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 16
天色暗下來山谷更艱險,我繞了近兩個小時才找到回城的車,天馬拉著馬車格外快速,上車後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夢中我站在空曠的海邊,仿佛聽見有人一遍一遍的跟我說話,聲音輕靈悠長,如同哀樂奏響天際。
她說,對不起,還有珍重。
天馬一陣嘶鳴,我從夢裏睜眼,眼底竟還有兩顆淚珠。
我找到了愛茵給的地址,一棟巨大的巴洛克建築坐落在郊外,這裏才是愛茵的固定居所。
我叩門,過很久才有人應答,大門被開啓了很小的小縫,一位短發女孩板著臉冷聲道:“誰?”
我汗,這防守也太嚴密了點。
“我是愛茵的朋友,她托我給她帶個口信。”
女孩兒冷冷的回了一句:“愛茵隊長從來不用別人帶口信,你請回吧。”
然後準備二話不說的把門關上。
我抵住門面不改色道:“愛茵找到了原石十字。”
關門的動作瞬間變成僵持,女孩兒懷疑的看了我一眼,側身閃開大門,我走進去後又迅速關上。
“怎麽回事,愛茵她怎麽了?”女孩兒滿臉寫著戒備,把不滿這麽明了的展示給別人,如今竟還有如此單純的人。
我戲谑的笑了笑:“你們不該高興嗎,原石十字封印被破解,黑魔法的力量會增強數倍。”
女孩兒立刻大驚失色,臉色慘白的怔忡了半天才勉強連貫的質問:“你是誰,我為什麽相信你,愛茵在哪兒,我要找她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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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撇嘴,這女孩兒的戒備心怎麽這麽強,我懶得跟她解釋,壓抑住漸漸浮現的不安:“誰叫塞維爾?愛茵有口信傳給她。”
女孩兒聽見名字眼睛瞪得更大了,小心翼翼的輕聲問:“我就是塞維爾,什麽口信?”
“星辰隕落。”
“……”
女孩兒膝蓋一軟,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
現場亂成一團,叫喊聲争吵聲哭泣聲交織在一起讓我頭疼欲裂。
比起看似活潑實則成熟的愛茵,我實在很難想像這個天真單純的女孩兒會是黑魔法軍團的副指揮。
我被一群情緒失控的黑魔法師擁住,“怎麽會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這是我聽見最多的答案。
不過也察覺到不對勁兒了,我忙問:“星辰隕落究竟是什麽暗語?”
在一陣嘈雜淩亂的抽噎中我聽見一個稍顯冷靜的聲音:“星辰隕落,意外著原石十字的祭祀儀式完成,黑魔法達到頂峰,可以随時發動反擊。”
“祭祀儀式是……?”
“以鮮血和生命,換取黑暗武器的覺醒。”
我全身血液凝固,張開了嘴發不出任何聲音。
有其他的魔法師喊著:“不可能的,原石十字連結界我們都通過不了,怎麽有人能攻破它的封印呢!”
大家的視線齊齊的集中到我身上,我只好交代了一下今天的始末。
在場的人難過得擦眼淚,情不自禁的發出呼喊。
“沒有一個人比愛茵隊長付出得更多,沒有人比她更維護這個國家,愛茵,我們就算為你而戰也不會畏懼死亡的。”
那種深刻的悲傷,每個人都能感同身受。
我近乎逃跑一樣的離開了郊外豪宅,回到住所還是愛茵提供的小公寓,由於我居住了太久已經淡卻了主人的痕跡。
我想到愛茵,不知道她一個人面對黑暗時想的是什麽,是一生所愛還是不曾舍棄的信仰,她是否覺得這樣值得。
愛茵是個太堅強的女孩子,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她都不曾停止微笑。
我能清晰記得黑巫師看我哀怨的眼神。
倘若小時候我或許會認為是我的錯誤,但是現在不再幼稚──可這該怪誰?除了侵略者我想不到別的。
次日爆發了讓人無從思考的危機,帕特裏克帶著軍團整整将防線推進了近百千米。
許多人甚至都不能理解這是怎樣的距離。
帕特裏克殿下運用最拿手的劍術和火魔法結合,所向披靡,兩軍修正一個月後的第一戰奧森就占有絕對優勢。
反複想了想,我還是去往前線。
從主城向戰場過度的城市就能看出一片消索,荒涼的土地上零星擺著倒塌的房屋,樹木幹枯著枝條伫立在凄涼的天幕下。
我首先去往的是醫療隊,忙忙碌碌的人們聚集在臨時病房裏,治愈魔法發揮著微弱的功效,缺少藥品無可奈何。
更多的人已經救助無效,臨時病房後面相當於戰士墓地。
再見到歐恩時也不過相隔一個多月,卻明顯感到他的消瘦,漂亮的墨色頭發有些淩亂了,手上竟還帶些疤痕。
“伊兒,你怎麽來了?”他特別高興的朝我迎來。
“在城裏呆著消息都不通,我聽說帕特裏克開始全力進攻了,我一直很想參加前線戰役,這次跟著運送物資來看看。”
歐恩不滿的皺眉:“胡鬧,你要是受傷了怎麽辦,前線都是兵器為主魔法為輔的戰役,一劍朝你刺過去你怎麽辦!”
“我又沒你說的弱不禁風。”我盯著他髒了的衣擺視線有點渙散,“而且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訴你。”
我把原石十字和愛茵死亡的事大致告訴了歐恩,他濃密的睫毛抖抖,眉頭颦得更緊。
我點頭,緩緩開口問他:“你覺得愛茵這樣真的值得嗎?”
