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是真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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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回程的路上, 車廂內氣氛凝滞,陰雲密布,壓得人心頭發慌。
這趟臨時的行程太趕, 沈常西就連通知司機備車的耐心都沒有, 自己拿了車鑰匙,把豫歡連扯帶抱地弄上了車。一路都在超速的邊緣疾馳。
豫歡坐在副駕駛,趁着沈常西在開車, 顧暇不到其它,偷偷用餘光去探他。
不知道該怎麽形容他此時的臉色。
陰沉,暗, 澀。像一杯被晾了幾天幾夜的陳酽茶水。
“你怎麽不開心啊?醫生不都說我沒事嗎?”豫歡糾結了好久, 小心翼翼地用小拇指去勾男人搭在檔位上的手背。
悉悉索索的觸感, 像一只小昆蟲爬過皮膚。
沈常西的手背動了下, 他強迫自己看前路。大腦裏各種信息雜糅成一團,狀态還沒有從大起大落中緩過來,唯有沉默能讓他看上去不那麽失态。
五年前, 豫歡以為他不信, 還特意在他面前偷偷舔了一口菠蘿,不過十分鐘身上就出現了紅腫的情況。
所以一個對菠蘿過敏的人突然一覺醒來就不過敏了?
這種哄小孩的話術讓他怎麽能信?可偏偏, 擺在眼前的事實就是如此, 她真的不過敏了。
沒有渾身發紅,也沒有呼吸困難, 更沒有休克, 整個人好端端地站在那,一絲異樣都沒有。
“少爺...我在跟你說話....”豫歡見他不說話,心下的情緒更加紊亂,她不喜歡這種氣氛。
她猜不透他心裏在想什麽, 對未知的失控感在她心裏翻攪,當然更多的是對他的心疼。
他不該對她有任何難受的,自責的情緒。可他那緊皺不放的眉頭,繃僵的背脊,額頭上的汗珠,一切的一切都在昭彰着他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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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聽着。”沈常西終于開口,聲音微微嘶啞。
“剛剛你和醫生偷偷摸摸說什麽啊?怎麽還不給我聽呀!”豫歡好似感覺不到氣氛的壓抑,故作輕松的笑着說。
小指頭又勾了勾。
這次變成了一只讨好的小貓咪。
此時正好偶遇一臺灑水車,像一場毫無征兆的大雨,前車窗頓時一片模糊。沈常西這才有了契機把手從豫歡的小指頭下抽出來,他去開雨刷器。
腦中不斷回現着剛剛和醫生的對話--
“醫生,明明五年前她對菠蘿的反應都是很強烈的,從小到大這麽多年都沒有免疫,突然這幾年就免疫了?這種情況可能嗎?”
“對某種過敏食物産生免疫的情況是有的,畢竟随着人體成長,身體會不斷調節免疫機能,但考慮到豫小姐對菠蘿的過敏強度過高,并且時隔多年依舊有過反應,所以我們這邊更傾向于豫小姐曾嘗試過某種抗過敏的治療。”
“抗過敏治療分非特異性和特異性治療,也就是說用藥物治療,或者,反複接觸過敏原提取物,提高患者對過敏物質的耐受性,從而減輕控制過敏症狀。”
“所以,除了抗過敏治療以外,她這個情況自發免疫是很難的?”
“是的,沈先生。豫小姐的情況屬于過敏程度五級以上了。但豫小姐拒不透露任何這方面的信息,我們也無法準确的判斷。所以原因到底是怎樣,還需要您自己去和豫小姐溝通協調。”
對菠蘿過敏就避免吃菠蘿,這麽多年來一直都是這樣過來了,也從沒有出現過狀況。
何必興師動衆,吃力不讨好地去做什麽抗過敏治療?更何況,萬一治療過程中出了任何岔子,那就是拿命在開玩笑。
她何必?為什麽?
各種淩亂的細節在他腦子裏攤開,堆砌,太多了,他甚至不知道該從哪裏整理。
一時間有心力交瘁的無力感。
十分鐘後,車子重新回到公司的地下停車場。
此時離上班時間還有一刻鐘,中午的時候,地下停車場最是安靜。車輪摩擦着環氧地坪,偶爾的剎車,會帶出“呲”的聲音。
車停好後,兩人一同上了專用電梯。電梯攀爬的過程裏,兩人沒有交談。豫歡能聽見沈常西強勁蓬勃的心跳聲,聽見他壓抑之下微微粗粝的呼吸。
這種冷凍的沉默直到辦公室滑門自動阖上的瞬間才被打破,沈常西側頭看她,一字一頓:“你是不是做過抗過敏治療?”
