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無底人心（五）
麥當當鼻子嗅了嗅，穿過小麥田往深處走去，一邊走一邊戰戰兢兢四處觀察。韶傾知自從說了懷疑有人來農場搗亂，他就食不下咽，總覺得農場危機四伏，危險遍地。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突然他的耳朵動了一下，一下子放慢了腳步，哆哆嗦嗦往田邊那塊茂密的植物帶挪動。是什麽聲音啊……麥當當趴在地上，從植物下面的空隙開始往裏鑽，邊鑽邊默念阿彌陀佛。
眼前很快就出現了一片低窪地，裏面各種植物參差不齊，麥當當只能從很有限的視線範圍裏看下去，貌似一切平靜如常。他松了口氣，擡手擦擦額頭上的汗。
等他把胳膊放下來，就見視野邊緣驀地伸過一只纖細白嫩的手，開始從離他不遠的杜衡莖葉之間摸索。
媽呀！！！麥當當吓得大氣不敢出，把頭埋在胳膊之間，慢慢往後蹭。退着退着，突然衣領子被拉住了。
啊啊啊啊啊啊！！！被抓住了！！！
麥當當手腳并用往後爬，腦袋就是不敢擡起來，他急的一腦門子汗都快把地刨出一個坑來就是一步都挪動不了。就聽耳邊哧啦一聲，麥當當打了寒戰，直接兩眼一翻，原地暈倒。
米勤正糊弄着用抹布在桌面上亂擦一氣，眼睛不住地朝裏面站在一起相談甚歡的韶傾知和晏西如身上瞟。最近這兩個人真是黏糊個沒完，從公司都搞到茶樓來了，有傷風化！
“喂喂，專心一點。”羅羽眼角直跳。
米勤調回視線才發覺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把抹布擦到了旁邊站着的羅羽身上。
“……呵呵呵，看你衣服上有點兒灰塵。”他抓緊時間吹了兩下，“這下幹淨了。”
“……那是你抹布上的灰！”
米勤縮了縮脖子，覺得孔雀男要發飙急急往後躲，一下子跟身後的人撞了個結實。
“嗷！”米勤捂着撞疼的腦袋回頭看。
杜欽氣勢萬鈞地站在門檻上，一只手扶着門框，另一只手扶着肩膀上扛着的一頭豪豬，面色冷峻地看着屋裏的人。
米勤揉了揉眼睛，還是一頭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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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下竄出去三米遠，叫道：“我靠！你怎麽不買處理好的，買頭帶毛死豬的怎麽吃！而且居然還是長得牙的，不是保護動物吧？”
“死豬”非常适時地哼唧了一聲，還抖了下腿兒。
“……居然還是活的！”
羅羽按着他的臉推到一邊兒，問杜欽：“什麽情況？”
杜欽走進來把門關上，把肩上的豬很随意丢在沙發上：“不知道。我去的時候它就這樣了。”
寧九月拎着水壺走過來，居高臨下地看着沙發上的豪豬，眼睛一眯：“死了沒？”
豬躺着一動不動。
“死了的話我就直接熱水脫毛了。”她微笑着把水壺傾斜起來。
沙發上長着獠牙的豬突然骨碌一下坐了起來，擎着兩只短前爪，一臉驚慌地轉着小眼睛四下掃視。
羅羽恨鐵不成鋼地指着他：“麥當當！你真是個豬隊友！”
米勤下巴差點掉在地上：“……原來你真的是二師兄！！！”
看到自己回到茶樓，麥當當才松了口氣，抖動着小耳朵一臉苦相【豬還能看出一臉苦相！】道：“人家遇到好危險的事情了嘛。”
韶傾知已經走了過來，似乎對面前的一切習以為常：“描述一下，不準加入主觀形容。”
“……”麥當當老實把情形說了一遍。
“誰抓住了你？”韶傾知把臉轉向杜欽。
杜欽面無表情：“我找到他的時候，他正趴在樹叢裏，領子上勾着一根有刺的花藤，還扯破了一道口子。”
“……”羅羽和寧九月一起伸手使勁朝麥當當點點點。
一直被擠在外圍的米勤實在忍不住：“你真的是豬八戒吧？”
麥當當的胖身體瞬間靈活地如同體操隊員，一下子蹦起來，一臉憤然：“誰是豬八戒！不要用那麽蠢的豬來侮辱神聖的我！”
人家好歹能直立行走，你還不如人家好吧==
“求大神賜教。”米勤趕緊做恭順狀。
麥當當神氣地一仰存在感十分委婉的脖子：“我可是上古吉祥瑞獸，當康。”
“……”米勤一臉迷茫。
“……你居然連這麽神聖的名字都沒聽說過！”麥當當悲憤。
吱呀，大門被推開。
“喲，這麽熱鬧，我來的太早了，還沒營業嗎？”米承裕一手插着兜，大步走進來。
衆人：“……”
