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出城避暑的事最後還是四爺依了瑾玉的, 主要是瑾玉白天已經跟府裏衆人提起過這事,後院的女人們都高興壞了,年紀最小的耿氏更是已經回屋開始收拾東西, 在她看來只要福晉說了這事準成。

四爺也知道最近府裏因着自己的病上上下下連個大聲說話的都沒有,當主子的再是說一不二,有時候也得體諒體諒下邊人的難處。是以,四爺假模假式的考慮了一小會兒,便順着兩個孩子和瑾玉的意思點頭應下來。

只是這事也就高興了前半截,等到了園子裏都安頓好瑾玉把給四爺的信一拿出來,可算是點了炸藥包要不是有蘇培盛攔着,四爺差點沒把房頂都給掀了。

“烏拉那拉氏, 爺擡舉你了是不是, 還敢私扣爺的書信,真是膽兒肥啊。”四爺氣得手都直哆嗦,拿着信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一樣, “我說怎麽非要拉我來避暑,感情是因為這事,現在就敢自作主張,以後是不是要騎到爺脖子上拉屎。”

“貝勒爺好大的威風啊,不過一封書信罷了用不着往我腦袋上扣這麽大的帽子,又沒耽誤你什麽正事,這事你早一天知道還是晚一天知道有區別嗎。”

四爺一臉兇神惡煞恨不得要吃人的樣子, 瑾玉生怕他氣急了上手打自己,但這會兒退也無處可退, 讓也沒地方讓, 現在要是讓了以後才真沒了活路。

“這是大事小事的事嗎?啊!?”四爺怎麽也沒想到這會兒了瑾玉還敢跟自己犟嘴, “是不是我太慣着你了, 當初你不願進書房連書房裏一口茶都不喝爺的,爺還思量你是個懂禮數有分寸的主兒,現在看來是放長線釣大魚啊。”

氣急了的胤禛什麽混賬話都敢往外說,嘴上刻薄得能怄死人,這會兒又往前兩步逼到瑾玉跟前,一眼不錯的盯着瑾玉像是這樣就能把她看穿看透一樣。只有蘇培盛還跪在地上扒拉着四爺的衣袖不敢放,他就怕主子氣急了動手,那就全完了。

“你不是覺得我不該管你外頭的事,以前是你主動說起外邊那些爛七八糟污糟事兒的,又不是我要問你的,真要不想讓我碰這信門房上的奴才敢給我嗎。”

瑾玉知道四爺現在是一肚子邪火兒沒處發,在德州的時候能想出那麽個偏門法子來,就是想一鼓作氣把太子從儲君的位子上拉下來。好不容易法子奏效還在皇上跟前把自己的野心都給亮了大半,誰都不願意到頭來又是一場空。

“哼,我不是覺着這個還是覺得什麽啊,你這會兒少跟爺打哈哈,爺跟你說的就是這事,為什麽私扣爺的書信,說!”

都這會兒了還能戳穿自己的心裏頭到底想的什麽,四爺難免有些心虛,但心虛過後湧上心頭的是更大的怒氣,這樣的怒氣又沒地兒發,就只能沖着瑾玉來,好像只要把瑾玉壓服了讓她不再說,他心裏那點小九九就沒人知道了。

可惜現在的瑾玉不是剛來那會兒,如今兩人早就上了同一條賊船,心裏盤算的那些事也給對方交了底,只要胤禛的手還被蘇培盛拉着瑾玉就還有膽子反他的天。

“說就說,從今年以來你這心裏就沒消停過,不管幹嘛都是為了那事去的。在德州的時候說得好聽是替胤祺幫老九一把,其實不盡然吧,真要只是幫老九大可以等皇上氣消了再遞個折子上去,都是父子咱們家也沒把老子非要把兒子逼得上窮水盡的事。”

“回來之後直郡王這般不消停你也幹看着,就等着想要漁翁得利吧。現在利沒撈着又讓皇上把太子扶起來了,你氣的是這個,我沒說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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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說戳心戳心就得戳心窩子呢,瑾玉句句話都戳中四爺心事,聽得蘇培盛都快趴地上去了,幾個丫鬟更是跪在地上使勁磕頭,也不知道是求瑾玉趕快別說了,還是求四爺千萬別再問下去。

“沒錯,爺的福晉七竅玲珑心怎麽會有錯,錯的是我,我看錯了人!原以為福晉是懂我心思的人,沒想到……”沒想到這懂得太透了,透得四爺心肝疼。

“爺用不着陰陽怪氣的擠兌我,信到我手裏的時候我叫您了,你喝了藥叫不醒啊,那迷迷糊糊我把這信給你幹嘛,給你添堵啊。

再說你也不看看您自己現在是什麽個光景,關太醫說要你放寬心章太醫讓您別累着,這話人家是說得委婉,說得難聽些就是讓你少算計點,少這麽着急,別到頭來事沒成先把自己身子骨給搭裏頭。”

其實瑾玉懂四爺的心思,以前太子穩坐儲君位子的時候反而還好,反正下面的弟弟們都沒指望,現在儲君不穩他們一個個的心思就都活絡了。

四爺再穩重的性子看着兄長弟弟們相繼發力,多少心裏也有點着急,尤其在回來路上跟瑾玉袒露了心聲之後,就更是想有實質的結果。可越是這樣就越不得法,除了把胤禟送進大理寺這一步走得挺好,其他大部分時候還是在原地打轉,好像太子穩不穩都跟他沒關系。

“算了算了,爺不跟你掰扯這些,你說什麽都有理,你這人啊!”四爺像是恨鐵不成鋼,又像是惱羞成怒,反正手指頭指着瑾玉哆嗦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只能拂袖而去。