“那是她的事情我們怎麽能妄加評論,愛茵為種族為戰争犧牲自己,可也不僅僅是這樣,她是在斬斷一種折磨。”
我垂頭不語。
“我近期對愛茵進行調查,挖出了愛茵數年前的刺殺事件以及她和現任統治者之間的關系,我不認為她可以心如止水的為亞爾弗萊陛下效力。”
我打斷他:“不管怎麽說現在都結束了,就算加上原石十字的力量你覺得格瑞絲有幾成勝算?”
“他們還是遲遲未進行防守,愛茵作為統領人在戰争中發揮著不可質疑的作用,現在愛茵不在他們猶如一盤散沙,按現在的局勢很難扭轉局面。”
我贊同,醫療站裏忽然有人喊歐恩,我們不得不暫停了談話。
當天帕特裏克再次發動進攻,奧森的魔法戰隊每個人都是高級法師,據聽說騎士團在前面打仗,一個高等攻擊魔法就從後方發動,直接攻破對方的三層防線。
當時火光漫天雷聲轟鳴,來自天際的雷系大魔法“蒼穹的塵埃”攜著彩虹的微光降臨,燎原千裏。
我們目瞪口呆,除了記載中洛斯華初次顯示實力的那場戰役中,已經有太久沒有人使用這種全面性毀滅的大魔法。
這種壯觀的場面我沒親眼看到,唯一的結果卻見識到了──一隊隊傷員被擡到醫療站,不管死的活的血肉模糊的全都送過來,看慣了連不适感都不會有。
當然更多的是暴屍荒野。
有一個年紀很小很小的少年被嚴重燒傷,可以治愈不過非常痛苦,我守在他的旁邊和他聊天分散疼痛。
“格瑞絲很漂亮,有很多樹林和動物,我還養過一匹天馬,純白色的特別可愛,可惜後來被送人了。”
我笑著點頭:“我也養過一匹,它們很通人性。”
“我不想家園被毀,真的,我不想看到遍地荒野,過去這裏很美,天幕和花草都是青蔥的色彩……我想保護這裏。”
“你做的很好了。”我由衷的說。
他太痛了,語速放得很慢很慢:“我很他們,他們無緣無故的發動戰争毀了這一切,到處都死了這麽多人。”
總之帕特裏克幹得好,這樣不加掩飾的赤裸裸的毀滅已經激發起了米亞族人全部的憤怒,當複仇的恨意大於怯意的時候,他們才能懂得不計後果的反抗。
我冷笑。
歐恩站到我身後:“伊兒你累了吧,這裏我來照顧你去睡覺吧。”
“不用了,你累了就睡吧。”
歐恩沒說什麽,靜靜的坐在椅子上過一會兒又道:“一會兒我要去前線參與救援,你照顧好自己。”
“救援?”我想了想,“我跟你一起去吧,總聽說戰場有多慘烈,我也想親眼看看是怎樣的戰況。”
歐恩陰著臉同意。
簡單填飽肚子趕往戰場,光線溫和微風輕揚,極端違和的襯托著血腥的土地。
這是我所見過最大規模的戰役,随處可見的無名屍體躺在地上,旁邊是破敗的武器殘骸。
血液幹涸,卻在人心裏劃下了源源不絕的悲痛,永恒流淌。
奧森的軍隊已經穿越“第二護城河”埃比斯河,以驚人的速度進攻向格瑞絲主城。
埃比斯河隔著對面的聖翼族軍隊,并不遙遠的距離甚至可以看到他們的早餐開始。
我擡起一位傷員的胳膊把他架起,染血的衣襟已經變成暗紅色。
戰場上空曠的連生命都消逝。
我突然感到恐懼,不是因為場面的殘酷,而是為了人們眼中流露出的清晰的恨意。
事實證明憤怒是可以創造奇跡的,在奧森接連發動三天戰争後,事态發生極度扭轉。
我站在醫療站的門口,微茫的紫光鋪天蓋地的自主城方向擴散開來,光線劃破夜空震顫星辰。
人們皆瞠目,莫名其妙的望向天幕。
紫色越來越濃烈,遵循著不可見的軌道向奧森的陣地蔓延。
而後的這一刻歷史都會銘記,爆破的光芒隔過格瑞絲的陣地,優雅的劃成弧形在頃刻間血洗聖翼士兵。
一切發生的太快,即使只相隔一條河流我還是無法描繪彼時的恐怖。
紫光劃過,血流成河;一秒之間,屍體遍地。
紫光還在不斷增進,驚恐的呼喊和絕望的尖叫刺破心扉。
聖翼族無望的恐慌,我看到身旁的人們,眼神裏都是殘忍的快意。
複仇竟然是這樣的,黑魔法用最直白的途徑抒發了憤怒仇恨。
我眼睜睜的看著對面的士兵哀嚎著倒地,全身血液逆流血管迸裂。
……
那一瞬,我頭腦空白,直覺的釋放出最強大的結界。
驚叫聲減弱,周圍發出詫異聲音停止,世界寂靜。
我的耳邊只有一個聲音。
“伊甸,不要這樣,不行的!如果你釋放的防護魔法超過自身極限你就會死,你忘了嗎!!”
神志已經不清晰,強烈的黑暗魔法沖擊在結界上,我調動所有力量,感覺到血液溫度逐漸從指尖流逝。
但是這遠遠不是我的全部實力,結界一旦建立穩固便極難被摧毀,我知道只要撐過之前的幾分锺我就能贏。
仿若須臾,流失的力量全部凝聚,我朝著對岸微笑,好似跨越千年,看到了我魂牽夢繞的絕世容顏。
END IF
作家的話:
其實我越寫越為伊甸和洛斯華感到心痛,可是情節就這樣發展下去了,我也只能走這樣的路線,希望大家理解。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