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美麗新世界（八）
進公司跟遇見的員工打招呼，米勤才覺得自己又回到了人類社會。周末的兩天不過是南柯一夢，虛幻地難以想想。看看在現代化辦公桌前工作的寧九月他們，米勤一度覺得也許分裂的那個人是自己。
韶傾知照慣例開了個早會，然後就回辦公室了。米勤趴在桌子上整理會議記錄，這時胡耀的電話到了。
兩個周沒聯系，胡耀肯定又被導師抓到到哪個鳥不拉屎的偏遠山區當勞動力挖古墓去了，現在才想起這個落難的發小。
“我說，你小子沒餓死吧，聽說你爸這次真的對外宣布要跟你斷絕父子關系。”胡耀的聲音帶着幸災樂禍。
“哼哼，他要是真的這麽想怎麽不去登報紙，不怕我媽跟他離婚。”米勤知道他家老頭子的秉性，不過是想給他點兒教訓而已。
“那你現在還有錢麽？兄弟支援你。”
“不必，我現在可以自己賺錢養活自己。”
胡耀似乎有些吃驚：“米三少居然開始工作了？不知道在哪裏高就？”
“萬物集團，總裁特別助理。”米勤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裏突然有些小小得意。果然自己得來的才是好的。
“萬物集團？真的假的，你還沒畢業，又沒什麽經驗……”胡耀不但是個學霸，心思也活絡，“不會是人家總裁想攀上你米家和李家的關系，故意給你個職位做好人吧。”
恩哼，就算是他真是為了兩家去的，也絕對不是為了巴結，你見過把人往死裏整的巴結方式嗎？米勤心裏這麽想，嘴上卻說：“管他呢，反正老爺子不知道，就算知道也只會裝聾作啞，我家關系是那麽好攀的嗎？”
兩個人胡侃了一會兒，米勤心裏才輕松起來，不論怎樣家人朋友都還在，遇到什麽他也可以硬撐過去。
下午韶傾知有個會議，是跟外部客戶一起讨論什麽方案。米勤帶着行政布置好會場，準備偷偷呆在角落裏旁聽，卻在看到韶傾知身邊的人的時候吓得從側門溜了出去。
怪不得看到到訪者名字的時候覺得似曾相識，這個人叫鄭珉，是二哥的競争對手之一，曾經在一個酒會上見過。商務部鄭部長的侄子，京城三代裏面比較有所成就的一個。想不到他跟韶傾知也有業務往來，雖然不确定他還記不記得自己，但是防範未然還是不露面為妙。
只是怕什麽來什麽，很快市場部參加會議的一個經理來叫他，說是韶傾知讓他去做會議記錄。
米勤進去的時候一直低着頭，默默坐到會議桌的一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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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上讨論的是關于萬物集團和鄭珉的公司一起合作投标京城一塊很燙手的地，貌似競争對手來頭也很大，于是兩家打算聯手。萬物集團拿設計方案，鄭珉負責打通一些關系，加上兩家資金聯合，聽上去的确勝算很大。
米勤努力地抓住其中一些結論和重點，飛速在本子上劃拉，但是很多地方還是跟不太上。以前這種業務方面的會議記錄都是羅羽來做的，真不知道這次韶傾知用意何在，莫非別有用心？
會議過程中，鄭珉的目光似乎有幾次落在米勤身上，但是很快就移開，米勤只有裝作不知道。
一下午的會議開完，米勤這個只負責聽的也疲憊極了，他抓起本子就想趕緊回去，卻不想被鄭珉叫住。
“這位很是年輕，我之前沒見過，不介紹一下？”鄭珉朝韶傾知笑道。
韶傾知輕描淡寫：“我的新助理，米勤。”
鄭珉意味深長地看着米勤：“年輕有為啊，不過我認識一位姓米的商業巨頭，看上去跟米助理倒有幾分相像。”
“是嗎？我長了張大衆臉大概。”米勤似乎沒什麽興趣，應付了一句。
鄭珉倒也沒再追問，跟韶傾知告辭離開。
“聽完有什麽感想？”會議室裏就剩下兩個人，韶傾知直接問米勤。
米勤抓了下頭發，“具體方案我只能聽懂個大概，但是我總覺得憑鄭珉的背景和他展現的實力，似乎不用聯合別家也能獨吞這塊地的開發吧。”
