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震撼
玄烨因為路上耽擱,晨課遲到了半刻鐘。
而魏東亭作為玄烨的陪讀,在玄烨犯錯之時,便要替皇子受罰。
導演拉着萬年,“等會兒你演的時候,要先表現出幸災樂禍,然後再表現出,對夥伴受罰的不忍心。”
萬年想了想,“那為什麽,他不一開始就給魏東亭求情呢?”
“這個地方是要表現玄烨的童心,小孩子覺得自己逃脫了懲罰,必然會驕傲,會幸災樂禍。”導演耐心的解釋着,對小演員,自己就要把所有的理解給他說明白,這樣他才好照着演。“但是,作為魏東亭的朋友,他在看到魏東亭受罰的時候也會表現出同情,這樣才能讓玄烨的形象更加的立體。”
萬年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明白了,那就聽話演就是了。
萬年坐在椅子上,看着魏東亭被他父親打手板。先是後仰,臉上帶上幾分笑容,顯然是對魏東亭挨打感到幸災樂禍。但是這裏,萬年決定加入一些自己的理解。
若是按照導演的指示,萬年此時的表情應當由幸災樂禍轉為對魏東亭的同情。
但是,萬年在這個時候,眼神轉動了一下。眼睛的焦點從魏東亭轉向了正在懲罰自己兒子的魏承谟,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眯了起來,眼中帶着幾分的嘲諷,似乎是在欣賞這一場父子之間的鬧劇。
導演立刻喊了卡,都跟你說要那麽演了,你怎麽還自己亂來呢?陳佳林有些不太高興了。
“萬年,剛才不都說過要先是幸災樂禍,然後再轉成同情嗎?你怎麽亂來啊。”
萬年走了下來,“我覺得除了這兩種情緒之外,玄烨應該還對自己的師傅有些別的想法。您看,在小孩子的心裏,認為導致自己早起的罪魁禍首就是自己的老師。所以,我覺得在這個時候,除了幸災樂禍之外,玄烨還應當有一種針對自己師傅魏承谟的一種情緒,感覺自己大仇得報。”
導演皺皺眉頭,“不行,你就按着我說的演就好了,玄烨的性格裏不應該存在太過陰暗的東西,這個不是你現在該表現的。”
萬年只能乖乖聽話,畢竟自己沒什麽話語權。
唉,第一次的戲霸體驗,就這麽無疾而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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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年老老實實的按着導演的指導,表情從幸災樂禍轉向了同情,看着挨打的魏東亭,一雙大眼睛裏都帶上了霧氣,“魏師傅,別打了。”
魏承谟則說,自己這并不是在打,只是在懲罰,懲罰玄烨的遲到。
這時,皇帝的口喻到了,召玄烨與魏承谟一同前往文華殿,要親自測試幾個阿哥的學業如何。
一場戲拍完,萬年把毛皮帽子從頭上摘了下來。雖然天冷,但是屋子裏人多,還算暖和。演了一會兒戲,萬年出了一頭汗。
感情演戲還這麽累呢,怪不得後世小鮮肉都說演員是高危職業。
導演從監視器後站了起來,對着萬年招招手。
萬年聽話的走到了導演身邊,頭上帶着帽子,将一頭銀發壓在帽子底下的導演擡起眼睛,一臉嚴肅的看着萬年。
“小年,我知道你聰明,對劇本和人物有自己的理解。但是這是劇組,你在自由發揮之前,首先要考慮導演的意見,跟導演商量。”
“你現在還小,對一些情節的理解還不到位。我問你,你也看過劇本了,你覺得這部劇是講什麽的?”
萬年思考了一下,“講的是康熙皇帝的成長,從童年到成年,再到老年。”
陳佳林點點頭,“既然是成長,那麽人物的變化就要平滑,要有完整的性格曲線。”
“劇本裏,康熙的形象有這麽幾次的變化,童年,玄烨是童真和胸有大志。青年,玄烨是勵精圖治,且內心有對鳌拜的憎恨。而在成年之後,玄烨,或者說康熙,滿心的權術,這個時候他才能表現出陰暗面。”
“你剛才的表演,應該交給陳導明來完成。你現在表現出來的話,玄烨整個人的性格發展就亂套了。”
萬年剛才也就是想學着華娛文主角,随便裝個逼,沒想到對于劇情還有這麽大影響。
“我知道了,以後肯定跟您多商量。”
陳佳林笑了一聲,拿起桌上的杯子,“是商量,不是聽話?你小子還真不死心。以後還準備不按劇本演?”
