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Chapter 36 尾聲
(一)
伊甸的葬禮在玫瑰島舉行，舉國哀悼。
潔白的靈柩埋葬了伊兒善良的靈魂，也埋葬了一個故事的終結，和許多懸而未決事件的尾聲。
玫瑰島被伊兒種下了絕豔的花兒，如血如畫，鮮紅潔白形成一道永恒的傷疤。
靈族人聚集在島嶼邊緣源源不斷的湧來，臉上皆挂著悲傷惋惜的痛。他作為靈族的驕傲，理應得到所有人的記刻。
可實際上這是不可能的。
回憶總是在寂寞的時候翻湧，我明明很注意克制這種寂寞，可悲傷卻浸透空氣牢牢将我環繞。
……
我們相遇在很久之前，一切巧合得像命運精心設計的奇跡。
從成年開始的幾百年，我致力於樹立完美的君王形象，在國際形成巨大影響力，提升奧森的普遍經濟實力，以及良好的輿論基礎。
那段時間我的統治地位基本穩固了，以薩耶加我首的政黨勢力已經完全被我剔除，日子歸於平和。
有一天在華曦宮裏召開例行會議，意外的發現罂粟花海的結界被人闖入，破解得幾乎不留痕跡。
我迅速結束會議，帶著幾分戒備幾分好奇踏入罂粟花海。
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伊甸。
我沒太多印象了，只記得當時他受了傷躺在地上，看到我傻兮兮的樣子極其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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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著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纖塵不染。
仿若初生的嬰兒，還未體會什麽是人間社會。
在他許多年後被許多事傷害，我才明白，無論經歷過多少謊言欺騙，他的這雙明眸都不會有絲毫變化。
當然當時我不會考慮這麽多，我微微低下頭，眉頭微蹙，想不通他是怎麽破解層層結界的。我敷衍似的問：“你還好嗎？”
他傻乎乎的瞪著我，眼神直勾勾的任誰也會不舒服。
“本來很疼很疼，但是既然你來了我就覺得好多了。”
“我叫伊兒。沒什麽特別的身份。”
這是他第一次對我開口，嗓音也還是稚嫩的少年，柔柔的細細的，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想到我的一生都會牽系在他身上。
我靜靜的觀察他半晌，他太年輕了，經歷的事情也不多，在我面前無瑕的像一塊水晶。
他甚至連魔法都不會，卻可以闖入我布置得最嚴密的魔法結界。
給他施展治愈術的時候我試探性的加了攻擊魔法，這種力度這種距離一般人不死也要昏上幾年。
我的行為處事準則不認為這有絲毫不妥。
可是意外的是，他身上就像有一層天然防護，攻擊魔法瞬間抵消，連治愈術也效果也大減，我不得不加大力量。
我從未想過太多，僅僅把他當作很會僞裝的不明身份者。
很快他知道了我的身份，再見面時生疏了很多，不過他對我并不排斥，明澈雙眸裏的愛慕顯而易見。
他乎煽著濃密的睫毛，少年臉龐清秀腼腆。
“殿下，當上高位者這麽累，為什麽還有這麽多人不惜生命的為此奮鬥呢？他們不會覺得疲憊嗎？如果殿下可以選擇的話，會不會選擇誕生在普通的家庭中，過這一輩子很幸福平淡的生活？”
我當時的回答大概很讓他失望吧，水眸瞬間黯淡幾分。
“想這些不可能的事情是毫無意義的，我們自降生以來的部分意義已經注定，我對它很滿意，并且會繼續将人生推向頂峰。否認渴望榮耀才是最虛僞的，沒有人不渴望成功和頂端。”
後來我們接觸更多了，伊兒經常少年的陽光單純幾乎是我從未體驗到的情感，他就像情暖的陽光，時而活潑時而羞澀。
登上我這樣的位置，床伴遠遠比情人省事，暧昧者已經毫無意義。
可是伊兒看我那種憂傷矛盾的眼神總讓我不解。
那時的我，根本不懂得什麽叫做愛。
伊兒太純美，潛意識裏我竟然不願知曉他的身份，不想這個純真少年被真相撕裂得面目全非。
