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毒藥 只能算是勉強茍活
站在琴邊良久,趙清音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說道:“王貫,明日從宮外找一種無色無味的毒藥。”頓了頓又道:“別讓賀南修知道。”
看着趙清音的樣子,王貫心中很不安,“娘娘為何要毒藥?”
“去找吧,到時候你就知道了。”趙清音笑笑,“我累了,讓茉如進來服侍歇息吧。”
第二日,王貫一早就出了宮,傍晚才回來,除了正常采買以外,還帶回來一個小藥瓶。
趙清音支開茉如,王貫從懷中把藥瓶掏出來,“娘娘,這是由七星海棠和微末九品紅花煉制而成的毒藥,無色無味,若是服下這一瓶,即刻身亡,若是每日取少許,十日後頭痛難忍,神智不清,半月後咳血不治,一月後完全迷失神智,七竅流血而亡。”
“可有解藥?”
王貫搖搖頭,“有解毒的法子,卻沒有解藥。”
“此話怎講?”
“七星海棠和九品紅花種植不易,解藥就是它們的花粉,但花開後,花粉極少,制毒之人取其花葉練毒,煉制十瓶毒藥才得一粒解藥。”
“王貫,你可能找到解藥?”
王貫搖搖頭,“這一瓶毒藥也極為難得,是從奴才早年出宮采買結識的一個江湖人士手中,花了十顆金豆子而得。”
趙清音驚訝道:“十顆金豆子這麽多?若是給賀南修他們,不知道能多添多少箭弩,招多少兵馬呢。”
王貫卻神情嚴肅,“娘娘,您還沒告訴我,這毒藥要用來做什麽?”
趙清音突然沉默了,她轉身坐在軟塌上,拿起清茶喝了一口,“近日來關雎宮的嫔妃衆多,你說,若是我中了這毒,會怎麽樣?”
王貫脫口而出,“會死的,娘娘,萬不可拿自己的性命做局,這毒的解藥十分難得,若找不到解藥,一月後娘娘就會死的。”
“王貫,你別急……”
王貫怎能不急,繼續說道:“怪不得您不讓我告訴賀将軍,若是将軍知道了,斷然不會讓您這麽做的,月肅國催促又如何,不予理會便是……”
“王貫!”趙清音突然放大了聲音,王貫住了嘴,跪了下來。
趙清音看着王貫,放低了聲音:“和月肅國無關,即使他們不說,我也應該做些什麽,大家把我從牢中救出,仍舊尊我為韶國公主,願意為了父皇母後皇兄報仇,也願意複辟韶國,我又怎可獨自在大昱後宮心安理得享受着榮華富貴。”
“我心有愧呀,每每夢見母後自絕于中宮的樣子,就覺得自己是不是也應該同她們一起殉國。我失憶後,被魏承越帶回東宮,似在夢中過了三載,恢複了記憶,夢也醒了,我不能還當自己是那個無憂無慮任性妄為的小公主,也不能繼續當自己是大昱皇帝的寵妃。”
“韶國覆滅五載,不論是大昱開國皇帝,還是魏承越,都沒有停止尋找屠殺韶國舊臣,我背負的是上百上千條舊臣以及他們家眷的性命。皇後和德妃等得起,我等不起。”
“魏承越機敏睿智,一般的計謀恐被識破,只有用這個方法,用他對曾經的阿音那點僅存的愛意來賭,來攪亂大昱後宮。”
王貫已經濕了眼眶,這就是為何他在趙清音身邊三載,卻始終沒有想要她恢複記憶的原因。
他希望,趙清音一直是那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俏皮任性的小公主。
可是,一切還是事與願違了。
“娘娘,要不要等一段時間,等奴才找到解藥。”
趙清音微微搖頭,“解藥一時半會找不到,三年五載都有可能找不到。昨日我想了很多,魏承越下月要帶我微服去西北草原,賀老将軍定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上京無主,皇帝在外,可派人先刺殺皇帝,聯合月肅國攻打上京,奪取政權。”
說到刺殺,趙清音的心還是揪了一下,但很快理智将情感壓下,繼續道:“之前南巡刺殺,賀老将軍就是打着這樣的主意,但那時他們只為複仇,也抱着為國犧牲的決心,是找到我以後,大家才決定複國的。也是那次刺殺讓大家了解到蘇木帶領的金吾衛和羽林軍武功高強,實乃銅牆鐵壁,而大昱皇宮更是固若金湯,沒有月肅國的兵力支持是無法成事的。”
“後宮牽扯着朝堂,這後宮的嫔妃誰人不是重臣之女,在去草原之前,要先亂了後宮,再牽扯上朝堂。事情的發展我們無從知曉,但至少能讓月肅國看到我們韶國的誠意。”
“大昱朝的後宮,我已經厭煩不已,早些結束不是很好嗎。”
“可是……”王貫哽咽道:“找不到解藥怎麽辦?”
“無妨,你別擔心,我只是将藥粉撒在琴弦上,肌膚碰觸不像是直接入口那般毒性大,徐太醫醫術高明,足以保命。”
其實自從被打入牢獄以來,她就不想活了,更別提恢複記憶後,憶起那些國破家亡之事,如剜心之痛,她只能算是勉強茍活,早就不把生死當回事了。
若不是念在身後還有那麽多韶國舊臣,或許這世上早已沒有了她。
王貫眼中堅定了起來,“不論娘娘作何打算,王貫都全力支持,從現在開始便不遺餘力去找解藥。”
趙清音點點頭,拍拍他的肩頭,“王貫,我從沒把你當做奴才,你更像是我的親人,若我有個萬一……”
“娘娘不會的……”
“你聽我說,”趙清音淡淡勾着嘴角,神情很平靜,“我是說萬一,你千萬不可做傻事,離開這座皇宮,你能去的地方很多,你要長長久久活下去。”
她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沒了她,大家就沒了複國的希望,或許可以放棄一些執念,去到他國開始新生活。
說來,她其實一直都處在矛盾之中,一邊做着複國的事,一邊又想着讓韶國舊臣可以放下仇恨和心中報複輕松度日。
在魏承越身邊三載,她如今就是再刻意規避他的一切,也清楚的知道,他或許不是一個好夫君,但絕對是一個好國君。
但放棄複國之言,她無法說出口,想來她也是害怕被指責和埋怨的,以至于到了黃泉都無法同父皇和皇兄交待。韶國最後的皇家血脈,禁锢的何止是她身體的自由。
她想,若她死了,一切是不是就好交待了。
矛盾至此,已無法說清道明心中所願。
一個亡國公主,死裏逃生,恢複了身份,找到了擁戴她的臣子,也不見得是多好的事,有時候她想,若當年自己真的死在獄中也挺好。
“我讓茉如去尚服局取新裁制的衣裙也該回來了,你先去忙吧,這件事也要瞞着茉如,明日趁人不注意,你便将這毒藥細細抹在琴弦上。”
“是。”王貫抹去眼淚,努力平複了下心情,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