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羅喉計都漸漸收緊扶在柏麟腰上的手。
原來柏麟有情是這個樣子,原來他也會為人殚精竭慮,隐忍苦澀。
可為什麽偏偏遇上這份情的不是他,而是他那無知無覺的分身褚璇玑?
為什麽偏偏這份情來得這樣遲?
他們總是錯過,在不合适的時候碰上合适的人,在本該合适的時候碰上不合适的人。
沒有人比羅喉計都更清楚,柏麟不喜歡懶散的性子,他自己本就遵循天道不敢懈怠,自然也看不慣過于随心所欲不顧蒼生的人。褚璇玑也好,禹司鳳也罷,那樣的性子本是一輩子都入不了柏麟眼的,偏偏她是戰神轉世,偏偏她和羅喉計都有牽扯,所以柏麟到底是在意她。
二者相交最初,一是志同道合,眼界心胸皆有相同之處;二是互有裨益,修羅界與天界雖有不同,但各自勢力盤根錯節相似,二人言談中的內容于各自所轄之地的管治有所借鑒;三是……賞心悅目,畢竟柏麟帝君容貌清俊脫俗,而羅喉計都也英姿勃發。
可不知從何時起,他們所談及的各自喜好與煩擾漸漸多了。
近一點,再近一點……
試探漸漸隐去,安心逐步包圍。總有幾次,他們忘了面前的人與自己并非同族。
恐怕越是相近,越是了解,心中的擔憂和期望也越盛。
他們想的從來不同。
魔界講求能者居之,即便修羅族的王換上別人,只要實力足夠強橫,羅喉計都也毫不在意。族類生而不同有何意義?天界又憑何自視甚高?羅喉計都不喜這三界的劃分,于是當修羅王游說他時,他心動了。
三界都應當有能者居之:人間的帝王,天界的天帝,妖魔界的修羅王和妖帝皆是如此。
雖然尚且沒有足夠完善的規則和方法,但只有推翻了天界固有的統治,各界各族的能者才有機會湧現。
如同柏麟。
若天界也以能者居之,柏麟就不至如此被動。
羅喉計都始終覺得天界規則是柏麟的枷鎖。就像那鎖住鳥雀的籠子,保護它免受野獸禁锢的同時也毀去了它的自由。
柏麟知道目前的規則或許有一些纰漏,但法則已定,雖有不足卻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此刻至少三界安穩,凡人不至流離失所,天界與魔界也各自安好。
羅喉計都想要逼着柏麟出來,實際上卻是打碎了柏麟。
等羅喉計都意識到的時候,戰事已起,再難停手。
所以他想到了聯姻。
他存了私心,想将柏麟拉到身邊,卻從未想過柏麟會将自己逼到如此地步。
原來在柏麟眼裏,他自己即是籠子本身。
他是天道的維護者,規則的執行者,甚至于……是讓天地法則得以運行的工具。
羅喉計都為柏麟抱不平,說天帝把柏麟當做管理天界的工具時,他是真的心疼柏麟,柏麟雖然笑着岔開話題,卻也是真的曾被羅喉計都所打動。
他以為他是在意他的。
可後來羅喉計都提出了聯姻,他以為自己的手段雖然強硬,也夾雜私心,但卻是真的可以幫到柏麟,卻不知在柏麟的眼裏這樣罔顧自己意願與情感的提議,讓柏麟徹底失望。
羅喉計都也把他當作工具,這種感覺終究是不一樣的。
又或許,這就是他的命運,他本不該奢求太多。
可是為什麽他又不可以?
那一刻開始,柏麟的隐患便已經埋下。
所以後來的種種選擇,私心與應做之選擇,時時刻刻撕扯柏麟。
羅喉計都将柏麟帶出萬劫八荒鏡。他本該立刻動身将那唯一一株尚且殘存柏麟之血的蘭花帶回,卻突然間猶豫起來。
柏麟走得那樣慘烈決絕,他真的該把柏麟帶回來嗎?如果柏麟不想回來又該如何,如果這世間于他而言并無留戀和快樂呢?
他想了片刻,感嘆自己被萬劫八荒鏡中的種種所影響。
他是誰?
他可是羅喉計都,何必思前想後,在意柏麟所想?如若柏麟想回來,那他便是從了柏麟的意,如若柏麟不想回來,那就權當将他綁在身邊繼續折磨他了。
反正……當初柏麟自化為招魂幡,不就是想解了羅喉計都心中的怨嗎?
如今,只有柏麟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這份怨才能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