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年關

到了年關皇城裏四處張燈結彩的,本就繁華的街道更顯熱鬧,一眼望去人頭攢動,擁擠不堪。

身着玄色長袍的年輕男子,一把将旁邊淺藍華衣裹身的姑娘拉近了些,避開了即将踩到她的那人,偏過頭低聲關切地說:“這兒人太多了,阿妧還是要小心些。”

顧妧虛靠在溫暖的懷抱裏,藏于面紗下的秀顏難得升起幾分紅暈,也不知道是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吓着了,還是羞于在大庭廣衆之下這般拉拉扯扯。

她輕輕推開池瑜,細聲應道:“是小五太緊張了,姐姐沒事的。”

注意到她臉上不太自然的紅意,池瑜還有些不解與詫異,但察覺周圍略帶探尋的目光時,才後知後覺自己方才的舉動似乎有些越矩了。

池瑜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略顯局促地解釋道:“畢竟是我纏着阿妧非要出來的,若是不小心磕了碰了該如何是好?所以我才……”

“傻小五,姐姐又不是什麽瓷器,哪有那麽嬌貴?”顧妧覺着好笑又無奈,語調柔婉地說,“而且姐姐會同意也并非只是小五所說那般,小五難不成又忘了麽,上次姐姐答應過你的,不過因着前陣子發生的那些事耽擱了罷了,再說小五這幾日也累着了,出來散散心也好。”

池瑜一愣,恍然憶起慶功宴過後顧妧好像的确答應過她,說只要乖乖喝藥就會帶她出來玩。

“阿妧又使壞了!”一想到自己這幾日辛辛苦苦加緊批閱的那些奏折,以及昨晚她為了讓顧妧松口所做的事,就覺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又氣又惱地控訴道。

“姐姐昨夜可什麽都沒說呢,是小五記性不好,總是忘東忘西的,怎麽能怪姐姐呢?”顧妧壓了壓微揚的嘴角,可還是有些許的笑意漫上了眼底。

池瑜的脖子都紅透了,咬了咬牙道:“阿妧分明就是故意的!”

“小五多心了。”顧妧斂了笑,一本正經地扯開了話題,“乖,晚些還有家宴,再耽誤會怕是玩不了多久了,難得出來一趟,小五莫不是打算就站在這同姐姐閑聊罷?”

聞言池瑜克制着做了個深呼吸,皮笑肉不笑地說:“等回去了我再同阿妧好生論道此事。”

顧妧悄悄捏了一下她的手,如挑釁般對她笑了笑,溫聲應道:“好,那姐姐夜裏等着小五。”

池瑜的胸腔劇烈地起伏了好幾下,顯然是被氣得不輕,但奈何是在外面,她也不好對顧妧做什麽,只能暫且将這口氣咽下,尋了個最近的店鋪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公子想要些什麽?”店裏的小二見她一身錦衣羅緞,眼前登時一亮,又瞄見她身後跟着一名秀眸顧盼生輝的女子,便笑得愈發讨好了,拿起一支玉簪道,“公子,您瞧瞧這玉簪,做工精細,跟您夫人配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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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瑜本只是想随便看看,畢竟宮外的東西再好也比不得顧妧已有的那些,但那聲“夫人”還是很好地取悅了她,便接過了小二遞過來的玉簪仔細打量了一會。

做工并非上乘,玉質也不夠細膩,不過尾部雕刻了兩朵并蒂綻放的百合。

想起這花所代表的含義,池瑜欣然摸了銀子連同玉簪一齊交給小二,吩咐道:“包起來罷。”

“好嘞。”小二笑眯了眼,邊麻利地拿出錦盒,邊趁熱打鐵地介紹道,“公子可還要看看別的?店裏有幾件新到的玉佩,想來也很适合尊夫人。”

池瑜頗為滿意地看了他一眼,聲含愉悅地颔首道:“嗯,拿來看看罷。”

小二迅速将東西裝好,小跑着去取了幾塊玉佩回來,一一擺在池瑜身前的櫃臺上,嘴角都快挂到耳後去了,“都在這了,還請公子過目。”

刻的都是些鳥獸,玉子規、玉仙胎、玉山君還有玉撲握,一個個倒是姿态多樣,栩栩如生,材質也比那玉簪要好上不少。

池瑜拿起玉山君在手裏把玩着,心裏不由得念起顧妧說過的話,轉過頭揚眉笑問道:“夫人可還喜歡這個?”

顧妧見她眼底有些促狹之意,便也回以一笑,柔聲應道:“只要是夫君挑的,妾身自是都喜歡的。”

池瑜呼吸一重,壓低了聲音道:“夫人方才說什麽?”

“小五不是都聽着了麽?”顧妧笑意嫣然地反問道。

“小氣。”沒能如願再聽一次的池瑜撇了撇嘴,小聲嘟哝道,“就讓阿妧再叫一聲,左右又不會少塊肉。”

她把東西還給小二,付了銀子讓人一起裝好,拎起錦盒上綁着的細線就往外走。

“小五這就生氣了?”顧妧跟在她旁邊,偷偷牽住了她的手忍着笑說。

“沒有。”池瑜視線左右晃着,就是不去看顧妧。

“好了,莫與姐姐置氣了。”顧妧湊近了些,放柔了聲音同她耳語道,“外面人多着呢,待只有你我了,瑜兒想聽什麽都可以,這樣可好?”

