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2微妙情感

雲帝目光深沉,直直落在雲岫的眉心,那強烈的壓迫感,讓雲岫指尖微涼。

雲帝的目光倏忽一轉,對瓊妃說道:“你退下。”

瓊妃一怔,縱然心有不甘,也只能離開養心殿。

偌大的養心殿,沉寂一片,雲帝負手而立,寒眸如星:“你為何執意要若寒回來?”

雖然沒有剛才的雷霆之怒,然而,低沉的嗓音中猶帶着絲絲縷縷的冷意。

雲岫微微一頓,眸底漾着一絲複雜的漣漪,緩緩說道:“我是和你聯手對付他,但是,我希望你能對他公平一點,你應該尊重你的對手。”

“你今日要我公平對待若寒,可想過他日,若寒可會公平對待你我。”雲帝忽然握住了雲岫的手,幽深的目光驀然有些憂傷,他說的很認真,“雲岫,如果你還沒有強大到,可以不把任何人都放在眼裏,那麽,你只能摒棄你的善良。”

雲岫心有凄然,沉了又沉,她怔怔地站在原地,神色變幻莫測。

然而,更多的,是來自于對命運的無力掌控。

為何明知有選擇,還要逼自己走上一條自己根本就不喜歡走的路,比如夜若寒,比如她自己。

被雲帝握在手心裏的手一動,雲岫退開了兩步,看着雲帝的目光堅毅清透:“對不起,我無法做到像你這樣,或許有一天我會因為今日的一念之差一敗塗地,但至少,我覺得我沒有輸掉自己的良心。”

雲帝一震,眼前的女子一次又一次地讓他驚喜,她就像是雪山上的雪蓮花,傲然而立,不受世俗侵襲。

“永不言悔?”

“永不言悔。”

這四個字就像是落在了雲帝的心裏,他想着,如果哪一天雲岫為了他,也這般情深意切,那該多好。

他慢慢地收斂心緒:“好,如果你能在三日之內想出辦法對付蝗災,朕就讓若寒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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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岫想過雲帝可能會雷霆大怒,然後拒絕,可是最後他竟然答應了。雲岫不動聲色地看着雲帝,然而,心裏面還是異常一動。

“你為何這麽看着朕?”

“其實,你也不是很差勁。”

雲帝垂眸看着雲岫許久,然後俯身靠在她的耳邊,說的很暧昧:“這麽說,你喜歡上朕了?”

暖暖地氣息撲面而來,令雲岫不由地退開兩步,她擡眸的瞬間,正好看見雲帝俊朗的臉上笑容若風,看得她心跳加快。

不過,她還是紅着一張臉,逼着自己正視雲帝:“我只是覺得和你合作,似乎沒那麽糟糕。”

盛夏的日光有些耀目,雲帝微微眯眼,笑意不明:“你還嫌棄朕?”

“不能嗎?”

“還真是不能。”

“看來我又知道了一個關于你的秘密。”

“什麽秘密?”

“原來雲國高高在上的帝君,竟然是個無賴。”

雲岫淡淡地笑了,轉身走出了養心殿。

歲月靜好,養心殿外的紫蘭花忽然開了,那個清麗的身影在一朵朵盛開的紫蘭中慢慢走遠。

雲帝含笑而立,靜靜地凝望,不知道在想什麽。

耀目的天色下,雲岫站在望月橋上,遠遠地看見一片流光溢彩的琉璃瓦。

“攬月閣?”

雲岫眸光輕閃,快步走下望月橋,這攬月閣收藏了天下間的典藏,與其漫無目的地胡亂猜想,不如翻找以前的典籍,興許會有收獲。

長長的甬道上,兩側輕紗飛揚,雲岫疾步而行,在拐角處和錦繡撞在了一起。

錦繡驚惶地扶起雲岫:“娘娘,你沒事吧?”

“你這麽冒冒失失地去哪裏?”

“奴婢來找娘娘。”錦繡看着從湖面上折射而來的點點波光,道,“娘娘這是要去攬月閣?”

