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天帝靈力刻意的安撫下,柏麟漸漸趨于平靜重新昏睡過去。雖然現下柏麟面目安寧,但剛剛的場面着實讓羅喉計都驚駭不已:那般失控求死的意志是他所料未及的——哪怕當日在大殿之上柏麟痛心失神,一心求死,也極力維持身為天界帝君的體面,何曾如今日這樣?

靈力游走至柏麟全身後,天帝才漸漸松開緊皺的眉頭道:“這具軀體如今已無大礙,只是剛才那般着實不太對勁。”

可這一切究竟緣何,還是得等柏麟醒來以後才能知曉。

為了便于恢複,天帝帶着柏麟和羅喉計都輾轉幾處人間靈力充沛之所和天界僻靜之處,并逐步撤走術法。柏麟雖然仍未蘇醒,但自身靈力已慢慢流轉運作,不再需要天帝輔助。

天上一日,人間一年,柏麟自短暫的蘇醒後又兜兜轉轉,時而清醒時而昏睡,待他再次醒來已經過去整整十六日。

第一眼落入柏麟目光的,就是那一襲黑衣的羅喉計都。

不消片刻,天帝也出現在他眼前。

“多謝帝……”柏麟一愣,猶疑地看着那張與自己肖似的面龐:“怎麽是你,帝尊呢?”

天帝嘆息:“我既在此處擔責,帝尊自然已離去。”

柏麟垂目不語,良久才繼續:“是我沒做好,害得你回來。”言談間柏麟已試過,這具軀體雖身法不足但靈氣更純,也毫無他在人間修習大道有情訣後,回歸天界形成的滞塞悖之隐痛——這不是他原先的身體。

那具軀體已祭陣不存,天帝又給了他一次機會。

天帝生于天地間,造化成神,而柏麟和斬荒都是天帝所分化。

先天帝見天帝天資聰穎,便将他投入輪回之中悟道。而歷經種種的天帝心中疑惑更重,不明這天地為何劃分三界,又為何有三六九等,可如若沒有,又應當如何相處?

這世間卻并沒有足夠的時間留給他,三界秩序混亂,急需有大能者匡扶。天帝心中迷惑亦放不下衆生,于是狠下心腸将自己血肉與元神分出,有了斬荒和柏麟。

為天界造柏麟,為妖界留斬荒。

柏麟執着于傾盡所有護三界太平,正因為他是天帝為了天界所造,所以才有如此強烈的使命與責任加諸于身。

于天帝而言,柏麟、斬荒和他雖然自同源而出,但畢竟已經長成了不同的個體。誰是源頭已經不再重要。他們三個本是一個,所擁有的經歷也是。而自柏麟與斬荒誕生之日起,他也不再是原本的他,那個曾經的神祇終究是不存在了。

三者之中,他一心求道,與原來所差不多,斬荒和柏麟卻因種種因緣,心性大相徑庭。

“哪裏的話,你已經做了許多。”天帝将目光移向一直盯着柏麟的羅喉計都:“此番你回來,魔尊亦是勞心勞力。他也已知曉我和斬荒是自你的血肉元神分出,不必再為我遮掩。”

柏麟心中不解天帝為何這般說辭,但還是按下心中疑慮看向羅喉計都。

此前一直被視若無睹的羅喉計都突然成了目光的焦點,心中雖有不适,但還是坦然迎上。

相顧無言。

他們兩個之間的愛恨仇怨太多,但此刻并不适合提起。

彼此間都怕開口後又是難以挽回的境地,于是現在這靜谧卻成了心照不宣的示弱。

“這幾日君且先休養,魔域突現異象,吾去去就回。”還未等柏麟開口,羅喉計都反而先行離去,剎那間蹤影全無。

“日日夜夜守在邊上,此刻卻逃跑了。”天帝無奈地搖搖頭:“罷了,讓他自去想想。”

柏麟擡起雙手對天帝行禮:“帝尊何以對羅喉計都說是我分化出您和斬荒,分明我和斬荒是——”

“我們三個曾是一起的,但如今我們誰都不是當初那個,究竟誰分出了誰又有什麽重要?”天帝溫柔地看向他:“當初妄言要殺上天庭之舊事和後來分化之因我都同羅喉計都說了。”

“受那些苦和那般堅毅心性的都不是我,是您。”柏麟說:“怪不得他是這個态度……帝尊您不該這樣,不管他如何恨我,所有的一切也是我應當承受的。”

“可做那些事的時候我們還是一個人,不能因為我記得的多一些就只算是我做的。”天帝按住柏麟的肩膀:“如果真要這樣分,讓你對天界如此執念的不也是我嗎?你所做的一切也應當由我承擔,而不是你。”

“柏麟,你不是為了天界而創造的工具,你只是當時的我們想給天界留下的希望。就像斬荒一樣,妖界群龍無首自相殘殺,他的出現只是為了讓妖界擁有興盛的希望。”

魔域當然什麽都沒有發生,羅喉計都不過借個由頭暫時離開。他心心念念地想要複生柏麟,如今柏麟活生生地出現,他反而不敢接近了。

接下來應當如何?

是繼續報仇折磨柏麟,還是忘卻前塵往事從頭開始?

柏麟将他抽筋拆骨一次,又還了他一次抽筋拆骨。柏麟害他屠殺同族,又用陰狠陣法将自己制成招魂幡為他招引亡魂。追至源頭,又是他想既想替柏麟打破鉗制,又想逼一逼柏麟……他們之間種種緣由太多,算到如今,誰欠誰更多一些,已然是算不清了。

羅喉計都正想着柏麟,那一張臉就已印入他的眼中——只不過多了幾分妖異,少了些清冷。

“羅喉計都,你可還記得曾說過欠我一個人情,如今我要你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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