“淺草,快來,快來扶我一下。”四爺被氣走之後屋裏的丫鬟沒一個敢起身,還是瑾玉顫着聲兒喊人淺草和槐花才哆哆嗦嗦的爬起來。

“福晉,您沒事吧。”

“沒事,就是腿有點軟。”

說是說沒事,其實怎麽可能沒事,瑾玉覺得自己剛剛簡直就是走鬼門關前頭繞了一圈回來,兩條腿坐下了還直哆嗦,這一次沒給吓尿就算不錯了。

“姐,你怎麽來了,也來問怎麽回事啊。”

“我額娘讓我來看看,怕嫡額娘那邊顧不上你。”

玖洲園裏吵得天翻地覆,整個園子裏都跟着直哆嗦,李氏更是抱着弘昀連門都不敢出,一個勁的後悔不該跟着來。以前府裏福晉和四爺吵她都看在眼裏,那是吵嗎?那都是鬧着玩。

今天這才是真的鬧掰了,往後這日子還怎麽過還能不能過都兩說呢。李氏自從成了側福晉之後就知道當正經主子和後院格格之間有什麽區別,不止是那聲側福晉和份例銀子的事。

娘家來信說再過兩年爹爹說不定要往知府的位子上走,這時候李氏比誰都不願意府裏亂。只有貝勒府裏安安穩穩的,主子才能安心用李家的人,但凡鬧起來自己這個側福晉到時候出頭還是不出頭都落不着好,連帶着主子對李家用着也不放心。

“沒事,不就吵一架,以前又不是沒有,過幾天就好了。”兩個大人剛吵起來那會兒,弘晖就被自家阿瑪給轟出來了,四爺最忌諱在孩子面前吵架,用他的話說就是不體面。

但其實弘晖壓根不怕自己額娘阿瑪吵架,他最怕的還是小時候剛懂事那會兒,在阿瑪額娘跟前兩人誰都不多說話的樣子。板着個臉說的都是好聽話,但其實孩子最敏感,這好話到底是真是假或許不懂但弘晖能明白。

“倒也是,有得吵總比沒得吵好,上次我去後院就聽見宋格格說來着,說是咱們府裏不缺吃不缺穿就是缺張嘴,一天到晚的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嘴都閉臭了。”

貝勒府裏的孩子,從小就見多了後院這些事,弘晖随便打個岔就把大格格的思路給岔開,原本是被李氏打發過來探口風的,最後兩孩子的話題愣是從兩個大人為什麽吵架變成這次要吵多少天才能和好,為此大格格還拿出個玉佩當彩頭。

瑾玉是全然不知道倆孩子在拿自己打賭,跟四爺大吵一架之後她好幾天氣都覺得不順,好不容易涼快一點去花園子裏逛逛,沒想到都逛完了回來路上,不知道怎麽腿一軟愣是平地上摔了一覺,差點沒把身邊丫鬟給吓個半死。

“福晉,奴才去找爺回來瞧瞧吧,您看您這摔得都見血了。”夏□□裳單薄,摔下去那會兒瑾玉手肘先着地,雖然沒摔出個好歹來,但手臂上還是蹭出一長條血道道來。

“不準去,誰也不準去,不就是摔一跤又沒別的事。”正是跟四爺較勁的時候,自己走平地摔一狗啃泥夠丢人的了,還讓人去找四爺?想得美。

來園子裏的第一天晚上兩人吵了個天翻地覆之後,就一直犟着誰也不肯先低頭。前兩天在園子裏擺酒請客,都是前邊書房擺一個戲臺,後頭玖洲園擺一個戲臺,雖然兩人都默契的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但明眼人一瞧就知道這是又吵上了。

“福晉,要不您就低個頭吧,這次這事……”

“怎麽,你也覺得這事是我不該了對不對。”

瑾玉看着丫鬟小心翼翼的給自己手臂蹭出血的地方上藥,還能分出心思來跟槐花掰扯。

那天晚上的事瑾玉身邊的奴才各有各的想法,淺草和蕭嬷嬷覺得瑾玉做得對,這事說到底還是為了四爺好,吵個架不算大事。槐花和福嬷嬷卻覺得瑾玉不該那麽火上澆油的氣四爺,尤其槐花,非說四爺被氣得出門的時候眼眶都紅了,看着叫人心裏難受。

“不是,奴才不是這個意思,您肯定是為了主子爺好這事誰都知道,但主子爺是主子嘛,又是爺們,總得給他留點面子。”

“留了啊,之前關太醫說他心思過重才病的,我不也勸了,這不是勸了沒用,那天晚上那情況我要是退一步他就得進十步,說不定真得挨打。沒瞧見他那拳頭都攥得死死的了?”

“瞧見了,奴才那會兒就跪在您身邊,只要爺敢動手奴才就擋您身前絕不會讓您挨打,我都想好了。”槐花是個單純性子,她這麽說瑾玉信,聽她小嘴兒叭叭的說這些瑾玉都跟着心情好了不少。

“不過奴才還是覺得您不能每次都想得這麽仔細,過日子總得糊塗點兒才好。”

“去去去,你倒還教訓上我來了,一黃花閨女知道什麽是過日子啊,真想過日子趕明兒我就給你找個人家嫁了,到時候你就知道到底是算計好還是糊塗好。”

槐花性子直白想到什麽說什麽,說完她又出去玩去了自己說的全都抛在腦後不記得。但瑾玉卻把這她最後說的這幾句話往心裏去了,晚上躺在床上老想着這事,想到半夜才睡着。等到第二天起來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剛下床腿一軟,繼昨天在花園裏摔一跤之後又誇嚓一下跪地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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