雲岫的唇邊微不可察地滑過一絲冷笑,攬月閣和鳳華宮遙遙相對,錦繡若不是一直跟着她的行蹤,怎會這麽巧在這裏碰見?

雲岫擡眸看着長長的甬道,始終未置一言,她走在前面,錦繡跟在她的身後。

不多時,兩人就到了攬月閣,雲岫驚嘆之餘,卻隐然有失望之色。

這裏,竟然沒有任何有關蝗災的書籍,但轉念一想,如果這裏有記載,夜若寒又怎麽會被困在嶺南遲遲不得回雲都。

雲岫挫敗地靠在一排書架上。

“娘娘,不如我們回去吧?”

“走吧。”

起身的時候,一本書驟然從高處掉了下來,落在雲岫的腳邊,差那麽一點就砸到她了。

雲岫彎腰撿起,書面上“錦國”兩字一下子就吸引了她的目光,這麽大的“錦國”兩字,顯然錦繡也看見了,她靜靜地立在雲岫的身邊,秀眉不易察覺地微微蹙起。

雲岫翻看第一頁,原來當今的錦帝弑兄篡位,取得帝位後,為了斬草除根,他把侄女慕清歌扔進冷宮任其自生自滅,更把當時還不滿一歲的小侄子,也就是慕清揚,送到雲國當質子,一表他和雲帝合作的決心。

原來,當年的那場政變,錦帝暗中勾結雲帝,若是雲帝能助他順利取得帝位,定将燕回五城拱手相讓。

雲岫又翻過一頁,書中說到景琛一族在錦國是名門望族,他本人更是錦國的前鎮國大将軍,因為沒有歸順當今錦帝,被人追殺,至今下落不明。

雲岫越往下看,心越冷。

原來,她真的是錦國人。

原來,令她家破人亡的人,除了當今錦帝,還有雲帝。

事情一下子變得很複雜,雲岫眼中依稀有淚光漫起,她要如何面對雲帝?

雲帝曾經暗中查過她的身世來歷,這當中,他是否已經知道了一些?

如果她此時如實相告,雲帝是會放她離開去尋找景琛,還是徹頭徹尾地把她變成一顆棋子,牽制景琛,逼他交出玉麒麟?

窗外,流雲浮動,散開。

時間宛若流沙,靜谧無聲。

雲岫面色慘白,低頭的瞬間,淚水蜿蜒而下,滴落在書本上,一些字氤氲開來。

她慌忙擦拭,以至于她看到了這輩子最荒謬的一個真相。

雲岫呆怔在原地,她手一松,書本掉落在地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就像是一個巴掌,狠狠地掌掴在雲岫的臉上。

她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站着,雙眼圓睜,淚水凝在眼眶之中,泫然欲泣,卻再也不會掉下來。

“娘娘,你怎麽了?”

這樣的雲岫很吓人,錦繡不禁有點慌了,她用力地搖晃着雲岫的手臂,輕易地搖落了她眼中的清淚。

雲岫仍是不言不動,原本清透的眸子沒有一絲的光芒,許久,她澀然地閉上了眼睛。

“娘娘,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雲岫的胸口劇烈地起伏着,聲音飄渺得不真實:“錦繡,我們回宮。”

回到鳳華宮後,雲岫遣走了所有的宮人,她把自己關在寝宮裏。一整夜,她被噩夢纏身,到了子時,驚醒的時候,顫抖的身子全是冷汗。

雲岫喘着粗氣,起身推開窗戶,冷不防看見天邊火光沖天,竟是攬月閣起火了。

她渾身一震,赤腳跑到攬月閣,燒毀的書籍不是很多,毀壞也不大,但起火的地方竟然是擺放《錦國傳》的那個書架。

分明是有人故意為之!

