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花勝 這一路都不許拿下來……
魏承越邊揉着腿邊說, “傍晚我們會路過武都鎮,是個大鎮,現在睡飽了, 晚上朕陪你去街市逛一逛, 你不是喜歡看熱鬧嗎?”
趙清音撅着嘴,她清明偷跑出宮就是為了看熱鬧嗎?她明明是為了祭拜。
魏承越見她神情沒有喜色, 又說道:“今日是端午,街市上應該會很熱鬧的。”
端午節?趙清音眼中有了亮光, 翹了翹嘴角,那豈不是可以吃粽子, 佩香囊、拴五色線,喝雄黃酒了?
她想了想,西北許是沒有龍舟賽可看的, 即使有,他們到也是傍晚了, 若是白日裏有什麽熱鬧她也看不到。
不過能體驗有別于上京的佳節, 她也很開心了。
“那……今晚能讓我喝雄黃酒嗎?”在外飄蕩兩年,她覺得酒真是個好東西,高興了可以喝,不高興還可以喝, 總之, 美酒下肚的一刻,最是爽快。
魏承越笑了笑,“原來月肅國的女子都這般愛喝酒呀。”
他記得之前阿音很少喝酒, 不過陪他小酌幾杯,阿音臉就紅了,推說要醉了不願再喝, 如今怎得喜歡喝酒了,不過月肅國确實民風彪悍一些。
“你想喝什麽吃什麽玩什麽都行,朕在你身邊,你想做什麽都行。”魏承越靠近她,緩緩說道:“但是!你若再偷跑出宮喝酒,可是要挨罰的。”
趙清音往後靠了靠,聲若蚊吶:“我知道了。”
天蒙蒙灰時,他們進了武都鎮,一進城門,就看見街道兩邊燈火輝煌,越往裏走,人越多。
雖然這鎮子不小,但街道比起上京的,還是窄了許多,即使是魏明之騎着高頭大馬在前面開路,在這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馬車行駛得還是很緩慢。
趙清音掀開車簾,往外看去,各家各戶門前都挂着艾草與菖蒲,所有商鋪的門都開着,街道兩邊擺滿了小攤,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有很多賣粽葉和香囊的小攤,也有賣糖葫蘆和糖人的,她的嘴角不自覺翹起來,心情在這一瞬間放松了下來。
“長寧,可有你喜歡的?”魏承越湊上來,和她一起看。
“你看,那個……”趙清音邊說邊轉頭,發絲掃過他的面頰,唇瓣輕輕碰觸了他的耳廓。
兩人都心中一悸。
突然間所有的喧嚣好像都停止了,趙清音下意識想往後躲,魏承越猛然攬過她的腰。
趙清音雙手抵住他的胸膛,撇過頭,不去看他。
魏承越緩緩靠近,在她耳邊輕聲說道:“長寧,我們是夫妻。”
風将車簾吹起又落下,車外的燈火随着車簾的起落忽明忽暗。
她轉頭看他,燦若星辰的雙眸,脈脈而望。
魏承越擡起身子,在她額頭輕輕一吻。
“長寧,我會等你重新愛上我。”
趙清音腦子發懵,果然還是不能和他靠太近,尤其是在她放松了所有戒備的時刻,她以為自己把所有的愛意都封了起來,這段日子,但凡稍有松動,就被狠狠壓下去。
可是那些情緒好像有自己的想法,越來越不受她控制,就比如現在,她想起那時在農戶家,也是這樣清風徐徐的傍晚,天灰蒙蒙的,她靠在樹旁問他,她失憶了,而他也失去了一段記憶,若他們是仇人怎麽辦?
魏承越攬着她的腰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不論你是誰,我此生都只愛你一人。”
眼淚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魏承越不明所以,心裏卻莫名生出害怕,忙為她擦去淚水,“長寧,怎麽了?”
趙清音看着眼前人,剛剛他的神情真的和那天的好像。
“我想起了一個人。”
魏承越愣了,他說着愛她的話,她卻在想着另一個人。
手臂慢慢從她腰間放下,垂下眼眸,神情破碎。
“長寧,有時候你也可以騙我。現在我不是大昱皇帝,我只是一個到涼城取貨的絲綢商人。”
“在宮外這幾日,你可不可以騙騙我?”
趙清音靠在車簾旁,任由清風吹過她的發絲,固執地不說話。
她不明白,為什麽非要在她好不容易放松心情的時候,要來對她說這些話,擾亂她的心,讓她不斷記起他們的過往,那一幀一幀的畫面對她來說就是誅心毒藥。
不知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蘇木大聲道:“大公子,客棧到了。”
魏承越拉起趙清音,苦笑道:“帶你出宮是散心的,以後你不願意聽的話,朕就不說了。”
他的語調委屈,藏着心酸,聽着竟是有些卑微。
趙清音擡頭看他,那努力讨好的樣子,讓她心悶悶的,好像有什麽堵在胸口,怎麽樣也化解不了。
如果在她恢複記憶前,在那個南巡遇刺的夜晚了,他能這樣對她,該有多好。
可是當她記起自己是韶國公主的那一霎那,每一瞬間對魏承越的心動,都讓她對那些死在魏承越父子大軍下韶國皇宮的人們,有着更深的罪惡感。
下了馬車,剛要進客棧,魏承越吩咐道:“朕和容妃去鎮裏随意走走。三福,給我錢袋。”
蘇木把手裏的缰繩塞給魏明之,“陛下,屬下陪您和容妃去吧。”
魏明之反手把自己的缰繩和蘇木塞給他的缰繩,又塞給了蘇木,“你去喂馬,我陪着皇兄去。”
高三福和王貫想說什麽,但卻插不上話,只是把錢袋遞了過去。
魏承越接過錢袋:“你們都別跟着了,一會安頓好了,若想逛就自己去。”
說完拉着趙清音往人群中走。
他将趙清音拉得緊緊地,時不時看一眼,生怕一瞬不看,一松手人就不見了。
行至熱鬧的長街中央,魏承越停下了腳步,他盯着趙清音問道:“長寧,這裏離皇宮很遠了,你會不會想從我身邊逃跑?”話雖這樣問,但手卻越拉越緊。
趙清音搖搖頭:“不會。”
“那到了涼城呢,那裏和月肅國接壤,你會不會想回去?”