但是很快的，通過帕特裏克我查到了伊兒的身份，我拿著調查結果，盯著“靈族王室”短暫失神。
接下來我找到很多有關他的資料，無一例外的注明不會魔法。
聖域不存在完全不會魔法的人，這種反應的解釋只能有一種：他的魔法被太過強大的力量所壓制。
我委派了艾莉西亞進行深入調查。
舞會當天定做了和我同款的禮服，他看見我時結結巴巴的語句不通。
“殿下……”語言變成了沒有意義的兩個字，我第一次感覺到少年的可愛動人。
他穿著水藍色的禮服，笨拙但輕盈的被我抱在懷裏，我能感覺到我觸碰他的那一剎那他緊張的顫抖。
舞池裏旋轉的身影被月光镌刻在時光裏。
絕美的夜空迷醉了人心，那夜他跑來找我，我情不自禁的帶他去了罂粟花海。
八百歲的生日，心情漸漸沈寂。
天上綻放出燦爛的煙花，涼風夾帶著甜甜的罂粟花香飄過，心中樂隊奏響悠揚的曲目。
美的惹人流淚的花火如同彼岸盛開的曼珠沙華，妖嬈豔麗，一朵朵開在罂粟花海裏。
我問他：“再漫長的生命於歷史，也不過是煙花一瞬的絢麗。伊兒，你覺得人們拼盡全力為什麽而努力，真的值得嗎？”
沒有魔法卻作為艾茨的間諜，到底值不值得。
他默默迷茫片刻，擡起頭眼眸澄澈：“但是即使短暫，煙花一瞬也絢麗過。”
我微笑，夜幕中焰火炫目，映在他的面龐上各位漂亮。
“殿下……生日快樂。”
他跑到我身邊，微微臉紅的摘了罂粟花瓣放在我手裏。
我一時興起，帶著幾分嚴肅幾分戲谑：“伊兒，你喜歡我。”
然後我見證了臉上冒煙的可愛場面。
溫柔的心裏一動，我将他攬在懷中，少年的柔軟纖細和顫抖的肩膀讓人心疼。
“你是個活生生的漂亮孩子，你本該有著無憂無慮的生活，你的天空本應毫無雜質。只可惜……”
當時我為什麽沒能意識到，說不定我對他已經有了愛。
時間的流逝對我們來說是很簡單的，不變的容顏讓我們很難體會到時光更疊，轉眼四年，我沒再見過伊兒，卻從未停止過對他的了解。
艾莉西亞收集到許多資料，她對我說，雖然沒有萬全保證，但是伊甸很可能作為聖器的載體而非正常存在。
對於聖器我早已了如指掌了，得到聖器就足以奠定我至高的地位，以及奧森的進一步繁榮。
偶然一次去往永晝海岸，照例封鎖了整條海岸線，正要離開之時突然聽見有人在外面争辯。
“永晝海岸明明是公開的公衆場所，怎麽可以對個別人特殊化呢？按照奧森的法律，公衆場所除了維修期以外，一律應面向大衆開放。”
士兵看見我立刻行禮，我看清那人的面孔，彼此都愣在原地。
短短四年對於未成年少年還是有所改變的，他更加纖細秀麗了，看見我尴尬的恨不得蒸發在燦爛的陽光裏。
海岸線綿延千裏，海水是晶瑩剔透的碧藍色，澄澈的水波卷起浪花拍打在海岸礁石上，奏起輕脆聲響。
我和他并肩站在海邊，微微眯起眼睛迎著陽光。
他的身份太奇特，盡管有些絕情，我還是難免想到了聖器的事情。
我故意試探他：“當初聽他說你在去赤夜之前服用了遺忘藥劑，以前的事什麽的不記得了，是嗎？”
他連忙搖頭：“不必了，過去發生的事已經過去了，何必重新挖掘出來糾結。既然我以前決定忘記它，那麽幹脆以後也忘個幹淨吧。”
我反問，“難道這不是你逃避的借口？”
他笑得挺諷刺：“連自己都能騙過的借口，哪裏還能算作謊言？”
我看著他，覺得那麽心疼，從未有過的憐惜幾乎充盈胸口。
他說，在這裏的陽光下，所有的悲傷和不快都被蒸的一幹二淨，沈積於心頭的只有幸福和喜悅。
我說，伊兒，我看得出，你喜歡我。
我垂下頭，指尖輕觸我的額頭，然後吻下去。
那天我記了很久，我擁著他，對著不落的日光失去了時光的概念，好像慢慢的可以延伸到地老天荒。
我知道自己是殘忍，明明許諾不了愛情卻給他希望。
其實伊兒，我特別想說，每個人對於不确定的未來都是懷有恐懼的，尤其是處於我這樣的位置，一步都不允許走錯。
倘若感情偏離軌跡，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即使我喜歡你，現在的我也不敢這樣承認。
時間不長，帕特裏克和他的魅族豔遇鬧了大別扭，兩個人矛盾激化，不經考慮就選擇了比武發洩。
比武當天爆內幕，一夜之間聖翼騎士長和魅族指揮官關系暧昧不明。
伊兒為這件事很上心，接連幾天神情都些許恍惚。