有些事情明明近在咫尺,可總是差了那麽一點點,她就可以想明白。

雲岫遍體生寒,眸色漸漸深沉。

她定定地看着那個被燒毀的書架,直到天邊晨光微露,雲岫才轉身緩步前行,竟然又來到了望月橋,她雙目空茫,深深地吸一口氣,卻發覺連吸進來的空氣都是冷的。

在這個尋常的清晨,雲岫驟然發覺,皇宮裏突然多了很多的侍衛。

沉吟了半晌,她走到了養心殿。

雲帝看到雲岫的時候吓了一跳,此時此刻的雲岫,身着薄薄的一件中衣,也沒有穿鞋,面色憔悴地站在大殿上。

目光中,帶着一些迷惘,又透着幾分的淡漠。

兩人對望一眼,雲帝取過內侍遞過來的衣袍,披在雲岫的肩上:“你就這樣子來見朕?”

雲岫站在這一片逆光之中,令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她靜靜地看着天邊的流雲,看紅雲似紗,散出淡淡的耀眼的金光。

她低聲詢問:“我是什麽樣子,你會在乎嗎?”

雲帝與她并肩而立,可是,卻覺得雲岫淡漠清冷的樣子将他們隔開了好遠好遠,已然忘記了,眼前這個風姿無雙的絕色女子,是他的一顆棋子,他竟然渴望走進雲岫的心裏。

“怎麽,心情不好?”

“如果你遇上了一個人,和她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你真心對待的人竟然是你的仇人,你會怎麽做?”

雲岫不知道該如何來形容她和雲帝之間的關系,朋友?夫妻?還是喜歡的人?只是,“真心對待”這幾個字,仿若烙在了心裏,有一些微涼的酸澀。

雲帝不懂雲岫為何會這麽問,但見她目光寂寥蒼涼,當下,心中一動,一字一句,說的很清楚:“我會殺了她。”

雲岫的心裏有點難受,蹙眉笑了笑,這樣絕情殘忍的帝王,該是怎樣美好的人才能住進他的心裏,得他百般珍愛?

雲岫雖然是在笑,神情卻是凄然,她眼波流轉,擡眸看着雲帝:“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了嗎?”

“誰讓他們一生下來就是對立的?”

雲帝告訴了雲岫答案,她的心裏靜如深水,她不會再掙紮,掙紮着自己要如何對待雲帝,雲帝的答案,便是雲岫給自己的,最後的答案,她不會給雲帝後悔的機會。

如此,她才配得上做雲帝的敵手,也才能真真正正地把雲帝當做是她的敵手。

雲岫站在這一片晨光之中,晨風吹動她身上的衣袍,她一身寂然:“大千世界相生相克,從一開始就是對立的,世間萬物懼火,蝗蟲亦是如此。”

火攻的确是最有效的辦法,都說飛蛾撲火是天性,像她這樣的人,大抵沒有機會體會那種猶如飛蛾撲火一般的心情。

有些情感還沒開始,就沒她埋葬在心裏了。

雲帝驚喜,他面前的女子絕色傾城,天下無雙。曾幾何時,他有想過,他與她之間,可以是利用,欺騙,或是傷害,但絕不能有半點的男女之情。然而,兩人朝夕相對,就算雲帝不想承認,他還是無法欺騙自己,他對雲岫是有憐愛之情。

雲帝的神情變得很古怪:“雲岫,你真是朕的貴人,不如替朕前往相國寺祈福三日,福澤天下萬民。”

雲岫眼中閃過一絲驚疑,很快地,她斂下了震驚之色,微微垂眸:“好。”

“你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出發。”

“好。”

雲岫一連說來好幾個“好”字,白玉石階上,她緩步而行,天邊的流雲在她的身後淡成了背景,這一刻,她儀态萬千,卻是走向另一條福禍難辨的道路。

雲帝站在雕有龍紋的玉欄旁,居高臨下地看着雲岫單薄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他害怕雲岫會讓他失望,又希望雲岫能平安歸來。

如今的相國寺已經不是以前的相國寺了,佛門重地,或許将有一場深重的殺戮。

雲帝靜然望着雲岫的背影,沒有發覺回廊上,一人躲在暗處,也望着雲岫漸行漸遠的身影,眼中露出了怨毒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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