趙清音還是搖搖頭:“不會。”
魏承越深呼一口氣,笑了起來,“你說的都是真的?那夜你偷跑出宮,後來你說,心裏已經有了在乎的人,朕以為你不願留在朕身邊……”
“不會。”趙清音又說了一遍:“有生之年,我都會留在陛下身邊。”
她的有生之年,或者他的有生之年。
現在若不是在繁華的街道上,魏承越真的想抱起趙清音轉幾圈。
她不會離開,人生這麽長,他就一定能讓她重新愛上自己。
魏承越高興地拉着她穿行在人群中,好像在找什麽,四處張望。
月色漸漸升起,映上屋頂的瓦片,也映在人們的身上,越發顯得明亮,晚風并不冷,吹着姑娘們身上脂粉的香氣、街邊各色吃食香味、塞了各種草藥的香囊氣味,還有艾葉和菖蒲的氣味……都混雜在了一處,卻奇怪的好聞。
兩旁的鋪子前懸挂着花燈,很多花燈上都畫着五毒圖,那樣劇毒的毒物,畫在花燈上,卻并不可怕,黃色的蛇信和綠色的蜈蚣,這樣鮮亮的色彩瞧着溫和了許多。
遠處好像有人在表演什麽,傳出一陣陣喝彩。
魏承越終于在一處叫賣珠花發簪花勝梳篦的攤鋪旁停下,銀光金閃的,一眼望去,真讓人看花了眼。
叫賣的大嬸看見兩人在攤前停下,興沖沖地向魏承越兜售:”公子,你家夫人可真美,買個發飾吧,你看這支簪子,五十文錢,小娘子戴上肯定更美了。”
魏承越不看大嬸手中的簪子,在那一堆晃眼的發飾中,挑了個玉蘭花樣的花勝,然後給了那大娘五十文錢。
大娘遞給他三十文錢:“這花勝便宜,只需二十文錢。”似有些不悅,唠叨着:“看着穿得錦羅綢緞,也太小氣了。”
趙清音看向那些發飾,雖說旁的更貴重,但她确實也看中了這個清雅的玉蘭花花勝。
魏承越接過三十文錢收好,将花勝插于趙清音的發髻上:“這一路都是賣香囊、五色線、糖人、面具的,想給你買個發飾還真不容易。”
趙清音伸手撫上那花勝,魏承越立馬道:“不許拿下來,這一路都不許拿下來。”
趙清音擡頭沖他笑笑:“不拿下來,我只是将它插得更牢些。”
他先是小心詢問,又極力讨好,得到答複後高興地拉着她買發飾,趙清音委實有些不忍再拒絕。
“長寧,你還想要什麽?香囊?還是糖人?”
趙清音當然想去喝酒了,但她不想和魏承越去。
“都行。”
魏承越看起來心情不錯,帶着趙清音先吃了粽子和當地的特色小吃,又買糖人又買香囊,還湊熱鬧去看噴火表演。
場中那人光着膀子,喝下碗中的湯水,紮穩馬步運功,瞬時仰面,噴出五六米高的火龍。
“好!好!”
人群中一片叫好,雜耍藝人鞠躬抱拳,拿着空碗來讨賞。
魏承越掏出一錠銀子放在他的碗裏,雜耍藝人擡頭看了魏承越和趙清音一眼,不停鞠躬道謝:“兩位大善人,必有福報,必有福報。”
周圍的人也投來了探究的目光。
魏承越從容淡定的穿過這些目光,拉着趙清音又往別處走去。
他們買了很多東西,五六個糖人,十多個各式的香包,還有很多五色線做成的手鏈,兩三個不同的面具。
都不是在一處買的,每到一處看到喜歡的就買下來,到了下一處看見喜歡的,就把手裏的随手給路過的孩童,再買新的。
每當那些小孩子奶聲奶氣的對他們說謝謝,趙清音就摸摸他們的頭,捏捏他們的小臉蛋,心裏不自覺地歡喜起來。
漸漸地,街道燈火暗了下來,天色越來越晚,人越來越少,攤鋪也沒幾家了。趙清音看着送得只剩下唯一的糖葫蘆,吃了起來。
走回客棧的路上,魏承越側頭看趙清音:“長寧,你今天開心嗎?”
趙清音點點頭,嘴裏嚼着糖葫蘆,含混着說道:“開心。”
魏承越道:“朕見你剛給那些孩子物件時,很喜歡他們,你既然這麽喜歡孩子,不如我們生一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