韶傾知略微意外的擡了下眉毛：“你倒是抓到了核心，孺子可教。”
“那鄭珉這麽做是為了什麽？”米勤問。
“當然是保證商業利益的同時，另有所圖。”
米勤驚訝：“難道他是想要你這裏的什麽寶貝？他怎麽會知道的？不是說店裏東西不賣給人嗎？” 那是經歷了多少摧殘，他才能說出“不賣給人”這樣聽上去很值得去看精神科的話。米勤說完，心酸地抽搭了一聲。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到底為什麽而來我們就靜觀其變好了。不過，話說回來，你怎麽知道鄭珉背景不簡單？”韶傾知看着米勤。
“……我聽人家說過。”差點忘了這個資本家的本質，居然自己說漏了嘴。
韶傾知也沒再深究，而是關心起米勤：“最近工作上有什麽困難嗎？”
“沒有。”就是那只貓妖賴在我家很困難。
“哪裏不适應嗎？”
“都适應。”就是不适應向一群非人類賣非人貨。
“草編米小勤還在吧？”
“早就進我家——”的垃圾桶了。米勤關鍵時節硬生生咽回後半句話，差點背過氣去。
在這個終極大boss面前，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
“好好保存，能保你平安。”韶傾知囑咐。
在米勤聽來，這更像一句警告：敢弄沒了，小心你的小命。回家還得把它從垃圾桶裏翻出來供着，免得哪天韶傾知秋後算賬。這日子真是過得比皇帝身邊的伺候丫頭還如履薄冰。
只不過兩個周不到，米勤做起事情來已經有些總裁助理的範兒了，沒有了自由和懶散，但是每天日子充實起來的感受也很微妙。米勤現在一走進公司立馬會換一個模式，驟然覺得自己存在感和責任感十足，走路都是帶風的，整個人都神采奕奕。
這天進門的時候，連寧九月都忍不住稱贊：“米勤可是越來越professional了。”
韶傾知站在門口點頭：“聰明好學，一點就通，确實是個好苗子。再接再厲，希望你除了做好公司的工作，也可以對周末業務更加熟練。”
剛剛還自鳴得意的米勤立馬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樣，挪到自己座位上趴着裝死。去他的周末！為什麽總有人要在他對美好生活充滿希望的時候來當頭一棒，告訴他不要白日做夢，你已經被逐出普通人的行列，從此要跟妖怪為伍。
“我下面跟客戶有個小會，下次要提前通知行政服務準備些好茶。以後對于客戶也要分類管理，我們是服務行業，要細致挖掘客戶特別和需求。”韶傾知提醒他。
米勤的積極性已經休克，心裏嘀嘀咕咕詛咒老板的的無良，明明是他沒告訴自己，反過來埋怨自己不仔細，不可理喻有沒有。
人什麽時候來的米勤也沒接到前臺通知，糾結半天他是決定跑到小會議室看個究竟。
遠遠從打開的門縫裏傳來爽朗的笑聲。
“老弟啊，還是你上道，做人做到這個份兒上，我都不得不服啊，哈哈哈哈……”
米勤偷偷湊近，從門縫裏瞄了一下，心中吃驚。裏面那位他也認得，是組織部的某個司的司長，叫于收，手裏有實權，因為跟舅舅在職務上有些關聯，曾經去過外公的壽宴。至于米勤為什麽記得這麽牢，實在是因為他送的壽禮是一種高檔的熏香，偶爾點過一次，外公當晚睡眠質量特別好，老失眠的症狀減輕了很多。後來拿去讓人鑒定，說是看不出成分，但是沒查出有害物質。這香終是沒敢再用，不過這人也算是在家裏引起過話題。
韶傾知真是手眼通天，一邊是京城商圈的大鱷，一邊是政府的實權人物，個個都跟他稱兄道弟，利益相連，真是不可小觑。
米勤正琢磨着，就見于收往沙發上一靠，毛茸茸的大爪子捧着一個大杯子，咚咚咚喝了個痛快。
“哎呀，還是在老弟你這裏舒坦，沒有束縛，沒有什麽人情世故，權力鬥争。”不管語氣還是表情，都跟一個圓滑老道的政府高官相去甚遠。
但是，這不是重點啊喂！！！沒他麽看到這位老兄長着爪子嗎！爪子！
米勤瞬間進入失控狀态，他很想扯着嗓子尖叫，把全公司的人都招來一起看妖怪，又想立馬昏過去圖個清靜，但是除了全身僵直動彈不得，他什麽也沒做。