豫歡一頓,甚至來不及避開他咄咄的目光,下颌就落在了他的掌中。
男人用不輕不重的力道環住她,不讓她轉頭,見她低垂着眼,又把那下巴尖擡高幾寸。
一雙明媚的含情眸映入他的心底。
“抗過敏治療是什麽,我不知道。”
沈常西直勾勾盯着她看了好久,他似乎是無可奈何地笑了聲:“歡歡,你知不知道你其實沒必要刻意這麽冷靜,你滿臉都寫着你在說謊。”
豫歡被他一句話堵的失去了語言能力。
“為什麽做抗過敏治療?你不怕萬一......”沈常西戛然止住,不敢往下說。
有些事對他來說是不止是軟肋,是命門,也是命。
“萬一什麽,不就是休克嗎,死就.....”
“豫歡!”
沈常西驟然出聲呵斥,整個人陰鸷駭人的厲害。
他收攏指尖,加重了幾分力道,嚴厲的警告:“你若是再敢說那個字我就.....”
“就什麽,你就什麽!”
豫歡被他這麽一吼,也來了小脾氣,犟着腦袋和他硬碰硬。
沈常西被氣笑了,鐵烙的手臂箍住她白鶴一樣細的腰,稍稍用力就能把她從中間折斷。
“就把你綁在我床上,讓你體驗體驗什麽是求生求死。”
“??”
豫歡滿臉羞憤,氣得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好:“你你你你....你不要臉!我不要和你說話了!臭流氓!”
說完,她掙紮着,想逃離他鐵桶一樣的懷抱。
“你還沒回答我,是不是做了抗過敏治療?”沈常西不和她東扯西扯,一雙眼睛銳利的像蒼鷹。
他沒那麽好糊弄。
今天不知道一個結果,他不會罷休。
“都說了我不知道抗過敏是什麽!”豫歡見他不放手,開始對他拳打腳踢,好幾次都狠狠踢上了他的膝蓋骨。
他今天穿的是一條淺米色系的褲子,女孩一腳上去就是一個髒兮兮的鞋印,很快,小腿處,膝蓋處變得慘不忍睹。
沈常西幹脆把人拎起來,讓她乖乖坐在皮椅裏,兩手直接圈在椅子扶手,膝蓋往下一壓,控制住那兩條不聽話的小細腿,人像一片灰蒙蒙的陰翳覆下來。
“你這嘴不說真話,那不如不說話。”他平聲說完,未等豫歡反應過來,灼熱的氣息下壓,銜住了她的唇瓣。
豫歡大腦像恢複出廠設置的平板。一片空白。
這是什麽騷操作!?
很快,豫歡好不容易用各種方法消腫退紅的唇瓣又一次恢複原狀,甚至更嚴重。
靡靡緋色,宛如沁血。
距離拉開幾厘米,豫歡清晰地看着那根銀絲,像一座搖搖欲墜的破木橋,暧昧地連着彼此。他黑亮的眼眸裏是翻湧不息的熱意。
沈常西呼吸很重很粗,似乎也不好受,這不亞于一場對雙方的甜蜜的折磨。
他啞着嗓,問:“肯說了嗎?”
豫歡:“我不知......”
一句不成調的話又一次被吞沒在熱意裏。
幾分鐘過後,沈常西再問同樣的題。
豫歡忍着唇瓣上細細密密的刺痛,“....你這個....唔....”
“........”
輕輕一掐香腮,就能闖進去。
香嬌玉軟。
一如他每晚偷偷溜進她的卧室後摘到的果實,甚至是更美妙。畢竟她那雙潋滟的桃花眼正羞怯地瞪着他。
她知道他們在做什麽。
“我說....”豫歡的眼角滑落生理性的眼淚,聲音破碎不成調,是一曲莺莺軟語。
沈常西嗯了聲,耐心地等着她,豫歡來回幾次深呼吸,随後用極輕極細的聲音--
“你不是最喜歡吃菠蘿嗎.....”
