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前塵往事
夜玉寒沒有忘記他所有的痛苦都來自于雲帝。
在遇見雪泠之前,他還是風流倜傥的玉王爺,對很多人說過一樣的綿綿情話。
而雪泠,豔冠雲都,卻只是青樓女子。
“那一天,我在煙雨樓喝酒,不經意間看見雪泠站在二樓的樓道上,淺笑盈盈地看着樓下的大堂,就是那樣一個淺淡的笑容,讓我們走到了一起,後來,我們相惜相守。”
說到這裏,夜玉寒頓了一下,缱绻的目光飽含深情,他柔和地凝視着雲岫:“知道嗎,有時候,你笑起來特別像她。”
雲岫回望着夜玉寒,心裏湧起一絲難言的凄涼,雪泠雖不如她風光,但有一點是雲岫怎麽也求不來的,那就是一個真心愛她的人。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卻笑不出來,只好搖頭道:“不,我和她不一樣。”
夜風冰涼,吹動夜玉寒的衣袍,翻飛如雲,他的眼神一下子深邃了很多,輕輕轉開目光,回憶如水。
再後來,一切都變了。
夜玉寒的聲音好像穿越了時光,千山萬水一般地遠。
“後來,雪泠被雲帝看中,他明知我和雪泠的關系,卻以南蠻人兇悍好戰為由,要我鎮守南疆,等我回朝之後,雪泠已是帝王身邊的寵妃。我不甘心,一怒之下與雲帝反目成仇,我精心策劃了三年,卻在揮兵逼宮的前夜,雪泠來找我,她以死逼我退兵,甘願長居冷宮,亦不願跟我走。”
雲岫的心頭重重一震,命運通常都是這麽地殘酷,再深的情意亦如鏡花水月,夢一場。
她側頭,看見夜玉寒的眸光之中有很深的悲涼。
“所以,你恨雪妃,你恨她有負于你?”
夜玉寒默然,他漆眸沉沉,深不見底。
雲岫垂眸,眼中藏着一絲意味不明的清光:“你只記得她對不起你,為何不想想她為什麽不願跟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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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玉寒不由地怔忡,靜默半晌,才道:“歡場女子皆薄情。”
雲岫想不到夜玉寒,雪泠,還有雲帝,他們之間會有這段糾葛,她更想不到雲帝和夜玉寒都愛雪泠這麽深,到最後,雲帝選擇了淡忘,夜玉寒則選擇了恨。
“她甘願你恨她,也不願世人提起你的時候,指着你的脊梁骨,罵你是亂臣賊子。更不願你以卵擊石,死于非命。”雲岫的眼中有沁涼的哀傷,“夜玉寒,真正被辜負的人是她,你不懂她的愛,你不配她的愛。”
夜玉寒心弦震顫不止,他睜大了眼睛,呆滞在那裏,無法言語。雲岫的話帶給他太多的震撼,他的心裏漸漸清明起來,這麽多年,他錯怪了雪泠這麽多年。
許久,夜玉寒負手立在廊下,眼泛淚光。
夜色太靜谧,任何輕微的一點聲響都分外的清晰,靜默之中,雲岫聽見他唇邊微不可聞的一聲嘆息。
“但你最恨的人……是皇上。”雲岫神色平靜,只是那雙眼睛晶亮而幽深,“你也要他一嘗生不如死的感覺,所以……”
“所以……”夜玉寒側過身看着雲岫,面色平靜,“曾經,你只是我用來羞辱和報複雲帝的棋子。”
“曾經?”雲岫只是淡淡一笑,看不出情緒,“我不覺得我們現在是朋友,我更不覺得以後我們也會是朋友。”夜玉寒的眼底倒映出雲岫神色裏的淡漠,恍惚中,他想看透雲岫,想看看她是怎樣的人。
他說:“對不起。”
雲岫轉開目光,外間月影婆娑,她的眸光也似月色幽冷:“本宮的心不在王爺的身上,王爺的虛情假意,本宮自不會放在心上,何況本宮鐵石心腸,不是誰都能傷到本宮。”
“雲岫,你很美,也很漂亮,但你不适合皇宮,還是早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你若願意,我可以幫你。”
“本宮與王爺并無交情,是去是留,不敢勞煩王爺費心。”雲岫的臉上不見絲毫的波瀾,她淡淡地出聲,“夜深了,王爺請回。”
夜玉寒望向雲岫的目光中有一絲的憐惜,他深深地看了她片刻,黯然地轉身離開。
這世間本無公道,若不想任人魚肉,只能不斷地讓自己強大起來。
我不會再那麽地笨!雲岫在心裏暗暗發誓,唇角緊抿,神色清冷如霜。
當夜,她身披黑色鬥篷,悄悄地前往死牢,卻在大牢門口看見獄卒橫躺一地。她目光一寒,疾步跑向關押流風的牢房,看到一個黑衣人正撕開流風肩上的衣服,她的身邊還有一個藥箱。
從身形上看,是個女子。
雲岫悠閑地站在牢門外,不動聲色地輕笑:“想不到你這樣的人,竟也有女子為你以身犯險。”
話音剛落,只見眼前一黑,那黑衣女子飛身掠過她的眼前。死寂的牢房中,除了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獄卒,就只剩下她和流風兩人。
如果不是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甜甜的清香,雲岫幾乎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這味道,雲岫曾在相國寺聞過一回,再也忘不掉。
她并未轉身去追那黑衣女子,也未驚動任何人,她緩步走到流風的身側:“你怎麽樣了?”