“伊兒，你應該明白，帕特裏克和加瑞安代表的是兩個獨立的國家，他們身上肩負的重擔遠非常人能夠想象。他們想在一起本身就困難重重，想要正大光明的做一回戀人，更是不可能的事。”
我對他說，實際上也是說給自己聽。
可是我太不忍心，因為那一瞬間我看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絕望。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我們相處得很愉快，保持著暧昧的關系保留餘地。
一方面繼續搜集聖器載體的資料，另一方面我加緊了對伊兒的監視。
關系破裂的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清晨召開朝會，會後艾莉西亞拿了一份調查資料，資料上清清楚楚的寫著伊兒仍然作為間諜和靈族保持聯系。
心情陰郁的回到書房，伊兒竟然傻在那兒愣著，手中沒來得及放下的是其他的調查監視。
我心情複雜，看著他哀傷的琥珀眼睛幾乎想逃避，不知為什麽，我卻覺得怒火中燒。
“伊兒，你到底叫什麽名字，是什麽種族的？”
我想得是，如果你否認你騙我，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繼續虛僞下去。
但是我選擇了一種很絕情的方式。
“我只想聽你說一句實話，近期你往艾茨發信，目的是不是交流信息？我對你們的計劃不感興趣，但我本來以為，你們四年前就該斷了聯系。”
他的眼睛水水的，眨著眼睛哀傷翩飛：“我不該擅自偷看您的資料，我更不應該幹涉您的行為……我向您道歉，我現在想走了……殿下，以後華曦宮，我發誓我不再踏進半步，可不可以？”
他幹笑幾聲：“我解釋了殿下就會信嗎？殿下事事早已成竹在胸，何必我多費口舌去說您根本不信的事。”
他那麽悲傷，讓我第一次感覺到愛的傷疤究竟有多疼。
帕特裏克責備我。
“你根本就是自欺欺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少年的來頭并不簡單。你把他留在身邊，也是為了方便第一次調查吧？這本來就不是因為愛意而引發的單純感情，互相利用而已。這樣一來，你還有什麽資格指責他欺騙了你！”
在那之後我很久都沒再見到他，我一直關注著他的動向，真相被撕開了，裏面是鮮血淋漓的內核。
艾莉西亞對我說過，伊兒絕對不僅僅是載體那麽簡單，如果僅僅是作為載體，伊甸不應該對魔法起排斥作用。
我們甚至派人潛入過艾茨內部進行調查，最終得到一個結論，伊兒體內可能同時存在兩種聖器。
伊兒的事情就像積壓在心頭的陰雲，下不了瓢潑大雨也驅散不掉。
隔了很久，一天晚上帕特裏克神神秘秘的跟我說有驚喜。
我心情一度很遭，理都不想理他，
回到華曦宮才知道他的話有何含義，穿著暴露的美麗少年在床上睡得恬淡，淡淡的恬靜呼吸異常動人。
但是在我看來卻是如雷轟頂，我叫醒他，盡量克制住蠢蠢欲動的欲望：“伊兒，別這樣糟蹋自己，以後你會後悔的……”
他的聲音裏帶著哭腔，楚楚可憐的：“不要。我不要回去，殿下。”
少年低聲的說著依戀，他第一次坦露所有秘密。
就算他對謎局也知之甚少。
“殿下，我第一次見到你時什麽都不知道，只是覺得你長得好漂亮好漂亮，一下子就喜歡上了你。後來知道了你是我名義上立場上的敵人，為此我非常矛盾……但是，感情的事不是誰說的清的，我還是不可就要的越發喜歡你。”
他似乎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氣，他這麽說著，我覺得震撼，心裏最柔軟的地方動容了，愛戀坍塌成了一地碎片。
“殿下，我不聰明，幾乎分不清什麽是真實什麽是謊言。你一直對我很好，卻不給我希望。殿下，我只是想問你，你從初次見面到現在，對我可有一次動心？”
我微擡頭看著我，少年的臉龐在月夜裏仿若幻覺，我微微一笑，滿是嘲諷：“伊兒，你真是傻得可愛。”
“坦言說，我也不知道。”我說得很幹脆，不想再給他希望，“如果說我有些在乎你，但更在乎你體內的聖器呢？”
