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又起事端
隔日,街上人聲鼎沸,人人翹首以盼,就為了一睹美人芳容。
百姓一早得知雲岫會來相國寺祈福三日,一早就把整條街圍得水洩不通,争先探視鳳辇之中靜然端坐的女子,微風中,輕紗飛揚,風華絕代的一張臉若隐若現。
相國寺的門口,雲岫扶着錦繡的手,在百姓驚豔的目光中步下鳳辇。
陽光下,她傾城華貴,儀态萬千,目光平和得猶如一面寧和的湖面。
相國寺的後院有一片桃花林,雲岫不自覺地走到那裏,如今蝗災已經解決了,夜若寒該是在回來的路上了,雲岫不知道什麽樣的女子,才有資格與他肩并肩,攜手看盡人間景色。
她的心裏有說不出的悵然,轉身出了桃花林。
入夜,雲岫躺在軟榻上,鼻息間,有一絲淡淡的清甜香味,從枕頭上絲絲縷縷地傳來,似有若無一般。她覺得好聞,深吸一口,頓然覺得困倦,眼睫微垂,沉沉睡去。
四周肅然無聲,漆黑一片。
整座相國寺甚是安靜。
清晨,錦繡看到守在雲岫房前的侍衛全被人迷倒在地,她手中的水盆摔落在地,發出尖銳的聲響,驚飛停在菩提樹上的雛鳥,也驚醒了昏迷倒地的侍衛。
錦繡眼底寒光一閃,推門而進,卻見床榻上的女子衣裳淩亂,而且斷氣多時。
錦繡驚駭地瞪大了眼睛,差點跪在地上。
整個相國寺又恢複了先前的寂靜,只不過這一刻,衆人都沉寂在死亡的恐懼裏,堂堂皇妃被人淩辱而死,所有的人都要給她陪葬。
夏日的清晨,陽光溫暖,在相國寺的廂房裏陡然凝滞如冰。
驀地,一個滿臉胡須的侍衛大步走到雲岫的榻前,卻被錦繡攔住了:“你想幹什麽?”
那侍衛站在她的面前,墨青色的衣袍沉悶莊嚴,神情卻有些戲谑,他雙手環胸:“姑娘,娘娘死于非命,這裏所有的人都逃不了幹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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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的目光驟然顫了顫,冷聲問道:“那又如何?”
“只要找出娘娘的死因,或許我們還有一線的生機。”
錦繡驚疑不定地審視着絡腮侍衛,他長相一般,但是,他的身上仿似又一股不可忽視的貴氣,尤其是那雙眼睛,深邃得猶如灑了星辰的海面。
錦繡被這侍衛眉宇間清華邪魅的氣質看得怔然,他這般鎮定,令錦繡有些訝異,她轉開目光,輕笑道:“你既然這麽怕死,就不該入宮當差。”
絡腮侍衛靠近雲岫的時候,濃濃的脂粉味撲鼻而來,他神色倏忽一變,定定地看着雲岫,揚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深笑:“可能最後救你一命的人,就是我這個貪生怕死的人。”
錦繡看着那侍衛驟然微變的面色,也微微斂神:“有何發現?”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絡腮侍衛搖了搖頭,就在他要彎身抱起雲岫的時候,門口傳來一聲厲喝:“你們在本宮的房裏幹什麽?”
話音落地的瞬間,衆人面面相觑,絡腮侍衛連忙回頭,直直地看着雲岫:“你是景妃娘娘?”
雲岫看了絡腮侍衛一眼,眼底掠過細碎的微光,她一步步走到榻前,看着床榻上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子,心口一滞,連忙拉過女子身旁的錦被,蓋在她未着寸縷的身上:“怎麽回事?”
錦繡一瞬不眨地看着雲岫,清秀的眉眼,微微蹙起:“娘娘,你怎麽在這裏?”
在衆人面露驚詫的這一瞬間,雲岫的目光銳利冷沉,那女子雙眼圓睜,死不瞑目的樣子,看得她有些驚然。
雲岫轉開目光,清淡的聲音中透着無盡的冷意:“你覺得本宮應該在哪裏?”