月色如銀,流風看見黑色鬥篷之下,是一張傾城絕代的臉。他勾唇,冷冷一笑:“自古禍害遺千年,像我這種人人得而誅之的淫賊,是沒那麽容易死的。”
雲岫呵呵地笑起來,目光頓在他裸露的肩膀上,那道傷口很深,皮肉外翻,看起來有些猙獰。她蹲下身,目光在藥箱之中掃視一圈,拿起一個瓷瓶:“是這個嗎?”
流風的目光在瓷瓶上稍作停留,既不要頭也不點頭,道:“我的死活與美人你何幹?”
但,當他的目光對上雲岫亮如寒星的眼眸,已知道這個女子實在是狡猾如狐。
雲岫微微勾唇,将整瓶藥粉全都倒在他的傷口上,聲音平淡如水:“本宮那日放你走,為什麽你就是不死心,還要回來?”
流風悶哼一聲,額上冷汗涔涔,他暗暗咬牙:“那你呢?你貴為皇貴妃,金枝玉葉,來死牢這種地方也不怕晦氣。”
雲岫愣了愣,然後将手中的紗布用力地打了個結,痛得流風差點将她扔出牢房。
“還不全怪你,若不是你色膽包天,如今你已是我鳳華宮的座上賓,本宮何須趟這次渾水。”
流風将眉挑起,眼中有異樣的光芒閃過,不慌不忙道:“美人的意思是要救我出去?”
雲岫直起身:“不是沒有這個可能,但是你得先告訴我剛才為你療傷的女子是不是你的師妹,飛舞姑娘。”
流風的眼神微微一閃,嘴角忽而上揚,從雲岫這個角度看過去,真真的俊美無雙。只可惜他眼中的那一點邪肆的壞笑,讓雲岫的心情霍然一沉。
他說:“可能是我的某個紅顏知己,我還來不及問,你就把她吓走了。”
敢孤身闖進皇宮死牢的女子,當真會被她吓走?
雲岫若當真相信了他的話,那麽,她又如何讓自己寵冠六宮,唯她獨尊?
她皺眉:“她可以殺了本宮,也可以挾持本宮,她明明可以救走你,為什麽她不那麽做?”
流風将雙目垂下,又擡起,笑容戲谑:“娘娘想知道,應該去問她。”
他答應過黑衣女子,不告訴雲岫她的身份,因而她也便不知道黑衣女子這麽做都是為了她,若黑衣女子真挾持了她,以她的身份難免招人話柄,誣陷她其心可誅,屆時,雲帝再是護她,也保全不了她。那樣,黑衣女子之前所做的一切,還有那麽多人的無辜枉死,不就都沒有意義了嗎?
雲岫是真的有些動怒了,道:“你若肯合作,本宮尚可救你一命。”
流風嘴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深深地看着雲岫,目光幽深難辨:“娘娘打算如何救我?”
“這世上,能在皇宮裏活命的男人,除了禦林軍,就是太監了,以你的惡行,恐怕太監更适合你。”
“那我情願去死。”
“若你就這樣死了,你不覺得冤枉嗎?難道你不想知道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嗎?”雲岫在他的身邊踱了兩圈,神色邪佞如鬼魅。
流風眸色冰冷,一瞬間,卻波瀾不起,雲淡風輕道:“那我的生死就交給你了。”
雲岫緩緩地笑起來。
雲帝,瓊妃,你們誰欠我的,一樁樁,一件件,我都會和你們清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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