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先前為救柏麟,羅喉計都曾欠下斬荒的人情,且在未還清的情況下被迫重傷于他。今次只要斬荒的要求合理,他羅喉計都必定千難萬險也幫他完成。

“不錯,我确實答應過。”

“你既然肯認那就好辦了。”斬荒負手立于羅喉計都身前:“我要你護一個人渡天雷之刑。”

這個要求倒是出乎羅喉計都的意料。那日斬荒曾言只要他活一日,終有一天會殺上天界讓秩序重定,這次羅喉計都也做好了替斬荒打上一架的準備,卻沒想到斬荒放棄了這三界能者的力量,反而讓他去幫一介凡人。

“你确定?不過區區天雷,憑你的功力足以應付,你要動用我?”

斬荒垂下眼道:“确定。”

斬荒身負貪狼命格,司命曾批言他事事都差臨門一腳。他原本不信,可不論是他元神破碎之因還是與紫宣日日相伴卻不得相守,又或者是如今與那紫宣的轉世,許宣間的種種,他總是棋差一着,慢人一步。

明明計算好一切,明明也付出足夠的心力,舍了心頭血,到頭來卻還是為他人做嫁衣。

斬荒因取心頭血和受神魂分離之苦,于人間閉關休養。羅喉計都複生柏麟的時間正好讓他擁有了喘息的機會。待他出關之時,紫宣的轉世許宣已經成了藥師宮的新任宮上。說來也巧,那藥師宮正好建于他昔年化形渡劫之地,他修煉時參悟的心得被藥師宮的立宮之人參透,還衍生出藥理毒經。

而如今許宣竟陰差陽錯掌管了那裏,這就好像是冥冥中的緣分讓他們二人糾纏至此。

藥師宮因斬荒而存在于世,許宣亦是如此。

斬荒仗着自己法力高強,又有上古神獸的血脈不易被發現,有意與許宣結交,陪許宣贈醫師藥,夜游鬧市。紫宣是神仙不談情愛,許宣卻是一介凡人。斬荒學識廣博,藥師宮賴以存世的基本又源自于他,于是每當紫宣修煉不通之處,斬荒總能提點一二。日日相伴出生入死之下,難免情誼漸深,心底生出不同來。

緊接着,白夭夭出現了。

白夭夭性格爽朗,與許宣多有接觸卻有些莽撞。直至前次在許宣面前現了妖身,許宣毫無防備受到的驚吓,又被慌亂的白夭夭咬了一口蛇毒入體幾近死去。斬荒日日照料,以自己的靈珠之力輔以上古麒麟之血鞏固許宣本就不穩的元神又幫他解毒。但只是稍稍離開,白夭夭便已經歸來,用她盜取的靈芝喂許宣服下。

許宣醒來的第一眼只有白夭夭,從此也只有白夭夭。

大抵男人都是這樣,看到一個願意為自己不顧生死的貌美女子就心生憐惜和感動。

逆雲心中不服,斬荒卻攔住他:“還不是合适的時候。現在哪怕說了,他也不過是将這感激均分為兩份。有人和我說過:‘悔意遠比情思來得更重。’我要他從此生生世世忘不了我。”

何況那日在北荒所受之辱,斬荒終有一日要向天帝和羅喉計都讨回來。如若許宣在身邊,難免太過分神易被掣肘。

他終究是舍不得。

後來白夭夭盜仙草一事敗露,被困于苦寒地受天雷之刑,許宣走投無路之下求到斬荒的頭上。若是平日裏斬荒尚能抵擋,但他為了許宣強行破關,又接連使用靈珠與麒麟血,如若再接下天雷,恐怕不僅自身行蹤将被發覺還将拖累整個妖族行事。

再者說,許宣身負七殺命格,久居藥師宮影響地勢靈氣。許宣在這藥師宮一日,斬荒便一日不可恢複到全盛時候的法力。

可他還是舍不得讓許宣離開。

所以他想到了羅喉計都。

“好。”羅喉計都問:“何時?”

斬荒将時間和地點一一與羅喉計都點明,甚至直言不諱要學一學那柏麟的方法,讓許宣忘不了他。直到說起那個凡人時,羅喉計都才後知後覺:“那個凡人難道就是你先前用聚魂燈——”

斬荒面色不善:“與你無關。”

羅喉計都不解道:“既是你心儀之人,你又為何放他與蛇妖雙宿雙栖,你應當将他留在身邊,最好與那蛇妖生生世世都不再相見。”

“不見心中就不念了嗎?”斬荒眼底閃過一絲諷刺,羅喉計都連自己和柏麟間都弄不清楚,還敢來這裏教他做事:“你與柏麟也許久未見了吧,你可曾忘記他?——哦,我忘了,你們當初取了我的神魂複生柏麟,現在已然相見了。怎麽,你現在将他留在身邊日日相見了?”

羅喉計都啞口無言。

這張臉的主人似乎總能讓他無話可說。

羅喉計都按照約定之時到達,看見斬荒正将白夭夭推入許宣懷中,并将二人困住,自己則留在牢裏為白夭夭受刑。白夭夭要受七七四十九道天雷,如今不過一半未到。斬荒在許宣面前不過是個修行中的肉體凡胎,不該受得了天雷的重擊。所以才落下兩道天雷,斬荒便體力不支跪倒在地,從口中溢出鮮血。

許宣再顧不得懷裏的白夭夭,嘶吼着要斬荒快些出來。

斬荒眼見羅喉計都已經來到,便依計強撐起身體,沖着許宣努力擠出一個微笑:“許宣,我喜——”

第三道天雷落下,斬荒在許宣面前重重摔倒,剎那間化作點點熒光消散開來。斬荒已死,困住許宣和白夭夭的結界自然消失。許宣沖入牢籠之中,伸手想要攏住光亮,卻再難感受到斬荒的一絲氣息。

羅喉計都适時出現,擡手化解天雷道:“斬荒托我來救你們……卻沒想到晚了一步。”

許宣仿佛捉到救命稻草,紅着眼睛跄踉到他面前:“你既能化解天雷,必定可以帶回斬荒,求你救救他!這一切全都因我而起,不該……不該是他命隕于此!”

羅喉計都只欠斬荒一個人情,懶得幫他演戲,幹脆打暈許宣丢給白夭夭,要她帶許宣趕緊離開。

監管天雷之刑的小神只看到魔尊出現,急忙上報天帝。羅喉計都待了一會兒見天雷不再落下,就當此事已了回到魔域。

他只覺得好笑。

斬荒要許宣忘不了他,所以在許宣面前生生消散,讓他徹骨傷痛。柏麟的智計不遜于斬荒,卻從未在他面前流露過一絲因傷痛造成的軟弱,即便受再重的傷也隐于人後。

柏麟如此,昊辰如此。

……他羅喉計都也是如此。

如果像斬荒這樣主動一些,又或者像禹司鳳和褚璇玑那樣重傷之時都能讓對方得見,是不是又會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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