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等端木柔把他送到周南琛家的時候,已經超過晚上九點了。端木柔先給周南琛打了個電話,所以當章清從車裏下來的時候,周南琛已經在門口等着接他了。

“小清,那我回去了?”端木柔搖下車窗,從裏面探出頭問。

“去吧去吧。”

“那什麽,明天我可能要在影視城那邊忙。”端木柔猶豫着說,“公司要我帶個新人,還要處理一些文件,事情還挺多的,我……”

章清趕緊打斷她,“別別別,您把我扔這兒就成,打包處理,千萬別管了。”

端木柔笑了,把頭縮回去了,“那好,我就走了,你自己一定要照顧好自己,有事給我電話。”

“知道了。”

周南琛把章清帶上了樓,章清還在低頭換鞋,就聽到門又被打開了。

“我出去買點日用品。”

章清一愣,“好。”

周南琛剛想拉開門出去,就聽章清在背後說,“你要不……給我配把鑰匙吧。”

章清抿着嘴唇,“到時候你不在家我也能自己回來,不用耽誤你時間刻意在門口等我。”

周南琛想了想,“行,我明天給你配一把。”

“嗯,你去吧。”

周南琛點點頭,“你坐着等會吧,我很快回來。”

章清沒再說話,周南琛就關上門走了出去。

其實周南琛也并不是刻意要等着章清回來以後才去買東西,他只是覺得東西什麽時候買都行,先接到他比較重要。

但這會正好是卡着超市快關門的點兒,不如先出去把東西買了。

不過他并沒打算跟章清解釋這些,他懶得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幹脆放棄了。

夜晚的風帶着一絲涼意,周南琛擡頭看了看天,黛藍色很濃重,天空有點陰。

他從口袋裏摸了摸,掏出根香煙點燃了。

他不太想在章清面前抽煙,這也是他出來的原因之一。

章清不喜歡煙味。

他們上高中的時候,壞小子們都喜歡蹲在廁所旁邊的灌木叢裏學抽煙,有陣子章清也想跟着學,結果剛抽了一口就嗆得咳嗽了半天,轉手就把煙扔地上還踩了幾腳,“媽的,什麽神經病發明的這狗屎玩意兒。”

想起當時章清臉上的表情,周南琛還是情不自禁地露出個微笑。

一直走到樓下那家小超市門口,看到店裏的燈亮着,周南琛才放心地停下腳步,把煙抽完才進了店子。

小超市的老板是個五十來歲的中年女人,一條腿翹在櫃臺上玩着手機,看到有人進來了,才連忙把腿放了下來。

“唷,阿琛!買什麽啊?”

“楊嬸兒。”周南琛朝她笑笑,“買條新毛巾,再買瓶蚝油和生抽。”說着走進裏面的貨架。

“喲。”楊嬸調侃道,“咱們阿琛終于有女朋友了?”

周南琛拿東西的手頓了頓,不自在地說,“不是,您想什麽呢。只是最近有個朋友過來借住一陣子。”

“朋友來住還特意買蚝油呢,那這朋友可有口福咯。”楊嬸笑着說道,接過了周南琛手中的東西裝進袋子裏。

周南琛等着楊嬸把東西裝好,眼睛随處看着,随後一愣,發現旁邊的牆上竟然貼着一張章清的海報。

海報不大,是廣告宣傳,上面的章清戴着一頂棒球帽,露出很陽光少年的笑容,手上拿着一盒酸奶。海報右下角寫着xx酸奶代言人:章清。

“我家丫頭最近特別喜歡這小夥子。”注意到周南琛盯着海報愣神,楊嬸笑着說,“非要把這東西貼出來。”

“哦。”周南琛這才回過神來,笑笑,“前兩天來的時候還沒見這張海報呢。”

“就最近的事兒嘛。小丫頭成天跟我說他多帥多帥,跟魔怔了似的。”楊嬸抱怨道,頓了頓又說,“哎,阿琛,你最近是不是又有新戲要跟了?”

周南琛點點頭,“下禮拜。”

“遠不遠啊這回?”