“要是一直按着劇本演,我覺得永遠也成不了演員。”萬年看着導演,小臉顯得有些嚴肅。
“成吧,這段時間你也看看別人怎麽演的。”導演搖搖頭,“不過,你說的也有道理,陳導明有時候也不按着我說的演,結果還演的挺好的。”
文華殿中,順治對幾位阿哥進行了一番思想教育,至于內容,萬年不是很喜歡。也就略過不表了。
玄烨因言被順治罰着站立應試,而皇帝身邊的行森和尚則是在看阿哥們的骨相,以便給皇帝作為立儲君的參考。
行森對玄烨一番贊賞,說什麽鶴立雞群,雖然站着應試,但是氣定神閑,樸素無華。
萬年聽着兩人的對話,感覺活像是一個神棍在騙人,也不知道,後來順治是怎麽聽進和尚的建議,執意出家的。
只能說,可能被忽悠的久了,就聽什麽都信了吧。
接下來,便是玄烨的裝逼時刻。
在被皇帝撕碎試卷之後,玄烨一字不差的把試卷上的文章背了下來,皇帝也稱贊玄烨是下筆之前,已然成竹在胸。
又囑咐各位阿哥,說文章不在于筆墨,而在于心胸。
玄烨被點為廷試頭名,還被皇帝允許,在龍椅之上休息。可謂是在片刻之間,便完成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的成就。
在網文界,這樣的裝逼打臉功力,也是十分出色的。只能說,裝逼打臉是各個時代人民所固有的精神需求。
接下來這段時間,萬年自己沒什麽戲份。眼看時間還早,他就拉着演魏東亭的小演員,跟在導演後頭,看看其他的戲。
然後,萬年就被了老戲骨的表演給驚到了。
接下來,出場的正是玄烨生命中一個十分重要的女人,蘇麻喇姑。
蘇麻喇姑此時正是一個剛入宮的宮女,正在被太監們像是檢查牛馬一樣的,查驗牙口跟頭發。
初入宮,蘇麻喇姑的臉上滿是不安。
這個時候,太後卻在一幫太監的簇擁之中,經過了這裏。
興許是不安,蘇麻喇姑看到了那個被一幫人簇擁着,威嚴無比,但卻又慈祥無比的婆婆,不由得将這個稱呼叫出了聲,“婆婆!”
正在前行中的太後突然被耳邊出現的聲音吸引了注意力,這時候,老戲骨就開始發力了。
萬年站在監視器之後,極為清晰的看着思琴高娃老師臉上的表情變化。首先,是威嚴。作為太後,她是皇帝的母親,在紫禁城內,某種程度上,她是比皇帝更加威嚴的存在。
之後,聽着耳邊少女的呼喊聲,思琴高娃臉上的表情又轉為了疑惑與好奇。雙眼向下撇,像是在思考什麽,眉毛也是略微下撇,整張臉上都露出了思索且好奇的神色。
萬年繼續向下看着。
太後停了下來,那身邊跟随太後的太監們自然也止住了腳步,長長的隊伍就這麽停在了蘇麻喇姑的身前。
思琴高娃轉過身,臉上帶着幾分笑意,雙眉輕輕挑動,臉上帶着一種懷念的神情。
萬年想,大概這位老師是想表達,太後也被蘇麻喇姑這一聲的婆婆喚起了以往生養順治時的記憶,內心變得柔軟了下來。
太後走到了蘇麻喇姑的身邊,雙眼上下打量着面前這個明明膽大包天,面上卻又十分羞澀的女孩子。
思琴高娃臉上帶着種讓萬年熟悉的神情,家裏的父母有時跟自己說話的時候就是這樣,面上帶着些許的謹慎,但又透着笑意,輕輕說着話。
太後安慰着這個有些不安,有些害怕的小姑娘,像是哄着自己的孫兒一般,哄着面前的小姑娘,“丫頭,來,牽着婆婆的手,到婆婆屋裏去。婆婆那裏,有果子吃。”
并不只是表情,在臺詞上,思琴高娃老師的功力也讓萬年驚訝。簡簡單單的幾句臺詞,輕聲細語,按着某種節奏說出,就讓人心裏感到安心,讓人認為眼前這個人就是一位慈祥的祖母,而不是紫禁城裏,呼風喚雨的太後。
而在玄烨的生母佟妃面前,方才還是慈祥和藹的老人,卻又變成那個城府深厚,四海為尊的太後。
跟蘇麻喇姑聊天時,孝莊像是小孩子一樣,壓低身形。在說話的同時,臉上的表情也像是小孩一般的豐富,能讓人放下心裏的擔子與疑惑,信任面前這個老人。
與佟妃聊天時,孝莊則是威嚴深厚,聊到董鄂妃與玄烨時,老人的一張臉上又是痛惜,又是不耐,時不時的皺眉和身上的小動作也說明,這個曾經皇帝最親近的女人似乎對現在的董鄂妃充滿了不滿。
自己的表演,頂多是跟随着導演的指示,把表情做到位,而導演也沒對自己提出更多的要求。在思琴高娃這裏,表情和動作共同的實現了人物情緒的外放。在不同人面前,孝莊不同的說話方式成功是展示了太後性格和心理上的複雜性。
既愛惜晚輩,又城府深重。既能天真爛漫,也能威嚴滿滿。
萬年算是長見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