你不是最喜歡吃菠蘿嗎。
答案揭曉的這一刻,沈常西遽然一震,仿佛失去了語言能力。
他想過上百個她拿生命開玩笑的理由,可沒有想到是這樣的。
--“這個冰激淩不錯,是新出的菠蘿口味,你嘗嘗。”
--“不行啊,我不能吃菠蘿的!”
--“不能吃菠蘿?是....不喜歡?”
--“我對菠蘿過敏呢!吃了會死翹翹的!”
女孩做了個舌頭往外耷拉的鬼臉。
少年沒有笑,把那根只吃了一口的菠蘿味冰激淩收回,然後扔進了垃圾桶。
--“呀!你怎麽扔了啊!我不吃,你可以自己吃啊!”
--“你不能吃的東西,我也不吃了。我陪你,從此以後都不碰菠蘿。”
--“可你不是說你最愛的水果就是菠蘿嗎.....幹嘛為了我就不吃了.....若是有誰不讓我吃草莓我真的會死的!”
--“.......若是有一天我可以陪你吃菠蘿就好了。就像你陪我吃草莓一樣。喜歡就是要相互陪伴啊。”
女孩托着下巴,苦惱地嘆氣。
回憶裏,女孩幽幽的嘆息像細密的絲線,纏繞上來,心中那些堅硬的東西開始一寸寸皲裂,一陣陣抽疼,剝骨抽筋的那種疼。
豫歡看着沈常西一動不動,面上的情緒走馬燈一樣變化,直到最後,落進了無垠的沉沉夜色。
她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搖了搖他的胳膊,“你.....怎麽了?”
沈常西宛如從夢中驚醒,呆滞了一秒後,他傾身,把女孩緊緊摟進懷裏,手掌摁住她羸弱的背脊,似乎要把她融進自己的骨血中。
算起來,他已經有五年沒有吃過菠蘿了。自從知道她對菠蘿過敏,他的世界裏就再也沒有過菠蘿這個名詞。
沈常西突然就很想笑,也不知是太悲還是太喜。
豫歡有些喘不過氣來,大腦微微缺氧。他抱得太緊了。
“沈常西、你、能不能別抱這麽緊?”豫歡疑惑的看着他,這人又發瘋了嗎?
沈常西笑了。
笑聲低低的,像羽毛掃過。他放開她,雙手改為捧住她白淨的臉龐,又是一個吻,不由分說的落下來一場和風細雨。
“.....你是真笨啊。”
在被吞沒的空隙裏,豫歡聽到他低低罵了一句。
辦公室裏,空調已經形容虛設,溫度是炙熱的,就好像碎金彌散的陽光。豫歡也好似感應到了他的溫柔,逐漸軟了抵抗。
......
就在兩人迷迷糊糊的忘我時分,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敲響,“咚咚”的聲音驚擾了所有暧昧分子。
“少爺?少爺您在嗎?”
“時光物業的豫總來了,說是想和您單獨談談。您見嗎?”
“沒人嗎.....少爺!我開門了啊?”
豫總?
豫歡倏地回過神來,猛烈去踢他的膝蓋骨,“我爸,我爸啊!!!”她把聲音壓得很低,顫抖的調子,驚慌失措全部都含在裏面了。
“我爸怎麽來了.....完了完了....”豫歡急得跟熱過上的螞蟻,腳下全是沸騰的熱油。
她現在怎麽見人?
沈常西的眼底飛快滑過一抹驚詫,卻迅速鎮定下來。
“別慌。我來應付。”
“你應付個屁!我爸一進來就知道你是齊嶼了!”豫歡急得要罵人了。
對了,她得躲起來,對!
要躲起來!
門外,向鯉還在敲門,“我進來了啊!”
糟了糟了!
這辦公室太大了,休息的小卧房在頂那頭,穿過去不亞于從一棟三百平米的別墅一樓上到頂樓,中途還得繞過各種障礙物。
“不用躲。反正他遲早得知道。”沈常西低聲安撫着豫歡,随後揚聲沖門外的人道:“請進來。”
請你個頭!
豫歡絕望了,忽然,她靈光一閃,當機立斷貓下身子,一溜煙的鑽進了辦公桌底下。
女孩穿着粉色的連衣裙,小小的一團粉色瑟縮在桌下,方領的設計,從上而下的角度能觀賞到那深深的風景線.....
還有紅腫滴血的嘴唇,哀求的眼神.....
沈常西:.......
他瞬間想到了一些血脈膨脹的情景。
艹!
都什麽時候了還想着那些龌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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