米承裕極其準确在人群中定位到晏西如，送上一個溫柔迷人的笑容。然後慢慢掃視一圈，最後停在人群中央的沙發的——那頭坐着的豬身上。
米承裕：“……”
衆人：“……”
米勤：好尴尬，好尴尬！有個人出來說句話，打破這種詭異的沉默好不好！
晏西如閃身走到前面，微微勾起嘴角：“你怎麽來了？來看米勤的？”
米承裕立馬從石化狀态複活：“是啊，沒想到你也在，真是太巧了。”
衆人：才怪！
晏西如一伸手指着樓上：“他們在開早會，我們兩個外人不如上去先喝口茶？”
米承裕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朝樓梯走去：“西如一定很懂茶，我今天讨教一下。”
“胡亂喝喝而已……”
兩個人交談着上了樓。剛剛的無言以對，面面相觑好像都沒發生過。
米勤臉都快歪了：不要泯滅你的人類底線喂！！！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未來媳婦兒還有詭異現象，拜托你追究一下啊QAQ
等麥當當邁着四條小短腿沖進廚房，不到二秒鐘又恢複成那個雞窩頭的矮胖子從裏面走出來。
“按照當當的說法，那個去偷杜衡種子的應當是個女的。”羅羽跟韶傾知讨論。
韶傾知點點頭：“很可能和米勤當初見到的是同一個。王述在紳都有股份，去年成了最大的股東。他對這個馬場上心無可厚非，但是這個總是出現的女人跟他什麽關系，為什麽膽敢冒着被我發現的危險也要濫用神草？”
“我不是說了嗎？兩個人有一腿，說不定是真愛來着。”米勤鄙視老板的物質。
“真愛？”韶傾知臉上浮現出冷漠，“一個與天地一般長存的生物，還有什麽需要去愛？”
……老板，你可一定要有愛啊！否則我的日子可怎麽過！
看着幾個人還在讨論，米勤一把攬過麥當當的脖子，直接拖進廚房。
“當當兄。”米勤一臉奸笑。
“你你你要幹什麽！”麥當當驚恐不已。
“不要害怕嘛，我只是區區一個弱小人類，您是聖神的——什麽康。”
“當康！”
“對對對。”米勤搓搓手，“你看，我們哥倆平時關系也不錯，那是跨越物種和凡塵的友情啊，多麽珍貴。”
麥當當立馬感動地點點頭。
“我還想跟大家一起共事很久，所以我只了解你可不行，不如，你來給我介紹一下其他同事們？”
麥當當摸摸頭：“其他同事你不是認識了嗎？”
“我認識的只是他們膚淺的外表。呸呸，我只是膚淺地認識了他們的外表，卻不像跟你一樣認識到神聖的靈魂！”米勤略激昂。
“這個嘛……”麥當當撓撓頭，“該你知道的時候他們會告訴你的。你看，你連我都沒聽過，告訴你也沒有用。”
那是因為你名氣太小了！
“那你就說他們是不是活了很久？”
“嗯。”
“那是不是經歷過很多朝代？”米勤兩眼放光。
“當然，他們見過黃帝。”
“嗷嗷，哪個皇帝？”
麥當當奇怪地看着他：“不久一個黃帝嗎？”
一個……難道是——炎黃子孫裏面的那個黃帝！等等讓我算算他們到底活了多久，米勤低頭開始扒拉手指頭。
“不過也不算什麽了，他們有的從盤古開天辟地就開了神智。”
盤古！！！等等讓我再算算，米勤繼續扒拉手指頭——尼瑪好多，無從計算.
“對了，那老板呢？他是不是人？！”米勤最關心這個。
“他——”
“我不是人。這個評價聽上去相當兇殘啊。”韶傾知抱着胳膊靠在門口。
“不不不，你這麽親和愛民的領導必須是人。麥當當！工作時間怎麽能亂嚼舌頭，評論領導呢！”米勤十分嚴肅，“還有很多活兒等我們去做，不要在這裏浪費青春。”他一把拉起麥當當，從韶傾知身邊竄了出去。
韶傾知低着頭半晌，突然撲哧笑了出來。
今天親眼看到麥當當變成一只——當康，對米勤的觸動太大了。他一直自欺欺人地不去探究總裁辦的人到底什麽來路，就是不想捅破這層窗戶紙。如今破了個大窟窿，堵也堵不住，他反而抓心撓腮地想知道其他人到底是什麽妖什麽神。
連個能讨論商量，頭腦風暴一下的人都木有，太孤獨了。
米勤在自己床上滾來滾去的時候，米承裕的電話到了。
“你們那個茶樓子到底什麽貓膩？”
米勤差點哭粗來。二哥原來你依然英明神武，明察秋毫，沒有色令智昏。
“怎麽把我們西如也攪和進去了？”
第二句讓米勤直接哭了粗來。
作者有話要說：
當康：欽山……有獸焉，其狀如豚而有牙，其名曰當康，其名自叫，見則天下大穰——山海經東次四經.欽山
【欽山有一種獸，形狀像豬但是有牙，名字叫做當康，它的叫聲就是自己的名字，見到這種獸就會天下豐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