“有沒有點正經啊你,瘦周都成那個樣子了,你還有心思打趣人家。”

按着昨天周富海提供的楊家作坊地址,一下車他們就找了過去。鎮子上大大小小像這樣常年制畫的作坊很多,從前家家戶戶門首懸挂方燈,但那也已經是從前了,據說當年宋兵沿河遍栽莳柳,楊柳密布,卻是防汛用的,所以後來這裏才得名叫做楊柳鎮。

進到鎮子裏,斑駁蒼老的街頭巷尾,柳樹倒是挺多見,于曉穎就說:“我還是第一次來,這裏倒也清淨,空氣也好。”

泊青心跳得厲害,只想着馬上就可以見到小遠了,對她的話置若罔聞,根本也沒心思瞧周遭什麽景致。

老楊頭家的作坊最是靠裏,直又往前走了很長一段距離,等認準門口,泊青就上去拍門。門卻是虛合上的,他一拍,吱呀一聲,門便徑自打開了。是家十分破舊的小四合院,從正屋出來一個花白短發的老爺子,大概就是那位老楊頭了。泊青迎上去笑着打聲招呼,自我介紹,一說是周富海介紹來的,老楊頭倒是挺給他面子,連忙熱情地請他們往屋裏坐。

正屋其實沒什麽特別用來待客的地方,滿滿當當到處堆着顏料盒子、木板、還有畫筆,甚至吃飯的餐具也就那麽擺在地上。泊青只站在當地,沒顧得上坐下,早急着将來意表明:“楊老師傅,我們是來找人的,請問您這裏有沒有一個叫小遠的男孩?他是我弟弟,失蹤兩年了,我們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裏的。”

老楊頭聽他說完,才凝神頓了一頓:“小遠?我們這沒有叫小遠的呀,這孩子多大歲數啦?”

“他今年十七歲。”泊青回說。

老楊頭想了半天,最後依舊答道:“我那幾個徒弟,最小的也有十八了。你們啊找錯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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