“不遠,就在這邊的影視園拍。”周南琛笑道,“後續可能還要去其他地方,我就不知道了。”

“那好哇,離得近好哇。”楊嬸又是一頓,聲音低了點,像是有點不好意思,“那什麽,你接觸那些演員歌星什麽的多,要是哪天能碰到這個叫章清的小夥子,能不能……”

周南琛笑了,“行。”

“當然啦,他們演戲的人那麽多,能碰上的機會也小,我也不是說麻煩你特意留意,就是萬一碰上了……”

“行。”周南琛笑着打斷了老板娘,“碰上了一定幫您要簽名。”

老板娘立刻笑得像花一樣,“哎喲,那真是謝謝你了,替我們家閨女謝謝你哈!”

“多少錢?”周南琛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準備付錢,楊嬸卻拼命地擺手。

“不要啦不要啦,你快拿走吧。”

“這怎麽好意思……”

楊嬸幹脆從櫃臺後面站起來推他,“走吧走吧,這點小東西。你一個人賺點錢不容易,每回還得跑那麽大老遠去。”

周南琛有些遲疑,“那就,謝謝了。”

“謝什麽,說得那麽生分。”楊嬸擺擺手,坐回椅子上,又感嘆了一句,“唉,你說他們這些名人,肯定不上超市來買東西吧?身邊跟着一堆什麽經紀人什麽助理的,跟古代大老爺似的。這麽多演員劇組的上咱們這來拍戲,我反正一個都沒碰見過。”

周南琛一聽笑了,“人家不願讓人認出來,出門都戴口罩的。就算碰見了,您也認不出來啊。”

楊嬸好像第一次意識到這個問題,托着下巴思考起來,“嘿,也是哈。”

“那我走了啊嬸兒。這麽晚了,您早點關門休息吧。”

“好好好,你也早睡啊小夥子!”

周南琛拎着東西回了家,正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愣了一下。家裏浴室的燈居然開着。

難道……章清該不會自己去洗澡了吧?

周南琛皺起眉頭,加快了腳步走上樓,鑰匙剛轉開門鎖,就聽到裏面傳來章清的叫聲,“操!”

周南琛心裏一揪,門都沒關,就直接沖進了浴室,“章清?”

還沒看見章清,先看到梵高像一道閃電似的從浴室裏沖了出來,蹿到客廳兇猛地甩着毛上的水。再一看,章清一絲不挂地躺在瓷磚上,淋浴頭的水還嘩嘩地流着,他捂着腰想自己站起來,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章清以一種十分別扭的姿勢回頭看到了周南琛,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表情在羞恥、痛苦和“終于得救了”之間徘徊了一圈,“我操,你家貓跟我有仇吧!”

周南琛趕緊走進浴室,托着章清的腋下把他從地上撈了起來,“沒事吧,摔哪兒了?”

“沒事。”章清咬着牙說道,“就是屁股有點疼。”

只是摔肉上了啊,那沒事。周南琛心裏松了一口氣。

章清光着腳,站起來的過程中腳底還打滑了好幾次,吓得他緊緊拽住了周南琛衣服,後者又把手撐在他腰上,這才終于成功地站起來了。

“梵高總喜歡在我不在家的時候偷偷跑去喝馬桶水。”周南琛嘆了口氣說道,“你肯定是沒看見他就開花灑了吧。”

“我哪兒知道啊!”章清瞪着他,“他往那一蹲屁股蛋兒壓根就跟馬桶一個色兒。一開水我他媽還以為馬桶蓋飛出去了呢!”

周南琛“噗”地笑出聲來,接着就停不下來了,狂笑個不停。

“我靠你有沒有良心啊,我屁股都快摔成兩瓣了!”章清抗議。

周南琛情不自禁瞥了他屁股一眼,接着笑得更厲害,眼淚都出來了,“屁股本來就是兩瓣的。”

這一通笑得章清也忍不住了,揉着屁股跟着他樂。

笑完了,周南琛深呼吸了一口氣,才直起身子,“我不是跟你說了讓你坐着等我嗎?你現在這樣一個人洗澡很危險的,萬一剛剛摔到骨頭或者關節可不是鬧着玩的。”

“我等了你一會兒,你去太久了。”章清不滿地說道,“再說我不一個人洗,難道等你回來一起洗?”