溫軟的氣息透過面紗撲在池瑜柔嫩的耳垂上,鼻尖還能聞到似有若無的冷香,被牽住的手心裏也有一只微涼的指尖來回摩挲着,惹得池瑜不僅身子覺着癢,連心底都泛起了一陣難耐的癢意,像是有數千只螞蟻從上面爬過,那一瞬間她甚至升起了一股直接回宮的沖動。

好在是顧妧馬上就退開了,池瑜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暗罵了好幾聲沒出息後,才強行穩住聲線道:“這可是阿妧自己說的,不許哄我。”

顧妧揚着淺淺的笑容,輕聲應她道:“嗯,姐姐何時同小五說話不作數了麽。”

聽得保證,那張隽秀的小臉重新挂上了真切的笑容,興致高昂地拉着顧妧在各個街邊的小攤上逛着,不一會手上就拎滿了,都是些有趣的小玩意,以及民間的小食零嘴、話本傳奇,口裏還叼着根串好的糯米圓子,上面包裹着的黃豆粉沾了不少在嘴邊。

本來顧妧念及她難得出來一趟,也就由着她,但瞧她那般費力,又不免覺得心疼,取了帕子替她擦去唇角的粉漬,又拿下了她口中的竹簽,柔柔地勸道:“小五,我們先尋個地方歇會,叫人将東西送回去,晚些再逛好不好?”

池瑜嘴裏還塞着好幾顆團子,含糊地說:“阿妧是覺着累了麽?若是累了不如直接回去好了。”

顧妧心間發軟,但見她臉頰鼓鼓的,分外可愛,忍不住順着她的話頭逗她道:“這便回去了,小五可舍得?”

那雙熠熠的星眸間顯然有幾分不舍,可池瑜還是搖了搖頭,咽下口中的東西溫聲道:“舍得的,我不想阿妧太累了,畢竟夜裏要等到很晚才能歇息,眼下回去先歇會也好。”

“傻小五,姐姐不累的,反倒是小五拎着這麽多物件,又不讓姐姐幫你,瞧瞧,手都被勒紅了。”顧妧托起她的手讓她自己好生看看,本白嫩的指節被勒出了好幾道深深的紅痕,邊上都有些發白了。

池瑜立馬抽回手背至身後,幹巴巴地笑道:“無妨,也不重的。”

顧妧微攏着眉心,“不重為何不讓姐姐幫你?”

池瑜一噎,腦子飛速地轉動着,突然靈光一閃,眨了眨眼無辜地說:“逢人見了我們叫得都是公子和尊夫人,這世間哪有讓夫人提東西,夫君空着手的道理是不是?旁人會笑話我的,阿妧也不想我被人指指點點的對不對?”

“就你有理。”顧妧沒使什麽力氣地捏了下那張挂着淺淺弧度的小臉,有些沒好氣地說,“那下次便不讓小五打扮成這樣出來了,看你還能尋着個什麽借口。”

池瑜似是想到了什麽,有持無恐般地彎着眉眼問道:“若我打扮成阿妧這般,難不成阿妧就樂意了麽?”

這次換顧妧被噎住了,惱恨地加重了力道,語調危險地說:“小五如今膽子大了,都學着挾制姐姐了。”

池瑜被捏得疼了,立馬放軟了聲音替自己叫冤:“我哪敢挾制阿妧呢,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阿妧作何這般生氣呢,對不對?”

顧妧知她這是在裝無辜扮可憐,眼神涼涼地睨了她一眼,語帶威脅地說:“小五就不怕姐姐不讓你再出來了麽?”

池瑜癟了癟嘴,不滿得小聲控告道:“阿妧這才叫挾制,我那頂多只能算是以眼還眼,誰讓阿妧沒事總喜歡逗我。”

顧妧無可奈何地松了手,又好氣又好笑地說:“姐姐何時教過小五‘睚眦必報’這個詞了?”

池瑜揉着發疼自己臉,心想肯定已經紅透了,嘴巴便撅得更高了,嘀咕道:“還用教麽,阿妧這不已然身體力行了麽。”

顧妧冷眉而視,“小五方才說什麽?”

感受到那有些不善的眼神,池瑜當即将頭搖成了撥浪鼓,裝傻充愣道:“啊?我方才什麽都沒說啊,阿妧怕是聽錯了罷,興許是旁人在說什麽呢。”

“小五。”顧妧低聲喚道。

“哎呀,阿妧瞧這天色怕是不早了,我們還是快走罷。”池瑜扯開話題推着顧妧的肩膀往前走。

“小五,這日頭正大着呢。”

“诶,天上哪有日頭啊,阿妧定是看錯了。”

“小五。”

“好啦,快走啦。”

池瑜一路打着哈哈,好不容易才将話頭揭了過去,把人帶到了侍衛們候着的地方,上了車後她直接往顧妧身上一靠,阖上眸子裝困道:“阿妧,我倦了,待會回宮了再叫我罷。”

顧妧神色無奈地摟住她的腰,注視着那微顫的長睫,輕嘆一聲答應道:“好。”

其實有一點池瑜沒說錯,顧妧的确不樂意讓她以自己這般模樣示人。

因着她常年身着龍袍,哪怕偶爾會穿私服,也是那種未免她嫌麻煩而制的簡潔幹練的長衫,連年幼還是公主時,也因怕她貪玩時不小心踩着裙擺摔了,所以一直給她穿的都是小皇子的衣物。

幾乎是自顧妧認識她起,就沒見她穿過霓裳羽衣,若是當真要穿,那般明豔動人的模樣,顧妧只想……

獨擅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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