“米助理，去通知前臺備車，半小時後送貴客回去。”韶傾知似乎知道他站在門外，這句話像是解咒的清音，瞬間解除了米勤吓得半死的狀态。
米勤哆嗦着轉身，往樓梯口那邊挪動過去。
原以為世界上只有一個妖怪茶樓，其他地方還是一片清平，誰知道連公司也被妖魔入侵，甚至政府的實權人物都不是人，整個世界上都變得荒誕不經，鏡花水月般模糊不清。
路過樓下，有同事迎面跟米勤打招呼，卻被米勤x射線一樣的眼神盯得發毛。一路上被米勤盯跑了好幾撥人，很快大家都在紛紛議論是不是老板要有什麽舉動，準備整治一些人。
“老板，你不用解釋，我不想知道。”回到辦公室的米勤擺擺手，表示已經無力承擔更爆炸性的信息。
可米勤忘了韶傾知不是個貼心老板，向來走唯我獨尊的路線。
“他不是妖怪，是神。”
看着米勤搖搖欲墜的身形，忙補充了一下：“只是個小山神。”
“來人，我需要杯鎮靜劑壓壓驚。”米勤氣若游絲地求救。
沒有鎮靜劑，也沒有人來救他，只有鐵血老板執着的解釋。什麽這個小山神只是管着他那座山頭太陽升落，什麽他沒有殺傷力只是長着虎爪子而已。
“你看，十分的尋常，除了長相。”韶傾知說道。
不是人本身就是最不尋常的！
“你就是通過掌握這些人，呃不，非人，最需要的一些東西，跟他們勾搭成|奸，利用他們的權利和金錢來完成自己稱霸世界的野心！”米勤幡然醒悟。
“你是不是美國漫畫看多了，稱霸世界？那不是只有炮灰大反派才會做的腦殘舉動？”韶傾知好笑道。
“……就算不是，你也不能否認你這公司有問題。”
“公司手續齊全，經營正常，財務穩健，管理有序，用工合法。”
“……就算沒有，你也是在利用不正當關系，做不正當競争。”
“這個國家裏人情往來，錢權交織，再正常不過，你所謂的不正當莫非就是因為我認識的一位官員他長着爪子？”韶傾知反問，“至于不正當競争，你不會以為把上幾個官員就能呼風喚雨獨霸市場了吧。就算這個官員不是常人，他也做不到只手遮天。占據這個國家權利與財富的還是人，于收不過是個別現象。我說過這些你眼中的異類過着和普通人一樣生活，他們不能也不會利用自身力量改變世界。天道有常，自然有序，違背常理才是真正的異類，不管人或妖都會遭天譴,他們清楚地很。”
“你滔滔不絕說這麽多不就是想說他們普通的很，跟人沒什麽兩樣？”米勤不得不佩服韶傾知的口才，自己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反駁。
“沒錯。”
“哪裏沒有錯！先不說你到底是何方神聖，就外面那幾個，一個拿花生米就能砸暈人的女人，一個單手把大櫃子拎來拎去的面癱，一個瞬間讓一屋子水煙消雲散的孔雀男，還有一個喜歡囤積食物做飯好吃得不正常的宅吃貨——”說到這米勤一頓，“難道，他是天上的食神？！”
“咳咳咳——”說的嘴巴發幹正在喝水的韶傾知被嗆了個正着。
“……好吧，他那副樣子做天神有點兒難度。不管怎樣，小爺不幹了，我要辭職！”
“你跟我簽了兩年的合同。”韶傾知提醒他。
“哪條法律規定辭職違法嗎？”
“是不違法，但是有違天理。向我承諾過事情，沒有人能違背，我即使想辭退你也無能為力。”韶傾知一臉無辜。
“……你給我下了什麽咒語？！”
“沒有咒語，只是規律而已。總之，你不要想別的了，現在要努力做得就是——習慣。”
米三少的忍耐力在這個時刻，終于崩盤了。他直接朝老板撲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蓐收：又西二百九十裏，曰泑（ao）山，神蓐（ru 四聲）收居之……是山也，西望日之所入，其氣員，神紅光之所司也——山海經西次三經.泑山
【再向西二百九十裏，叫泑山，神蓐收住在這裏……從山頂向西望去，可以看太陽落上的情景，它的氣象也是圓的，神仙紅光即蓐收在主管此事】 編者解釋的有些怪==
ps：中國神話體系比較複雜和混亂，所以很多針對一個神或獸會有很多不同說法，蓐收在其他記載中也說司秋之神，白帝的輔臣等等……山海經取其為金神，即掌管太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