這話只是章清脫口而出的,等說完之後才發覺不對勁,尴尬的氣氛頓時彌漫在了兩人之間,這時候章清才意識到自己還光着身子,就這麽赤條條地站在周南琛面前。

一顆水珠從他的前胸一直滑落向小腹,看得周南琛有些口幹舌燥。

章清比高中的時候高了,帥了,可是也瘦多了。高中的時候章清天天打籃球,抱一下都能聞到他身上的汗水味,手心下的肉都是結結實實的。

周南琛嘆了口氣,“不是,我是說,我在的話,起碼你有什麽事我能照應着點。”

說着,周南琛把章清的拖鞋從門外拎進來,又把防滑墊擺正位置,“眼睛都這樣了,洗澡就別光腳了。踩墊子上,沒那麽容易摔。”

接着周南琛又幫他把洗發水和沐浴露放在一起,找了件幹淨浴袍搭在門外,這才走出門,把門關上了。

周南琛家的浴室門估計是不怎麽新了,随着關門,響起了一連串吱呀聲響。

章清一個人站在浴室裏怔了好久的神,直到眼睛的酸澀把他喚回現實。

“操。”章清低聲罵了一句,發洩似的朝牆上砸了一拳,雖然沒怎麽使勁,手指關節也被瓷磚撞得生疼。

他重新摸索着把花灑打開,水花淋在肩膀上,發出綿長不斷的噼啪聲。

周南琛對他越是關心,越是溫柔,就越是讓章清的心髒狠狠地絞着發痛。

七年了,都他媽過去七年了,為什麽還對他這麽溫柔?

他們早就已經不是,那種關系了。

章清也不知道自己洗澡用了多久,但等他披上浴袍走出來的時候,客廳的燈已經關上了。周南琛的房門也關着,裏面透出一絲光線。

章清摸着牆回到了自己房間,一屁股坐在了床上,手往床上一摸,竟然摸到一團毛茸茸的布料。

是一條新毛巾,疊得整整齊齊的。

章清心裏說不出什麽滋味,把毛巾拿起來擦拭着頭發。

夜一深,耳畔立刻變得安靜了,偶爾章清能聽見從周南琛房間裏傳出的小聲貓叫,以及他低沉對貓說話的聲音。

周南琛在幹什麽呢?章清一邊擦着頭發一邊想得出神。

周南琛在身邊的時候他覺得尴尬不自在,可當他不在的時候又會忍不住想。

他嘆了口氣,把毛巾随手扔到一邊,走到桌子旁邊想把耳機線抽出來。

他還記得走之前把一大堆亂七八糟的線随便一扔,也不知道現在能不能解得開……

章清一愣,發現桌上的耳機線和數據線已經分開了,而且整整齊齊地盤成了兩個圈圈。

章清握着耳機線的手攥緊又松開,最終還是拿了起來,胡亂塞進了耳朵裏。

第二天章清是聽着音樂醒過來的,也不知道是随機到了哪首歌,搖滾樂“砰砰”兩聲節奏,直接把章清搖回了現實。

章清把耳機拔下來,世界終于恢複了清靜。他愣愣地盯着窗戶方向那好大一片的藍色色塊,半晌才反應過來自己在什麽地方。

今天已經是章清“瞎”的第三天了,剛開始那股還沒反應過來的懵勁兒過去了,這兩天從睜眼到閉眼,所有的一切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他眼睛廢掉了。

章清也不知道現在是幾點鐘,但從天色來判斷,應該不會太晚。

由于工作原因,章清習慣早起,拍個戲把人大清早四五點鐘叫起來的情況有的是,通告和通告之間也很少能有幾天休息。

他每次拍戲都要發朋友圈嚷嚷着殺青之後一定要睡個好覺,結果每次假期他都被生物鐘叫起來,瞪着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炒雞蛋。

而且這幾天端木柔一下子把他的通告全推了,開拍之前他就徹底成了條鹹魚,無事可做。

想起昨天晚上的插曲,章清嘆了口氣把臉埋到了掌心裏。

真是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這種遭罪的日子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啊?

還沒等章清嘆完氣,房門就被敲響了。盡管聲音很輕,他還是被吓了一跳。

“誰?”章清脫口而出,然後才發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吃早飯嗎?”門外的人頓了頓問道。

章清趕緊從床上坐起來,“啊,好。”

周南琛推門走進來,衣服穿得整整齊齊,手上拎了一袋冒着熱氣的小籠蒸包,香味飄進來,害得章清吞了口口水。

周南琛一走進來,就像給屋子裏開了燈,視野的清晰讓章清有種突如其來的安全感。他一邊從床上抓起衣服套上,一邊問:“現在幾點了?”

周南琛擡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挂表,“剛六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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