錦繡看看雲岫,又看看床榻上的女子,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就把事情簡單地跟雲岫說了一遍。
雲岫望着一屋子的人,這裏除了侍衛和相國寺裏的僧人,還有五個宮女,可她明明記得,随行的宮女有六人。
她眼中寒意更甚:“如果本宮沒有猜錯,她應該是這次的随行宮女。”
這般敏銳的洞察力,令絡腮侍衛有片刻的愕然,他抽出随身帶着的短刀,在女子臉上輕輕一劃,果然是一張精致的人皮面具。面具掀開,是一張蒼白清秀的臉,錦繡認得她,這宮女剛進鳳華宮不久,錦繡看她伶俐聰明,才讓她一起來相國寺伺候雲岫,不想害了她一命。
絡腮侍衛收好短刀,笑道:“娘娘好謀劃。”
“你什麽意思?”
“你早知流風會夜闖相國寺,所以一早就讓她假扮你,呆在你的房間。”
這侍衛如此無禮,不禁讓雲岫震怒:“一派胡言,本宮根本不知道流風是誰。”
“流風惡名昭彰,四處作惡,你會不知道?”
這侍衛的話一點一點地落在她的心上,很淺淡,淡得像山間的清水,可是卻是那麽地凜冽。
在這之前,就算雲岫不知道流風到底是何人,眼下這情形她也略知一二,暫且不管這采花賊是不是流風,但是雲帝怎麽會在這個時候讓她來相國寺?這世上沒有什麽事情是理所當然的,雲帝這麽做,絕非一時興起。
如果昨夜呆在這個房間的人是她,那麽現在躺在這張床榻上,死于非命的人就該是她了。
是啊,死的人本該是她,為何最後她安然無恙了,卻牽連了一個無辜的人?
她和雲帝也有過生死相依的時光,為何現在他要像夜若寒一樣,以她為餌,好成全他的如畫江山?
雲岫的心隐隐作痛,然而,她忍了下來,經歷了這麽多的事情,還有什麽是不能忍的呢?
她目光清亮:“如果本宮有心讓她無辜枉死,就不會讓流風跑了。”
絡腮侍衛就站在雲岫的身邊,他聞到她身上淡淡的幽香,眼中掠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淺笑。
“流風以一招踏雪無痕名震江湖,放眼天下,他的輕功無人可匹敵,而且他獨門的迷藥更是出神入化,只要是他看上的,從來沒人能逃脫,娘娘可是第一個。”
雲岫手拿人皮面具,質問道:“你把他說的這麽厲害,這人皮面具,連他都不曾察覺有何異樣,你覺得本宮有這個本事嗎?”
絡腮侍衛被雲岫問得啞口無言:“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雲岫把人皮面具攥在手心裏,冷若冰霜,“你辦事不利,連累別人無辜慘死,竟還來指責本宮冷血無情,你真是皇上的好臣子,本宮若是靠你來保護,下一個無辜慘死的人豈不是本宮了?”
一時間,一屋子的人噤若寒蟬。
雲岫生氣的時候,自有一股凜冽的寒氣,攝人心魄,那絡腮侍衛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錦繡斂眉,在一旁小聲說道:“娘娘,我們還是回宮吧。”
“皇上下旨要本宮在相國寺祈福三日,今天才是第一天,若本宮就這樣回去,不是抗旨欺君嗎?”
“但顯然這些人根本保護不了娘娘,皇上一向寵愛娘娘,必不會責怪娘娘。”
雲岫冷笑一聲,驀然拿起榻上的枕頭聞了聞,并未有昨晚她聞到的那股清香,她的眉頭微微皺起。
雲岫忽然擡眸看了絡腮侍衛一眼:“你馬上給本宮找一壇梨花釀來。”
然後附在錦繡的耳邊嘀咕一陣。
錦繡張大了嘴巴,看着雲岫眉睫沉沉的樣子,唯有領命照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