他的衣裝滑落到胸前露出大片皮膚，更大的扯開浴衣的前襟，上半身全部赤裸，他的睫毛顫抖得像羽翼，手指打著顫的扯開衣帶。
我瞬間點燃，呼吸都變得急促，絕對明顯得起了反應。
“你幹什麽，別胡鬧！”
他快哭了：“幹什麽？我能幹什麽！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麽？不就是跟你上床麽！你何必那麽正人君子，還是說我走後你立即會把另一個溫香軟玉抱在懷裏？”
我裝出很冷漠的樣子，心裏頓痛。
他不管不顧的湊上去，從後面抱住我的腰，緊緊摟著：“洛斯華殿下，可是我想和你睡！”
我的手指攥成拳頭，生理欲望漸漸膨脹：“你确定你知道自己此刻在做什麽？”
他點頭，頭埋在我的頸間，掂起腳尖，吻到我的脖勁處，蜻蜓點水。
我再也沒了理性，動作再熟練不過的開始準備工作，我碰到他，他緊張得嗚咽。
分開他的雙腿，手指觸碰到他後面，他吓得哆嗦，掙紮得更加劇烈。
他擡起手臂劇烈反抗，極力想拉過被子遮掩自己的身體。
掙紮之間，伊兒直接打到我的臉上，力氣軟綿綿的，不疼卻火辣辣的。
終於找回理智。
伊兒離開之後我在窗邊靜靜望了很久，月色朦胧，思緒飄遠。
從一見锺情到誠心愛戀，到底是少年單純簡單。
可是是不是每個人都會向往這樣的簡單？
次日我去找他，想跟他談談他卻無影無蹤，我徘徊許久，最終退卻了。
奧森天降大雨，自我當權以來奧森從沒下過這麽大的雨，濕潤的氣息洗刷著整個帝都，連同我的眼眶。
等我終於找到伊兒時他的情緒已經穩定多了，微微笑著給我沏茶面色平靜。
他對我有太多的質問，合情合理我卻一個也答不出來。
“洛斯華殿下，我只要您的一句承諾，您是不是決定不去出聖器了？如果您有一天後悔了，萬一找不到伊甸了怎麽辦？”
我只能說，伊兒，把聖器還給我，然後留在奧森，留在我身邊。
自私得可怕無情。
我根本不知道對於伊兒我是怎樣的感情，喜歡？還是利用？
可是被一個這樣澄澈的人喜歡著，你是不可能無動於衷的。
“你在我身邊，我也會覺得快樂。雖然我不能确定會不會永遠喜歡你，但我會努力适應感情。伊兒，咱們在一起，你不快樂嗎，這難道不是你一直的心願嗎？”
我直到很久以後才明白這一句話有多殘忍。
那天我匆匆離去了，不眠之夜我細數和伊兒的點滴，竟然兀自微笑。
艾莉西亞是個雷歷風行的女子，我得知她綁架了伊兒後迅速趕過去，艾莉西亞明确指出伊兒作為聖劍的載體，同時也是聖盾的主人。
我聽到這個消息頭腦發漲，我們的關系更明确了，除了立場對立以外又多了“宿敵”這一關系。
“這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否則兩種力量同時作用於伊甸的身體，他支撐不了多久就會死。”
我暫時消除了伊兒這段記憶，和他像情侶一樣度過了一個完美的假日，永晝海岸，商品街，小吃攤，他笑得像個無憂無慮的嬰孩，嘴角牽引出陽光。
盡管我知道他是這麽艱難的強言歡笑。
我帶他去了山谷，艾莉西亞布下了龐大的魔法陣，光芒直指天際。
無法感同身受提取聖器會多痛，伊兒疼得抽搐，不停打顫的身子讓我憐惜得不得了。
我想，我喜歡他。
我一面給予魔法一面緊握住他的手，喃喃低語：“你知道的，愛不是一切。我不能愛上你。”
“但是，我不希望你死，我希望你好好活著，恨我也好，以後和我成為敵人我也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活著……”
我不知道他是否聽得見，但是有太多太多的愧疚我都無法表達。
魔法的反饋就是他被折磨得遍體鱗傷，然後消除了所有記憶。
我将他抱到了他曾經工作過的酒吧門口。
我真的這不會是我們的結局，我只希望當我們再次相遇時，一切糾葛從零開始。
END IF
作家的話：
尾聲會有三章，也可以當番外看。以洛斯華視角寫他們的整個愛情，如果覺得太沈重就叉掉吧，連我都覺得沈重……最近的幾章連伊兒那種樂天派的基調都沒了。
PS：番外的話不提我是不會寫的哦，我本來就不喜歡寫番外，而且，如果是番外可不可以是已有時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